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靖拉着孟熙不停地跑,跑离了梅伯阳的掌控范围,二人才停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孟靖小手拍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摸到了一块糖,是父王不让他多吃的点心,他偷摸藏了一块。
他将这块糖塞到孟熙嘴边,“小皇叔昨夜是不是没吃东西?舅爷一点都不好!总欺负你和皇祖母!”
孟熙并不想接受这块糖,他只是觉得委屈,孟靖是那个受尽梅家人疼爱的孩子,而自己却像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大不相同,云泥之别。
什么都不需要做,灾难就一定会降临在他头上。
孟熙摇摇头,眼泪跟着就滚了下来,“我不饿!”
孟靖知道他受了欺负,心里也很难受,他记得上一次小皇叔受了欺负后,好几日都不跟他玩儿。
孟靖心里有些慌,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他又用手帕将糖抱起来,放进了孟熙的衣襟口袋里,“那……那小皇叔饿了再吃……”
说着,抻着自己的袖子,踮起脚尖给孟熙擦着眼泪,“小皇叔不哭了!我今晚就去教训舅爷一顿,以后你搬我那儿去住,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谁欺负你我就咬谁!”
“今晚我就替你出气!”孟靖龇牙咧嘴,却又奶声奶气。
孟熙脸上浮现出一抹薄凉的笑意,“你怎么替我出气?”
孟靖眼珠子一转,立即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他凑近了孟熙,在他耳旁悄声道,“今晚我就藏在舅爷床底下,往他鞋里倒浆糊,等浆糊干了,他的脚和鞋子就再也分不开了!”
孟熙:“……”
孟熙止了哭,然后笑出了声。
梅家的孩子从不会多看他一眼的,只有孟靖总跟在他身后与他玩。
孟靖总是这样,从不吝啬将温暖分一点给他,有时他恨不得将这温暖踩烂碾碎,却又忍不住将这一点点的温暖小心珍藏。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孟靖,他很苦恼。
但孟靖已经是他的唯一了,他还是牵起了孟靖的小手,“两只鞋里都放,再放些石子!”
孟靖听得哈哈大笑,“好!”
二人到了大殿外,此时尚早,不断有人进入,孟靖给孟熙理了理衣裳,“在父王身边就不用怕了!谁也欺负不了你!”
孟熙深吸了一口气,朝孟靖轻轻一笑,“嗯。”
二人携手步入大殿。
今日的商讨更深入到细节,有对接的各个势力,开始疯狂又激烈的讨价还价,三三两两凑成一团,热闹极了。
遇到难以协调的问题,才会来找孟瑛,就这般,许多是一点一点被敲定下来。
只是今日的梅伯阳安静得可怕,不管孟瑛说什么,他都只是闷闷地答应,也不参与具体的协调,只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表现,这代表着他漠不关心。
孟瑛知道他心里所想,也不作声,忙里偷闲,他朝两孩子看去,孟靖已经在打瞌睡了,孟熙谨小慎微,坐得端正。
孟瑛坐到孟熙身旁,“能否听懂?”
孟熙朝孟瑛恭恭敬敬一礼,“皇兄,能……能听懂。”
孟瑛微微皱眉,“熙儿可不该不懂装懂,你若说懂了,皇兄便不会再与你多讲一遍,你也就少了一次能听懂的机会。你若不懂,又如何做事,这是大忌!”
孟熙神情严肃地点着头,“谨遵皇兄教诲。”
“不瞒皇兄,熙儿有许多都不懂,比如这皇兄为何要从走水路调配粮食,又为何要从越州进军……”
孟熙有一个小本本,上面记着许许多多的问题,有些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但其中不乏问到点子上的好问题。
孟瑛欣喜,一条一条的给他讲。
讲着讲着,也不禁思考着一个问题,父皇可能再也没有好起来的机会,皇帝这位置到底谁能做呢?
老实说,对于皇位人选他有诸多顾虑,但绝不能是梅家人!
这一日快要结束之时,孟瑛又蹿到了白芷面前,浅笑着问她,“累不累?”
由于他凑得太近,白芷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还好吧,靖儿都在这里睡一天了,你要不让他早些回去睡?”
“不必,他该听听。”
“他又听不懂!”
“你小瞧他了。”孟瑛觉得能与她一起谈论着儿子这事,无比奢侈,他心里欢喜。
白芷自我反省了一下,“也是,不该小瞧他的。”
“飒兰有个问题想问,芷儿能不能如实答我。”
白芷见他那么严肃,不禁警惕起来,“你问。”
“你想做皇后吗?”孟瑛问她。
白芷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这种事可以在这种地方问吗?
她不知该不该对孟瑛卸下防备,若是信任的人他可以脱口而出,但是经历了早上的事,她还是对孟瑛有所提防。
孟瑛的娘亲是梅家的人,梅家的人也极度信任他,而他居然还让皇后做了梅伯阳的女人。
她觉得,孟瑛是偏心梅家人的,皇帝一死,很有可能是他或者梅伯阳继位。
而梅家人在白芷的心里,危险至极,她又想起生孩子时,那抵在喉咙上的匕首了,梅少鸿让她不寒而栗。
但她又有些想试探一下孟瑛的真心,或是对她的容忍度。
若是他们夺得了天下,在当前的制度下,她作为一个女人,想要继续拥有丹宁的治理权,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孟瑛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白芷不自觉得攥紧了手掌,小声试探着开口,“皇后可以干政吗?”
这问题让孟瑛有些无奈的想笑,他缓缓摇头,“自是不能的。”
“那皇后平日里做些什么?”
孟瑛想了一下,竟觉得有有些说不出口。
没有人希望皇后干政,甚至不希望她背后有一股势力。只会希望她料理好三宫六院的嫔妃,把皇帝伺候的服服帖帖。总之,最优秀的皇后莫过于听话稳妥,弱小乖顺。
孟瑛说不出口,只笑着摇摇头,“飒兰不该问。”
白芷一头雾水,他什么意思?
就这么,第二日的会盟结束了,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特别是梅伯阳的态度,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没有谱。
孟瑛没有再邀请白芷用晚膳,他明白,今夜是个不眠夜!
孟瑛先是对卓遥卓翎还有双云都安排一番,然后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安全的地方,最后又找到了游珍珍。
游珍珍听了他的话,觉得有些好笑,“你觉得梅伯阳会因为我而放弃他的计划?”
“今日不也为你放了熙儿吗?”
“你还说,他差点杀了熙儿!”游珍珍不悦道。
“皇后,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疯狂吗?”孟瑛问她。
“受人欺辱时。”游珍珍脱口而出。
“飒兰不这么觉得,民间常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最疯狂。”
“舅父之所以那么久没杀害父皇,不就因为外祖的约束吗?但发展到今日,他的野心已经难以收拾了,皇后,他对你有情,哪怕只是一点,你必须让他有所眷恋。”
“你只要让他有一点犹豫,我就能在今夜掐灭他的野心。”
“哎,所以我不过是你对他的一道美人计?你有没有想过我作为皇后的尊严?”
孟瑛轻笑,“皇室所有人的尊严都源于对天下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