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宁城迎来了不速之客,南辰的丞相魏良。
魏良握着两万兵马,在共河南岸驻扎,而他先军马一步,来到的丹宁,想要不起兵戈,用谈判的方式,控制住卓遥的新夫人。
他早早递了帖,在县衙议事堂等待着这丹宁城主白雪,她却久久不来。
魏良等得不耐烦,不过一女土匪,好大的架子!
白芷也不是故意怠慢,周礼刚好出去忙了,而她临近产期,早上下体流了水,她还以为是羊水破了,结果是虚惊一场,待身子好些了,她出去待客。
当她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在议事堂时,魏良不耐烦的转过身,却在看清她面容的一瞬,所有准备好的犀利言辞,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王妃娘娘?”魏良有些傻眼,他难以相信,她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称呼让白芷一愣,想来是宁王旧识,想通后她恢复了镇定,“魏丞相认错人了。”
丫鬟搀扶着白芷,坐到她专用的软椅上,她挪了挪笨重的身子,找了个仰靠的坐姿,才觉得舒服些。
白芷面上虽然镇定,但心慌急了,她现在面临生产,卓遥未归,若是她说不好话得罪了这个魏丞相,那说不准他就会起兵。
所以她想用拖延的方式,稳住魏良,等孩子出生,她才有余力指挥布防战斗。
她对着魏良谦卑极了,“魏丞相,请恕我这身子不便,怠慢了魏丞相。”
魏良已经目不转睛看了她许久,他想用目光将她看穿,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良久,即使魏良已经基本确认她就是白芷,还是忍不住开口再确认一次,“王妃娘娘是装作不识?还是前尘尽忘?”
白芷微微皱眉,熟人是躲不过的,宁王对南辰人来说是头号敌人,她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被迁怒,于是模否认,“看来我长得像魏丞相的旧识,但魏丞相今日来,应该不是来叙旧的吧?”
魏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却还想否认些什么。
不然他有何颜面去面对她呢?
魏良像泄了气一般,坐回了椅子,他不敢直面白芷与她交流,只微微垂着头,“呃……嗯……自是有正事要谈。”
“那请魏丞相直言。”白芷有些疲累,这肚子里的娃折腾了一早上,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魏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啊,兀自饮着茶,一口接一口,茶水都被喝干了,他仍旧端着杯子,最后实在过不去,他只好道,“城主大人,魏良等了一上午,这时有些饿,不妨边吃边聊?”
白芷虽然不解,却也答应了,边吃边聊的好处在于缓和气氛,只要没那么剑拔弩张,许多事自然也就能心平气和的谈下去。
午膳她早就让人备好了,不算特别丰盛,也不寒酸。
饭桌上只有两人,魏良拿起筷子,竟不知该夹哪个菜。
白芷倒是口水都流出来了,与孕早期不同,现在的她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大象,只是见到魏良不动,她也不好意思动手。
“抱歉啊,魏丞相,今日的午膳准备得仓促了些,不合您胃口,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白芷客套一番。
“不……不必,并非不合胃口,只是魏良心中有事,气郁不畅罢了。”魏良放下筷子,面对她,他实在没法装作没事一样。
白芷咽了咽口水,她好想吃一口啊,那酸爽的浆水菜,加上那面饼,再加一碗飘着葱花的鸡汤。馋得要命,一时让她走神。
魏良看着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两盘菜,便给她移到了面前。
白芷一惊,这个人还怪好的嘞!
但随即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对魏良道,“魏丞相不是饿吗?先吃吧,吃了我们再聊正事。”
主要是不吃饱也没心思跟他耍心眼子!
魏良淡淡一笑,想来自己不吃她也不好意思,便动起了筷子。
白芷丝毫不客气,呼呼地就吃了起来,那一口一口的,看起来就觉得很香。
魏良渐渐被勾起了食欲,竟觉得今天的菜色意外合他的胃口。
蓦地想起在辰京的日子,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明明都是从前的他渴望又不可及的食物,他却时常腻得慌。
家中已有美妻美妾,个个对他都很恭敬,他与卓家女也算相敬如宾,可是日子久了总觉得欠缺着什么。
家中甚至有良驹数十匹,不少是别人网罗天下良驹送给他的,比他当初的魏逍遥好到不知哪里去,可赛马之时,却早已没了那求胜的劲儿。
流亡之时,这些都是他想要的,得到以后,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的立场,孟裕的确在变,可在卓党的笼罩下,他依旧看不到希望。
他时常觉得空虚。
而此时,他看着白芷吃个饭能吃得那么香,很是不解。
他忍不住问出口,“这馒头有这么好吃?”
“馒头能佐万物,单吃是平淡了些,佐不同的菜色就有不同的口味。”
“噢~”魏良想起来了,当初她的那厨王争霸赛就是用馒头获胜的,后来不少地方建起了磨坊,精致的麦面开始流行,大大提高了辰国小麦的产量。
那时魏良也骄傲着,还因此得了宁王的赏识,从那时起他就没再过过苦日子。
“城主大人,有些事一直困惑着魏良,想请城主大人为我解惑。”
白芷嘴里的馒头都不香了,他要开始耍心眼了吗?
害怕!至少让她吃完这顿饭呀!
不过面上白芷还是笑得谦逊,“魏丞相请说,只是我见识短浅,不一定能帮得上你。”
魏良轻轻勾起嘴角,“魏良有一友人。”
白芷点头,“嗯。”
“他儿时过得很苦,四处漂泊,朝不保夕,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上好日子,吃山珍海味,拥无数美人,他想成为那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上人……”
说到这里,魏良顿住。
白芷生怕斗不过他,所以听得仔细,“很正常的愿望,然后呢?”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贵人,贵人帮助了他,让他从此平步青云,他过上了他想过的日子,美人,美食,良驹他都有了。”
“然后呢?”白芷又问。
“后来他的贵人出了事,他……他……”
“他怎么样了?”白芷听得着急。
“他迫于情势,选择了自保,可他觉得自己没错,他总不能跟着他的贵人去死,他本也就是只想好好活着。”
白芷点头,“这也没错,你都说他迫于情势了。”
“还以为你会说他不顾情义。”魏良苦笑。
“有情有义固然可贵,但是逼着他为这情义去死,那是绑架。”
魏良抬眸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眼眶发热,“若是城主是那位贵人,会不会原谅我那友人呢?”
白芷思考一瞬,笑着回应,“这不好说,如果你那友人在贵人落难之时非但没有伸出援手,还选择了落井下石,那我定然不会原谅他的。”
这个回答让魏良的心凉了半截,刚夹进口中的菜,他觉得有些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