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来的极晚,白芷正愁着这庄稼会不会受影响。
议事堂内各个都愁,生怕坏了农作物生长的规律。
忽的有好几人哒哒哒地从县衙门口跑来,边跑边喊着,“城主,大喜啊!城主!大喜!”
白芷一惊,忙起身,想出去看看,就见着一人绊着门槛,扑通摔倒在了议事堂门前,怀中一麻袋的东西咕噜噜滚落在地。
白芷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个带泥的土豆。
虽说比不上她在现代见着的土豆个头,但是在这时代,已经算得上大个头了。
而那摔倒在地的正是花云。
白芷都不用问她什么,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乐呵呵地道,“花云,这是给我报喜,还是拜早年啊!”
“我都摔了你还不来扶我一下!”花云擦着鼻尖的灰,娇声道,“各位大人瞧瞧,瞧瞧我的土豆!”
这些大人一人捡起一个,纷纷露出喜色,“花大人立大功了啊!”
“那可不是嘛!六月播种,红泥与沙土混合,株距六十,七月施以草木灰,每个月仅需追肥一次……”
花云滔滔不绝地说得她的秘诀,笑得开怀,那笑容像是会传染似的,一个早上议事堂内的笑声延绵不绝。
白芷给农署赏了百金不止,还给花云赏了宅子,还给她批了一块地,让她明年能彻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花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对着白芷嗷嗷大哭,白芷留她吃中饭,说要与她大醉一场,然后派人用大花轿子把她送回新宅子,一路接受百姓们的欢呼。
顺便造个势,宣传宣传,让家家户户都能慢慢种上土豆。
中饭还没开吃,又有人来访,这次来的人是李月。
她腼腆的笑着,却是抑制不住眼中透亮的光彩,白芷把她拉到了桌上坐着,“来来来,边吃边说!”
李月笑着摇头拒绝,“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儿吗?”
“不用问我都知道,一定是喜事!”白芷乐着,给李月盛了一碗鸡汤。
卓遥他们也上了桌,卓翎问道,“菜是不是不够,蓉儿,让后厨再加几个菜,要快些!”
李月神秘兮兮的一把拉住白芷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金属质感的东西,白芷低头一看,是一把枪。
白芷猛地抬眸,眸光在震颤,“成了?”
李月挑眉,点点头,“成了!”
白芷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仔细把玩着那枪,小心翼翼,爱不释手。
“开一枪试试?”李月有些兴奋地道。
白芷手都有些抖,上了一颗子弹,不知道对准哪儿。
卓遥觉得有些危险,一把夺过那枪,“我来!”
走到外面,对准天上的飞鸟,二话不说,砰地开了一枪,他没能适应那后坐力,稍微偏了一点,还惊飞了树上的鸟。
卓翎忍不住嘲笑他,“越来越差!给我,我来!”
“什么叫越来越差,这不没玩儿懂嘛!”
趁着他说话的间隙,卓翎又一颗子弹上膛,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那惊飞鸟儿就是一枪。
白芷忍不住惊呼,“姐姐厉害啊!中了!”
卓翎手还有些发麻,她从缓缓从那惊人的后坐力中回神,轻笑一声,“行啊,阿芷,给我来十万支!”
白芷都不知该不该应了,这武器可不比土豆,造出来就是个十分危险的存在。
李月微微皱起眉头,“呃……这个还没有办法量产,这是祝工头手锤的零件,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支……”
白芷竟松了一口气,她拉着李月,“那没事,能造出一支就能造出更多!”
“还有没有别人知道?”白芷紧张地问她。
“没,就我和祝工头两人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千万要保密,零部件全都分开造,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玩意儿怎么造的,我再给你一支兵……”
白芷叽叽呱呱地嘱咐着,反反复复地强调,直到上了饭桌才消停些。
花云刚还是座上宾,现在就被李月抢了风头,嘀咕了几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你就是跟我有仇!”
李月才不搭理她,给了她一个白眼,转头对白芷道,“前两天就造出来了,本想立马告诉你,但……但……但我……”
白芷和花云好奇地等着下文,但李月竟有些说不出口。
“你说呀!急死人了!”花云才不惯她。
哪知下一句话,让花云的脸上彻底失去了颜色。
李月道,“我有了身孕,坐马车来的。本来祝工头说他来,但是我想亲口跟你说……”
花云:“……”
该说不说,花云觉得自己的人生黯淡无光了,她现在又能造枪,又有男人疼,还有了孩子,而她自己那是什么也没有。
花云干笑两声,“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恭喜……恭喜你啊!”
“这好事啊!”白芷猛地拍桌而起,脑中喜得那是一片空白,“等着,我给你一些安胎补药!”
扭头就跑了,动作比猴子都灵敏,卓遥伸手抓她都抓不住,“饭吃了再去啊!”
李月转头看见了花云脸上的落寞,一双手紧紧攥住衣裳。李月心中顿时有些酸楚,她将手轻轻搭在花云手背上,“是个老大夫帮我调理的,回头我把方子给你,你也试试?”
花云顿时湿了眼眶,她倔强得不想让眼泪落下,转过了头,“我比你早两年接客,早就不行了。”
李月握住她手背的手又紧了些,“行不行的,试试才知道。”
眼泪簌簌落下,她俩在青楼没少给对方使绊子,现在却如过眼云烟一般,被一阵风轻轻吹散。
轻的毫无知觉,轻的像是从未有过恨,轻的像是所有的苦痛都只是噩梦一场。
花云是擦干了眼泪才转过来,回握着李月的手,“孩子出生,我要做干娘!我怎么着也得有一个孩子!”
李月笑了,“好。”
这场噩梦好长好长,现在梦醒,她们终于能笑了。
她们笑着吃完了这顿饭。
*
喜事接踵而至,白芷高兴地大醉一场,在美梦中感受着她们的喜怒哀乐。
梦里莺红楼的姑娘们在哭泣,说她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了,李月和花云跳了出来,“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是农人匠人商人,不仅仅是一个妇人,能生或不能,又有什么关系?”
白芷迷迷糊糊地为她们鼓起了掌。
卓遥笨手笨脚地照顾着这个醉鬼夫人。
白芷在梦中呓语,“这个土豆它又大又圆……三文钱一个会不会太便宜……”
卓遥撑着胳膊看她表演,直发笑。
忽的,门被敲响。
卓遥披上衣裳出门,只见卓翎神色紧张,眉头紧皱。
“怎么了?”卓遥也跟着紧张起来。
卓翎递上两卷轴,一卷白色,暗纹在月光下闪耀了淡淡光泽。
另一卷是明黄的,隐约还能见着龙纹刺绣,是圣旨的模样。
卓遥将两卷轴缓缓展开,眸光随着卷轴中的字,怀疑,震颤,惊惧,再到冰冷。
“这是真的?”卓遥不可置信地问。
卓翎摇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