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秦岭深处,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在一条位于半山腰上的羊肠小道中艰难行进着,小道狭窄而陡峭,且布满了乱石和荆棘,以至于行进过程中,不断有人失足摔倒。
摔的鼻青脸肿、手脚出血,却没有一个叫苦叫痛的,而是挣扎着爬起来,简单的包扎下伤口,继续向前行进。
另有一只金色巨雕,在队伍上空来回盘旋着,还不时做出各种动作。
山中这条又险又陡的道路,正是由无数走私商人一点点摸索、踩踏出来的鬼门小道,而在其中艰难行进的队伍,正是天威军的将士们,已经进山整整七天了,走了二百二十多里山路,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再有三天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丹凤城附近了。
此番出征,天威军出动了一万将士,为何队伍中只有两千余人呢?
很简单:险道行军、兵家大忌,一旦中伏、在劫难逃,必须千般谨慎、万般小心才行!
因此上,秦锋将出征的一万将士分成了四队,每队两千余人,前后行进、相隔数里,如此既能避免人员过于拥挤,影响行军速度,又能前后顾应,提防埋伏。
同时让金雕—闪电在空中盘旋,侦查小道周围的情况,一旦发现伏兵、立刻予以示警,如此便能万无一失了。
“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大人有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
中午时分,队伍来到了一片地形开阔、植被茂密的山坡下,与之前狭窄的小道相比,这里要安全的多,于是秦锋下达了休息的命令。
听到命令之后,疲惫的士兵们立刻停下了脚步,原地坐下休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而后喝水、进餐,补充一路上严重消耗的体力!
为了轻装行进,十天路程,只带了六天的干粮,剩下的就要靠自己解决了。
因此上,休息片刻之后,士兵们纷纷钻进了周围的树林中,捕猎鸟兽、挖掘野菜、采摘野果……用各种手段获取食物。
秦锋亦不例外,带着随军而来的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个义子,以及熊大、熊二和几名亲兵,在附近转悠了起来,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
结果运气不错,在一条清澈的小溪旁边,抓到了一头正在饮水的半大野猪,大约有六七十斤重,足够吃了,而后又采摘了一些野葱、野蒜、野韭菜做为调味品。
接下来,选了一个平整的地方,杀猪、放血,清理干净,而后用木棍穿起来,放在篝火上烧烤。
“咕噜……咕噜!”
在篝火的炙烤下,野猪肉渐渐变成了金黄色,不断有油脂滴落下来,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再撒上精盐和各种调料,味道就更加诱人了,馋的四个小家伙直流口水!
眼看野猪肉已经烤熟了,秦锋拔出军刺,割下了一条肥美的猪前腿,递给了四义子之首的孙可望!
“多谢义父,好吃、真好吃!”
孙可望接过烤猪腿,满脸的欣喜之色,又看了看其余三个结义兄弟,脸上又多了几分得意之色,而后大口的啃食了起来。
接下来,秦锋又割下其余三条野猪腿,依次递给了刘文秀、艾能奇,最后才是李定国,三人分别道谢!
四名义子当中,李定国排在第二位,野猪腿为何最后才给他,难道秦锋不喜欢这个义子吗?
非也!
其实四名义子当中,秦锋最喜欢、最看重、最用心培养的就是李定国!
而在日常生活中,受惩罚最多、受冷遇最多的同样是李定国。
二者是不是很矛盾?
其实不矛盾,这叫做爱之深、责之切,表面冷遇,实则保护!
要知道,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如果秦锋对李定国太亲热的话,其余三个义子难免嫉妒,进而生出敌意,短时间内或许没什么,但是天长日久的积累下来,早晚会生出大祸,甚至是杀身之祸!
而在原来的历史上,李定国就是因为太优秀、太受宠,结果遭到其余三人的联手排挤,最终导致兵败逃亡、客死异乡!
因此上,秦锋才故意对李定国冷淡一些,其余三位义子才不会嫉妒,甚至对李定国生出同情心,这样四人才能和睦相处,不会发生内讧!
当然了,私下无人之时,秦锋会安抚李定国的情绪,再开个小灶,教授一些压箱底的本领,让其明白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否则伤了小家伙的心就不好了!
可以说,秦锋这个义父当的真是不容易,大事小情都要操心,好在四个义子都能努力,进步的非常之快,再过上几年,就能成为得力臂膀了!
………
分完四条猪腿,秦锋又分割其余的烤猪肉,由自己和熊大、熊二等人分食掉!
吃饱喝足,队伍继续前进,那知走到下午时分,金雕—闪电飞了回来,在半空中连连鸣叫,并做出几个奇怪的动作!
“熊大!”
“卑职在!”
“西北方向、六里左右,有一支队伍正在靠近过来,大约有两百多人,你带人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遵命!”
熊大领命之后,立刻带着数百名亲兵,向着西北方向摸索了过去。
与此同时,队伍停止前进,士兵们迅速分散开来,占据周围的有利地形,而后弓上弦、刀出鞘,做好了战斗准备!
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突然出现一伙人,是山贼、还是流寇?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就麻烦了,那说明天威军的行踪已经暴露,流寇们很可能将计就计,在周围设下了层层埋伏,要将天威军一举歼灭!
到底是那种情况呢?
小半个时辰之后,熊大等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两百多名俘虏,不是山贼、不是流寇,而是一伙难民,男女老少皆有,穿着破烂的衣裳,背着少量的行囊和干粮,看起来十分可怜!
“大王爷爷饶命,大王爷爷饶命,小人们没有钱财,只有一点点干粮,愿意全部交出来,还请大王爷爷高抬贵手,不要杀小人们!”
此次出征,为了隐蔽行踪和轻装行进,秦锋和士兵们都没有穿戴盔甲,也没有举天威军的旗帜。
难民们不明情况,还以为遇到了流寇队伍,吓的全都跪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叩首求饶,还将少的可怜的干粮全交了出来,就是一些掺杂了野菜、麦麸的黑饼子。
如此情况,让秦锋哭笑不得,却没急着表明身份,而是向难民中几个领头的老者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何而来,又为何出现在深山中?”
“回大王爷爷的话,小人们都是丹凤县—郝家庄园的佃户,是出来逃难的!”
“哦,出来逃难的,莫非丹凤县的庄稼收成不好,闹饥荒了?”
“回大王爷爷的话,丹凤县没有闹饥荒,庄稼收成非常之好,而且是大丰收!”
“既然是大丰收,你们为何还出来逃难呢?”
“唉,收成是好,田租更高,小人们实在交纳不起了,为了不被饿死,只好出来逃难了!”
………
经过一番盘问,秦锋将事情弄清楚了。
原来丹凤县一带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气候又非常好,不仅盛产粮食,而且产出的粮食颗粒饱满,吃起来口感极佳,乃是粮食中的上上品,在关中地区非常有名。
初代秦王—朱樉就藩西安府之后,得知丹凤县一带出产好粮食,于是就利用特权,在丹凤县境内设置了几座王庄,出产的粮食、果脯、鸡鸭、牛羊……等物,专门供应秦王府内使用。
之后随着时间推移,王庄的数量越来越多,并用各种卑鄙手段,不断兼并普通农户们的耕田。
时至今日,丹凤县境内的良田,十之八九都成了秦王府的私产,并由一位郝员外负责打理,是秦王府任命的庄头!
最近几年,西北大旱,粮食减产严重,粮价则是打着滚的往上涨,有的地方甚至涨了十几倍之多!
郝员外见状,便强行压榨手下的佃户们,不断的加收田租,而强收来的粮食,一部分进贡给了秦王府,另一部分则运到灾区、高价出售,进而谋取暴利!
尤其是今年,灾情更加严重了,粮价又翻了好几倍,郝员外贪财心切,竟然将田租加征到了九成五,佃户们实在忍受不了,又无力反抗,于是纷纷外逃,求一条活路!
武关道上有流寇队伍,佃户们不敢走,于是走了羊肠小道,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天威军,这便是事情经过了。
“那位郝员外是何出身,能为秦王府打理大片庄园?”
“回大王爷爷的话,郝员外的祖上是第一代秦王千岁的心腹侍卫,忠心耿耿、侍奉多年,年老体衰之后,就被派到了丹凤县境内做庄头,专门负责打理王庄!
之后郝家的子子孙孙,就一直担任庄头之职,至今已经是第十三代了!”
“郝员外如此横征暴敛,不顾佃户们的死活,本地官员们就不管一管吗?”
“唉,郝员外有秦王府做靠山,别说是强征田租了,就是抢男霸女、打杀人命,丹凤县的官员们也是不敢过问的,否则头上乌纱难保啊!”
……
“几位老人家,可否跟我说一说,丹凤县的风土人情和地形情况?”
“没问题,只要是小人们知道的,全都可以告诉大王爷爷,只求大王爷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们的性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