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陈老的脾气看起来不大好,对他来说,他只管治伤,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他管不着,也不想管,“你自己看着办,金疮药,或者龙骨……若是两样都没有,你就等着伤口恶化吧!恶化也不错,在床上躺个个把月的,左右一条命老头子我总能给你留下来的,也好让你自己吃点儿教训。”
“老爷子……”姬无盐软软地唤,撒着娇,“吃着教训了呢,你瞧,我这胳膊,稍有差池,就该整个儿穿个洞了呢,就这样……保不齐还得留个疤,姑娘家好好的胳膊上,留个疤,多不好看。说起来,一辈子的教训呢……”
陈老拉着一张脸,“没用。老头子我真的没带药,这种药铺里随时能买到的药,老头子我千里迢迢从云州带过来作甚?”
“那……皇帝前阵子送的呢?不是说送了好多呢嘛?听说老名贵了……”
“嗯。都老名贵老名贵,人参、鹿茸、雪莲……都是百年的,你说名贵不?所以没有这种满大街的不名贵的东西。”
……
有那么一刻,姬无盐只觉得自己脑子又眩晕了……众多周知,她在后山是被道宗教所伤,也就是外伤!皇帝不给伤药,给那么多滋补的药材作甚……
她这边还在犹豫,要不就在床上躺上个把月吧,左右陈老不可能不管自己,那边古厝已经颔首应承,“明日我去买,若是真的查到咱们这里来,到时候随便说个谁受伤了,搪塞过去。就算怀疑,太子没有实质性证据,也不好做什么,只是以后就在明面上了,行事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姬无盐还有些迟疑,“其实我……”
头顶落下一直手掌,轻轻揉了揉,“听话。这一屋子的人,都担心着呢。”
子秋倒是不哭了,只是仍然憋着嘴红着眼睛,闻言拼命点头,“嗯嗯,是呀是呀,姑娘,咱们治伤要紧的呀。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怀疑姑娘找上门来,奴婢、奴婢就、就说是自己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就、就大不了让岑砚切奴婢一下嘛!”
这小姑娘最怕疼了,平日里被绣花针戳一下都要苦哈哈地吃点儿蜜饯,这会儿视死如归的样子。
寂风揉着眼睛出现在了门口,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说话都似呓语,“姑娘……你们吵架了吗?”显然是被吵醒了。
岑砚转身抱起门口的寂风,“姑娘不听话。咱们去睡觉。”
说着,抱起就走。
门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姑娘……不可以不听话……”
这一屋子的人,从小的到大的,再到老的,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站在她的对立面。于是,便也只能听话了。
……
大雨未歇。
一早,消息便已经传开了,东宫昨夜遭贼,被偷了不少金银之物,最重要的是,那可恶的小贼将去年太子殿下生辰宴上,陛下赏赐的一只白玉寿桃给偷走了。
御赐之物,又有不一样的意义,太子殿下震怒,责令府上护卫挨家挨户地搜索小贼。
如何搜——小贼逃跑之时被府上护卫射中了,所以,燕京城中但凡这两日受伤的人,都要严查!
也有觉得怪异的,“东宫夜间守卫为何如此松懈,一个毛贼就能轻易闯入?”
“说起来,这普通的毛贼谁敢去东宫盗窃?不要命了?”
说来也是,真只是想要偷些金银财宝的话,倒也不必去东宫这样动辄就要掉脑袋的地方,是瞧不上世家勋爵还是怎么的?
“既如此……此事便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了啊……”
“可不。”
皇帝自然也早早地听说了这件事,早朝之上问起李裕齐,问需不需要派人帮着捉贼,李裕齐拒了,说也没丢什么,主要是那只寿桃,很是爱惜,想着找一找。但也不想因此给大家添麻烦。
皇帝沉吟片刻,只沉默着颔首,若有所思的样子。
下了朝,李裕齐刚走出大殿,随从就迎了上来,低声禀报,“殿下,姬家的那位管家,一早去买了一堆药材,里头就有一味……龙首。说是金疮药的必备原材料。”
李裕齐微微一愣,一言不发,疾步而去,身后撑伞的随从一下子没跟上,雨水浇了他一身,却也没顾得上。
姬家?!
……
昨夜包扎好了伤口,姬无盐原打算先看看青铜匣里的东西,只是古厝一直守着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这个时候看,说万一不是什么好消息,怕她又要一宿不睡。往日倒还好,如今受了伤,休息最是要紧。
这东西既然拿回来了,左右也不急于一时了。
动了怒的古厝,是任何人都拉不回来的执拗。
何况此事姬无盐也自觉有些愧疚,更不敢坚持一定要打开,便也只好躺下了。原想着,趁他离开、或者趁着他睡着了自己再起身,倒是没想到,自己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天色未亮,大雨仍倾盆。
但廊下有说话声,显然已经到了早上。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要用针灸……”这是陈老的声音,“那丫头在后山暗室里,不知道惹了什么鬼东西,既然弄不清,就先药浴泡一泡,再针灸扎一扎,总是没错的。”
子秋显然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
“没事!要是真出了问题,老头子我继续救呗!”
姬无盐嘴角抽了抽,这老爷子问题还没搞明白,就想着针灸?所谓对症下药,他倒好,症都不知道呢,先下药了?如此不负责任?不过想着自己也算是从小被他这个喂药、那个喂药的,说明白点,也就是从小试药的,便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一边腹诽,一边起身。
她挂心着那青铜匣,便也没惊扰到外面低声说话的人,起身走到衣柜那边,取过了青铜匣打开,那封信安安静静躺在一盒子的银票上。
伸过去的手,很慢,打着颤。
有种近乡情怯的心情,缓缓地取出那封信,掏出信笺,一目十行地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