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以咄咄逼人气势,一步一步向孟裕靠近。
孟裕一步不让,“朕说了,孟瑛不能死!你们要抗旨不遵?”
他们指着孟裕的鼻子道,“不是抗不抗旨的事儿!孟瑛活着,你这个皇帝还做得成吗?”
再怎么说,孟裕也是名义上的皇帝,让他们指着鼻子这样说话,所谓天家的颜面实在是荡然无存。
孟裕怒目而视,双瞳生出威严。
只是这是一份仅他自己承认的威严。
孟裕怒视着逼他就范的大臣,沉声开口,“你问我这个皇帝做不做得成?”
“朕今天就告诉你!我孟裕乃辰国天子,今天你们若是不遵朕的旨意,我就诛杀你们九族。”
“什么是天子?说话算数的才是皇帝,我今天要让孟瑛活着,他就不能死!”
“他死了,朕算什么皇帝?”
“辰国又算是谁的辰国!”
“只要这江山有一日还姓孟,你们就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孟裕字字千钧,是平生从未有过的执念。
一个傀儡,算什么皇帝?
天空一道闪电骤然亮起,随后是轰的一声雷鸣,伴随着滚滚乌云,像是要吞噬天地。
孟裕猛地拔出腰间所佩的天子之剑,剑身哗地一声响,带着阵阵嗡鸣。
身旁围着的黑甲卫也随他一起拔剑出鞘,执枪戟之人将枪尖对准了大臣,枪戟划出道道银光。
他大步朝前进了一步,“尔等退下!抗旨之人,格杀勿论!”
众人被他这一番气势吓退了一步。
他又朝前行了一步,用天子剑指着那些不肯让步的人,“退下!”
孟裕不断地向前,黑甲卫也随之而进,众人又被吓退一步。
留给孟瑛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可小院太小,人又多,没退几步,众人便被逼到了墙角。
“陛下,三思啊。”有人开口劝道。
“退下!”孟裕怒喝。
几位重臣见退到了墙角,已是无路可退的状态,便停下了脚步。
总不能退出小院,让孟裕真放了孟瑛。
天空又一阵闪电雷鸣,雷鸣平息后,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这雨就像在天上捅了个洞,如瀑布般泻下。
谁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哎。”
忽的从雨中传出一声长叹,孟裕甚至不知是谁在叹息。
“陛下,下雨了,臣劝你早些回去,以免伤了龙体。”
这声音很熟悉,带着嘲弄的意味。
孟裕喝道,“请卓卿先回!”
“陛下先回!”又有人附和道,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哎,陛下这是何苦呢?做个皇帝不好吗?”
“是啊,陛下,真要说起来,你还得喊我一声叔父。”
像是忽的松了一口气,对方的氛围就这么松弛了下来,竟开始插科打诨。
“若不是叔父们保你,你做得了这个皇帝吗?”
对面的人竟笑了起来,“呵呵呵,是呀,陛下儿时虽然顽劣,却是个听话的孩子,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啊,把你养成这样,叔父们老脸都挂不住啊!”雨中那人理着手腕上的宽袖,语气轻松。
孟裕红了眼,“废话少说!诸位请回!”
孟轩一直旁观,在此时却突然笑了,“二弟,你怎么想的?孟瑛不一直都是你的心头之恨吗?”
“孟轩!你姓孟!我们三个才是兄弟!我们是亲兄弟!”孟裕喝道。
“亲兄弟?皇室之内,何来兄弟一说?”孟轩忽的大吼出声。
他一边狂躁地大吼,一边拔出自己的佩剑,朝孟瑛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孟裕意识到他的意图,怒不可遏,将左手的剑迅速腾挪到右手,反手一剑刺穿了孟轩的胸膛。
孟轩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场景,孟裕他怎么敢,他不是一直最恨孟瑛的吗?
直到躺倒下去的那一刻,孟轩的眼里还全是不可置信。
孟裕将孟轩胸膛的剑猛地拔出,鲜血顺着雨水被瞬间冲散,“朕说了!格杀勿论!”
见孟轩的被一剑刺死,孟轩的手下一时乱了阵脚,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场景倒是让卓家众人有些懵,就这一剑,刺向亲兄弟的一剑,让他们明白了孟裕的决心。
这个孟裕,如同景德帝一样,早已不是沉睡的傀儡了。
魏良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瞠目结舌。
他所认识的孟裕也绝不是这样的人,宣王如今倒戈,早已成了卓家人的同伙。
只要孟裕还心向卓家人,他就不该动孟轩。
孟裕虽平日里行事乖张,但是对卓家人,那叫百依百顺。
魏良实在不知,这龙椅竟有这般魔力,竟然一个人短短两年内变成如此模样。
魏良又朝孟瑛躺着的位置靠近,尽管他身手不好,还是握紧了手中剑柄。
卓家有人啧了啧嘴,“哎,陛下,你啊!”
“陛下可知,咬过人的狗就不能再留了,会伤人的。”
说话之人在雨中叹息着摇头,“哎,叔父本想看着你享一生荣华富贵的,你却偏偏要装出一副皇帝模样。”
话音未落,他就抬起了手,然后骤然落下手,“诛杀叛贼孟瑛!”。
一声令下,侍卫们便朝孟瑛冲了过去,好几方的人,开始精准地对着黑甲卫发动攻击。
一时间,小院内打成一团,无数的血水被大雨冲走,像是一条染血的河流。
魏良趁机将孟瑛拖着往角落撤,左顾右盼寻找出路。
孟裕来的匆忙,并没有详细的安排部署,黑甲卫在人数上就落了下风。
孟裕被逼得节节败退,却还是挺身挡在孟瑛面前。
魏良从黑甲卫的面具后发声,“陛下,快逃,他们要反!”
孟裕闻声,松了一口气,他道,“魏良,扶着他,跟我撤。”
魏良和他的死士搀扶着孟瑛,紧紧跟在孟裕身后。
孟裕一身明黄的衣裳在这乌压压的环境里显得如此明亮。
他一步步护着孟瑛,慢慢挪到了小院口。
到底他是个皇帝,底下人也不敢造次,且他们要杀的人是孟瑛。
于是一堆人拿着武器,却又不敢上前。
“孟裕,放下孟瑛,你还可以继续做皇帝!”
孟裕背过手,朝魏良轻打手势,示意他们赶紧逃。
魏良与周围的死士对了对眼神,指出了一条逃生之路,在一瞬间脚尖点地,拼了命地朝一条幽暗的巷口冲去。
孟裕紧紧咬着牙关,低声怒吼,“朕要孟瑛活!”
空气就这么凝滞了一瞬,只剩暴雨狂风大作。
“既如此,那你也没有用了!”
霎时间,所有犹豫的侍卫都得了明确的指令,他们要弑君。
伴随着阵阵壮胆的怒吼,有一胆子大的人,将剑刺入了孟裕的胸膛。
孟裕挺身,又朝前顶了顶。
“朕是天子,君无戏言!”他嘶吼着。
一旁有人要去追杀孟瑛,他转身抬手便抹了他的脖子,身旁为数不多的黑甲卫也堵住了巷口。
“朕是天子,朕要孟瑛活!”
他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沾染在他明黄的龙袍上,一圈一圈地晕染。
又是无数乱箭袭来,一根一根插入孟裕的胸膛。
孟裕领着残存的黑甲卫,气势凶猛,寸步不让,只为了一句,君无戏言。
直到倒下。
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将他当做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