钱嬷嬷大抵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七岁的孩子,看起来也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小少爷,平日里也总是嘻嘻哈哈欢快得很,怎地就有那么一段伤痕累累的过去了。
想着,便又想起自己那个不着家的儿子,虽不及大富大贵,但自己辛苦劳作的银子都花在他身上了,也算是极尽所能地好吃好喝地供养大了,如今却连他到底在想什么都不清楚。
在外数年,竟是一封家书都没有收到过。
思及此,叹了口气,当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真心劝慰道,“寂风少爷能遇到姑娘,便是他命中该有的福气。是个有福之人呢。”
姬无盐吃完最后一口粥,鱼只吃了几口,便剩下了,将剩下的菜推过去,吩咐道,“端去膳房,分了吧。”
钱嬷嬷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看着没这么动过的菜,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可是……不合胃口?”
姬无盐含笑摇头,“没有。很好吃……只是,今日没什么胃口。不若这样吧,往后嬷嬷就不要打扫院子了,去膳房帮忙,月钱的话,你找古厝问问,这个我倒是不大清楚。”
提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胸膛里,稳稳的,连笑容都瞬间轻松了好多,她摆摆手,没当回事般,“嗨。姑娘您太客气了,您给的那些月钱,多地老奴都不安心呢,若老奴年轻个几十岁,还得愁着您是不是要将老奴卖了去……”
说着,嘻嘻一笑,看得出来,自打那次“直言”之后,她对着姬无盐便多了几分适然和轻松了,“您既然喜欢,往后老奴给您做就成,这院子里的活,老奴也继续当着差,省得您再出去找人了……您放心,老奴嘴巴紧,事儿少。”
理也的确是这个理,姬无盐颔首,“既如此,往后还是麻烦钱嬷嬷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便是。”
钱嬷嬷几乎是千恩万谢地端着碗筷走了。
没多久,白行就过来了。
说是有件小事相商。
“你知道的,祖母爱热闹,隔三差五的喜欢找些夫人小姐的聚一聚,吃个饭,赏赏花说说话……这不,这回她想请若水过去弹曲儿,我听说她如今住这里,想让你开口同她商量商量,这银子方面,自然是该出多少就多少,半分不会少了去的。”
“何日?”姬无盐问他。
“后日。届时,白家的买车回过来接,你也一道过去吧,若是沈姑娘在,也一道,祖母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闻言,想起之前在白家的事情,姬无盐抿嘴笑了笑,道,“就不怕我们又吵起来?”
“吵呗!”白行耸耸肩膀,满不在乎地,“不管你和谁吵起来,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再说,你以为没有你们在,这些个姑娘夫人的,就和和美美心无芥蒂了?那暗搓搓里互相攀比的劲儿,瞎子才看不懂呢!”
若非如此,白行也不可能对每次的聚会都避之唯恐不及。想了想,兀自摇头,“好不容易回来了,昨儿个我去找陆江江,也没见着人,之前和我也算难兄难弟,如今总觉得多了几分陌生感。怪怪的……”
“年轻时候的玩伴,总是要渐行渐远的。”姬无盐劝他,“就像你前阵子忙着自己的事情,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事情。”
“也是。”白行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反倒打量着姬无盐,唤道,“姬无盐。本公子就是喜欢你身上这点脾性,就好像旁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你似的……包容!潇洒!智慧!相处起来,格外轻松!这燕京城里的姑娘啊,都比不得你。”
说着,又道,“我瞧着往后你在燕京定居的可能性比较大,咱可是说好了啊,什么走着走着渐行渐远之类的,咱们之间可不兴这样,明白?”
煞有介事地,正儿八经地叮嘱着。
姬无盐虽不知白行为何就认定了自己大概率会留在燕京,但她也不解释,只是颔首道好。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即便是脐带相连的双生子都走散了,何况本就陌路的两个人?这世间,本就太多莫名其妙的离散,倒也不必在这个时候争论最后会不会各自天涯。
诸多心思隐没在唇齿间,白行自是未曾瞧出半分端倪,得了保证之后笑嘻嘻的应着,“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哈。还有若水那边,你且去问问,倒也不必特意差人来给我答复,左右那日车夫要来,若是她应了,带上她。若是她抽不出时间,那就你和沈洛歆一道过去。”
明明一开始还是为了若水来的,此刻听着倒像若水只是顺带……
姬无盐歪着脑袋打量他,寻思着这人最初的目的,白行嘿嘿笑着,由着她打量,半晌,倒也不隐瞒,“本就是来请你的。只是你本就是爱清净的性子,又受了伤,加之上回闹地有些不愉快,祖母担心你不愿去,才想了这么一个迂回的法子……小姑娘,心思不要太通透,难得糊涂嘛!”
“虽之前的确和沈家那位小姐闹了些许不愉快,但她是她,你们是你们,我既未曾断绝与你的往来,又如何会怪罪白老夫人……”姬无盐摇头苦笑,“何况,不过是些口角之争罢了,远远未到需要记着这恩怨的地步。”
“嘿!我就说嘛,你这丫头最是通透,豁达!”
姬无盐提醒他,“你方才还嫌弃我太过于通透,劝我难得糊涂。”
“嘿嘿!哪能,哪能呢……”白行讪讪的笑,笑着保证道,“不过你放心,后日那位沈小姐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宴会之上的!这一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原也没有她的,只是沈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毕竟是外人,这送请柬,自然还是送去沈家的,不可能直接送去许四娘那……这不,就给那沈、沈什么的,有了可乘之机。”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姬无盐没搁心上,“沈洛歆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性子,若非对方将她当假想敌,她怕是都懒得搭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