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拥了上去,她知道卓遥心情不好,跟他黏黏腻腻许久,不停地诱哄着他。
“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是我选的你,跟别人都没有关系。”
“谁说我都不会放弃的,那让他们说几句,就能把我们的家给说散了呢?你说是吧?”白芷呲着个大牙,笑得灿烂。
“再说我们还有阿谷呢,阿谷快满周岁了,到时候我们给她抓周,你说她会抓什么呢?”
……
寒冷的夜,白芷像个火炉,试图去暖一暖卓遥。
可她嗓子都夹冒烟了,卓遥依旧是冷冷的,难有回应。
一个人的情话说着说着就变得无力苍白,没有意义。
白芷的眼睛越来越热,越来越酸,声音越来越小。
她将脸贴近卓遥胸膛,厚实的大氅还有些扎人,扎的白芷的脸有些刺痛。
她在他胸口闷闷地问,“卓遥,你好歹……给我一点回应,不然我真的没办法再说这些爱你的话。”
卓遥如同一座冰雕,他缓缓低下头,胡茬青黑,下颌尖锐,神情冰冷。
他全身上下又冰寒又僵硬,连呼吸都带着刻意的沉重,却只有一双眼透露着柔软与灼热。
白芷看懂了他的无奈,却还是觉得失望,“所以,我和阿谷于你而言,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存在吗?”
“不。”他几乎是立即否认了这个答案。
“那你这个模样,不就是想与我决裂吗?”
“不。”他还是否认,却不做过多的解释。
白芷觉得自己快急哭了,她直在原地踱步,“那你要怎么样?你不告诉我结果,就让我在这里猜?猜你的态度?等着你来抛弃我?对你我真的很认真啊,卓遥!”
白芷说这话时实在是有些想咆哮,想歇斯底里,但她莫名恐惧,低低地压着声音,费力地不让自己哭得太难看,她怕闹大了收不了场。
“不管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在一起,但我是很认真在经营我们的婚姻,如果到头来,努力的只有我一个人,那我该多累……”
“所以……我卓遥并非良配。”卓遥冰冷地开口,打断她的话。
白芷竟有些想笑,她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是疯的,“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你始终不认为我们有必要继续过下去?”
卓遥知道的,若此时他肯定了这回答,那他们两个人就结束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避重就轻,“你说你为了我们两人在努力……如果我告诉你,你若嫁的是飒兰哥哥,你什么都不做,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不需要你的努力,你说什么做什么都都能随心。”
“他不需要你退让,你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他不会再有三妻四妾,不需要你把丈夫往别的女人房里推。”
“他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梅少鸿梅伯阳都是他的舅舅,谁也欺负不到你的头上。”
“他也不会让你等!他现在就能给你一家团圆的机会。”
“他还能给你钱,给你人,给你军队,丹宁需要什么他就能给什么!”
“他还能给你天下太平!我卓遥给不了!这些事情没有一样是我能给你的,我除了一条硬命,什么都给不了你!”
卓遥不停地将自己逼往一个狭小的角落,直到他没有容身之处。
白芷只听得好笑,“你把你说得那么差,那你为什么不敢干脆利落的说要放弃我呢?你在战场上也是这样,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吗?”
卓遥一哽,他竟没发现,他怕孟瑛怕成了这样,“即使你坚定不移的选择我,可你要是有一天想起了他呢?你会后悔嫁给我!”
“后悔?我说过,我从不后悔!如果有一天我想起了他,并且还爱他爱到疯魔,无法自拔,我只会好好跟你道谢,感激我们的相守相伴,相知相爱。”
“更何况,爱谁不爱谁永远都在变化,曾经最爱他不代表我现在还是一样爱他!我可以爱别人,我想爱谁就爱谁!”
白芷咬着牙,恨恨的盯着卓遥,她非要扞卫这一段感情。
她刚才真是怕了,怕他真的将分开二字说出口,有些话一说出口,就难有挽回的余地。
卓遥也同样说不出口。
在他年少时的人生设想里,女人并不能影响他分毫。他想娶几个娶几个,三妻四妾是基本的,谁若是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他就休了谁,谁也不惯着,像卓蓉这样的事多的人,他都不想理。
他不会对人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觉得那是女人妄想。
娘亲死时,他没有像卓翎一样撕心裂肺地哭,他只是气,还一直想不通,她就因为父亲带回来个女人和儿子就把自己给活活气死,是不是太傻了些?
直至今日,他还是觉得娘亲很傻。但他面对白芷时,却说不出这样的话。他在黑风寨时就想娶她,却没想过只娶她一个人。
可后来的日子里,见过孟瑛是如何对她的,就变得自惭形秽,心虚不已。
渐渐地,连想娶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远远望着,觉得他们该这么幸福。
就像一匹被悉心照料万般珍惜的好马,到了自己这里只有粗草劣粮,就总会担心马儿会不会吃不惯,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跑回去找它原来的饲主。
有一日它原来的饲主找了来,马儿乖巧,会跟自己亲昵地撒娇,可若那饲主拿出最好的草料呢?
马儿会走吗?
它若不走,便是一匹有灵性的绝世好马,可它一辈子不想走吗?
哪怕自己用粗草敷衍它,用鞭子训斥它,在漫长的岁月里遗忘它,它也不会走吗?
虽然卓遥知道自己定会为了留住这匹好马的心,加倍努力,细心照料,但他不能确保自己每一点都能合它心意。
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会因此担惊受怕,在剩下的每一日每一夜,他都会为了爱她,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要这匹马,有一点想离开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点。
那他这一生,满盘皆输。
白芷见卓遥许久许久没说话,心乱如麻。
他的眼中没有一点光彩,再也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她使劲摇晃着卓遥的身子,“你说话啊!卓遥!”
“你说话!我求你!”
“阿遥,你说说话,告诉我好吗?”
许久,卓遥才听见她的呼喊,渐渐的思绪回笼,他微微张嘴,想说出思虑已久的结果。
但白芷从他眼里看到了绝望,那是一种直觉,直觉让她心痛麻木。
她不想听!不想听!一个字也不要听!
白芷一把揪住卓遥的领子,而后踮起脚尖,堵住了他的嘴。
只要他不说,就不算结束。
白芷咬得很重,唇齿间还有刷牙时牙粉残留的苦香。
这亲吻,或是没有感情,又或是感情太过,都让人痛得难以呼吸。
卓遥觉得,或是因为窒息,他有些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他只觉得脑子浑噩,让他有些站不稳,直往后倒去。
白芷被他紧紧扣在怀中,一起摔落在雪地里,砸得雪泥飞溅,直落到二人的脸上,发丝,颈项。
卓遥想啊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想起了分开二字,却又觉得不可思议,他否认了这是他得出的结果,毕竟他说不出口。
雪地传来脚步声,两个人,只有卓遥听见了。
卓遥有些想推开她,白芷却执意不让他说话,夺去了他嘴唇的空闲。
直到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