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远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宫门已经落了锁。
不过这锁对宁大人来说是无碍的,守卫远远看着席玉手中的腰牌,一路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宫门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李奕维的手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终于可以回去复命了。也不知道自家郡王是如何想的,非要让人守在这里看着宁三爷是什么时候出的宫。
马车里,宁修远若有所思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吩咐席玉,“无妨,随他去……”
“主子知道是谁的人?”
宁修远撩开了车帘,靠着车窗吹着晚风,懒洋洋地接话,“若是东宫,应该会亲自走一趟御书房,假装偶遇。若是李晏先……他在装病,再说他的心思不会放在一个姑娘身上。想来就是剩下的那个了……大家都说他相对跋扈一些,我却觉得他更像当今的陛下。”
马车不疾不徐,行驶在平缓宽大的汉白玉官道上。席玉没接话,转了话题,“主子,姑娘的武功……看起来很高。”
且不说裂空本就是大剑,比一般的剑更厚重,一般男人骤然上手也会不适应,她一个弱女子,一个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弱女子,轻飘飘地两下挥出去,剑气直接将那两尊巨大雕塑给劈开了……
“而且,属下后来留心过的,那剑气只劈开了雕塑,至于那些宝贝,没有伤到分毫。”席玉近乎于两眼放光,愈发觉得姑娘完全就是个宝藏啊!弹琴弹地好,武功也高……之前还有风言风语,说一个琴师怎么配得上宁三爷,怎么可能进得了宁国公府……呵,瞎了他们的眼!
琴有多难练,席玉不知道,可就看尤郡主每每都要拿琴技上的瓶颈说事,就知道大约是不好练的。不然,尤郡主为何遇到这么多瓶颈?而武功……谁不是打小一个马步一个马步扎起来的,谁不是一刀一剑武出来的,天赋虽有好坏,却没有捷径。
姑娘能练好,可见心性。
这样的姑娘,整个燕京城的世家千金谁比得上!
席玉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就像是痴武之人见到了裂空、痴琴之人见到了天心一般无二。
也像……狗见了肉包子。
宁修远支着下颌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眯着眼浅浅地笑,眼底细碎的光晕一点点晕染开来,“这会儿该是忙着呢,明日吧……你走一遭,将裂空给她送去。被让人看见了。”
“主子?”席玉一惊,“这、这就送了?”定情信物?可人家送定情信物都是簪子、帕子之类的,怎么到了主子这边,就是送剑呢?不合适吧?转念又一想,哦,对了,主子的帕子已经送出去了……
宁修远此刻脑子里都是某个姑娘,哪里看得出来自己这个素来跳脱的手下都在想些什么,只点头称对,平静陈述,“她想要。”
那丫头听到裂空的时候,明显是想要的,偏为了跟自己撇清关系违心地说不要。这关系……哪是那么容易撇清的?
她想要,那便给她送去。
……
姬家。
一如宁修远所说的,姬无盐此刻很忙。
忙着清点宝贝。
皇帝送来的药材,无一例外进了陈老的院子,只是陈老眼光高,好东西见多了,皇室珍之重之的宝贝里也没几个能入他的眼的。挑拣了一些之后,大部分都直接堆在了院子里,说是趁着这几日有时间,教教小娃儿。
小娃儿就是沈洛歆。
虽未正经收徒,算不得师徒,但一个愿意倾囊相授,一个愿意虚心求教,教的那个认真,学地那个更认真,学完了陈老的,又去藏书阁里泡着,连带着自己院子里的瓜果蔬菜都疏于管理,荒废了不少,便只能拜托了钱嬷嬷。
而此刻,陈老带着她的小娃儿去鼓捣药材了,岑砚和子秋不知疲倦地将宝贝一件件往库房里搬。
彼时说着要分一份留着娶媳妇的岑砚,此刻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些话,搬起来一件不落。
倒是姬无盐,揣着袖口靠着门,指着一些绸缎布料的,吩咐子秋,“这些大伙儿分分吧,长期不用搁在库房里,也要坏。你先挑你喜欢的,剩下的让他们挑。还有珠宝,你俩喜欢什么也随便挑。”
子秋嘻嘻笑着,只道不急不急。
平日里财迷,那是玩笑话,这时候却不能不懂事。
这些东西如何也要一笔一笔仔仔细细入了账簿,怕是要盘点个两三日的功夫呢。至于以后该赏是以后的事情,
古厝对这些都没兴趣,他在……鼓捣从暗室里带回来的箭。
箭上带倒刺,箭头抹剧毒,当真毒辣的心思。
他看着那箭,目光阴沉肃杀。
姬无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了,抱着一条膝盖,另一条悠悠地晃,轻轻踢了踢古厝屁股底下那张凳子,“没有人能永远胜利。”她说。
古厝的手轻轻一抖,抬眼看她。
她看起来有些敷衍,不太像专门来宽慰人的。小姑娘没戴面纱,一张巴掌大的脸干干净净的没有半分脂粉,她的眼睛很大,瞳孔色泽深浓,此刻却映着一旁石灯笼里的烛火,有抹勾人的亮色。
古厝避开了那目光,指尖抚过箭身,低声说道,“那人身法极快。细细回想起来,倒不像是轻功,而是某种奇怪的身法,总能出现在刁钻的角度里,让对方的反应慢上一点点……有些邪门。”
姬无盐点点头,很中肯地评价道宗教,“整个道宗教,从那个雕塑,到天师,再到门徒,都蛮邪门的……我在江南似乎没听过这个教派。不是说分教遍布各地嘛。”
古厝表示自己也没留意过,他想了想,说道,“今晚我给你哥写封信去,让他留心些,若是遇到了……直接摧毁了去。也省得他们死灰复燃。这剑上的毒,陈老看了……只说,致命。不过挺普通的,所以也判断不出来源。”
姬无盐突然甩了甩头,眉头轻轻蹙起……这眩晕……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