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遥没想到能从孟瑛口中听到造反的字眼,也是震惊无比。
这么重的罪名一旦扣上,想要洗清又谈何容易?
他有些怀疑自己信任孟瑛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他望向孟瑛,没来得及理会白芷的质问,双目里尽是惊惶,“宁王殿下!造反从何说起啊?”
孟瑛却忽的笑了,“是飒兰说错了话,白姑娘心里眼里全是百姓,又怎么会做出造反的事情呢?所以卓遥将军该出兵时就会出兵吧?”
孟瑛这样问,卓遥若是帮着白芷说不愿出兵,那不就坐实了白芷要造反的名头了吗?
面前的路忽然就没有了,卓遥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应道,“当然。”
两句话间,情势又被逆转回来。
白芷失去了卓遥这个筹码,有些不可置信,又愤愤不平,这个人并不好对付,她沉默了一瞬,想要找出其他可以威胁到孟瑛的路。
正当此时,一道男声响起,“宁王殿下,虽然大战要紧,但是丹宁的百姓正在受苦,羯人凶恶,若是不早日解决,恐引发民乱。”
说话的是吴用,他一瘸一瘸地站到孟瑛面前,掷地有声。
白芷微怔,有些惊有些喜。
孟瑛的心里却咚的一声,极其不安,“吴督军,本王已然承诺,派兵镇压羯人,还有什么问题好问吗?”
吴用微微抬眸,双眼闪过锐利的光,“宁王殿下,真不巧,在下就有生意要途径丹宁,丹宁有那么几个朋友握着我的财路,如今丹宁被袭击,我那几个友人若是惨遭蹂躏虐待,那我吴用的财路便断了。若是我的财路断了,那此次大战的供给吴用不能保证!”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还请宁王殿下诛杀梅少鸿,给我的友人一个公道,吴用才能保证大战供给准确到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孟瑛太阳穴突突的跳,吴用与林凌交好,此次大战供给又全是供给到林凌,这样林凌才好办事。
他突然说不杀梅少鸿,供给就到不了位,直接影响的就是林凌,林凌势大,若是他开口要求诛杀梅少鸿,那事情又是另外的局面了。
他们就这样一层一层的施压,将孟瑛逼得十分难看。
他其实可以直接给白芷扣一个谋反的罪名,将她带下去,结束今日的闹剧。
但他还是有那么些心软了,孟瑛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迟迟做不了决定。
如今连吴用都站在她身后,而自己却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孟瑛真不敢想,他们之间还有以后吗?她还会做他的夫人吗?
白芷望向吴用,朝他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她心里还在为卓遥的背叛疼痛不已,吴用的鼎力相助真真实实的让她得到了喘息。
她想起了他对她说过,“我愿尊你为女帝。”
原来这听起来疯狂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白芷鼻子一酸,涌上了热泪,但现在她还不能哭,只能忍住,胜利之时才能说出感谢地话。
大殿一时如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浑浊。
林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用,然后默默叹了一口气,吴用的觉得他是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他还是心肝颤抖啊!
林凌一直觉得自己是父母官,人心都是肉长的,看自己治下的百姓惨遭横祸,又有谁能无动于衷呢。
他也觉得梅少鸿该杀,但是梅家势力绝不是好惹的。
他其实有些惋惜,当年白莲花还在琼州的时候他就觉得惋惜了,觉得她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可今日,他又觉得是不是男子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个女人,她也依旧挺直腰杆,直面权势滔天的所有人,他们咆哮,质疑他们的不公,青面獠牙,要将他们撕裂。
没什么好惋惜的,他钦佩这个女子。
可他此刻不能站出来,她是丹宁城主,而他是琼州的天,他该事事以琼州百姓计。
琼州远没他们说得那样富庶,只是比那些战乱之地多安稳了几年而已,如今南辰朝廷不断地逼他,他抵抗不过慢慢的也在加一些苛捐杂税,他想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结束战争,要结束战争就不能得罪梅家,即使他们暴虐残忍!
再明朗的天,也总会飘来乌云。
林凌心痛,却是只能祝福这个姑娘,祝愿她别太快被这权势吞没。
孟瑛挣扎许久,却还是做了决定,他不能任他们发展下去了。
正当此时,一声高调的声音响起,带着懒散的倦意,又带着阴鸷的狠意,“哼!说得那么多,还不是逼宫,还不是要反!”
梅少鸿缓缓起身,伸着懒腰,“瑛儿,我跟你说,她这个女人就是要反!整个丹宁都是反贼的窝!他们在私造武器,还在私定律法,你要去过丹宁就知道了,那里的人可不信陛下,开口闭口只有他们的城主,过不了几天,这个女人就该称帝了!”
他义正严词,仿佛他才是那个指控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才千里迢迢去羯人谈好了条件,他们愿意归顺,愿意按照我辰国的律法缴纳赋税!我这才给他找了块地!你们说说,到底谁有罪?”
“事到如今谁想造反不必多说了吧!这个女人,还有这个姓吴的,沆瀣一气密谋造反,罪该万死!”
白芷都惊了,世上怎么会有人那么不要脸?
“你张开嘴就是胡说!你有证据吗?你这就是污蔑!你勾结外敌杀我百姓!你才是罪该万死的那个人!”
双方各执一词,其实在场的人大多都明白道理归谁,但是他们也同时明白权力归谁!
他们三缄其口,只等着孟瑛来做出决定。
“哈哈哈!还需要什么证据?你一个女人哪儿来的权力治理丹宁?谁给过你权力吗?”
“你有资格过问谁给我的权力吗?丹宁内乱,贼匪丛生的时候,你们自称朝廷,给过一点帮助吗?轮得到你来质疑我?”
“那没有人承认你,你不就是反贼吗?”梅少鸿忽地仰天大笑起来,然后几步下了阶梯,凑近了些。
他的走近带着不可掌控的压迫感,他带着白芷的阴影仍然还在,白芷止不住退了好几步。
梅少鸿一边从身上掏着什么,一边小声道,“你就别多费唇舌了,一个女人扯着嗓子的喊多难看呀,如果你非要证据,我有,等等,我给你瞧!”
他这个动作倒让大家忐忑好奇,所有人目光都投了过去,白芷也不例外。
彼时的孟靖正扒在梅少鸿腿上,不知所措的打量着,他从他们吵架开始就已经想哭了,但是他们声音太大,他实在不敢打断。
所有人望着,直到梅少鸿将包里的东西掏出来,闪着铜色的金属光泽。
在场的人大部分没见过这玩意儿,但只有三人知道这东西的用途。
白芷和孟瑛呼吸一窒,卓遥亦然。
是一支枪,比白芷手里更精良的枪。
梅少鸿并没有想把这玩意儿掏出来给大家看看,他只是觉得聒噪,觉得女人的声音让人烦闷,他为了快些赶回来看见孟瑛,已经三日不眠不休了。
很烦,很想快些解决,然后去睡觉。
他掏出了枪,枪口直对准白芷,没有半分犹豫,像是练习过数次一样的,精准扣下了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