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
日头正盛,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烘的整个屋子暖暖的,还有一股沉香焚烧后的气息,沉静悠然。
一只手不能动弹,被孟瑛紧紧握住,有些濡湿。
白芷缓缓望去,见孟瑛双眼红红的,神情有些不安。
白芷有一点心慌,“怎么了?不开心?”
孟瑛瘪了瘪嘴,轻轻摇头,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整个脑袋一下就扑进了白芷的怀里,声音微颤,“芷儿……”
这动作让白芷怪紧张的,她坐起身来,“怎么了?我得绝症啦?”
孟瑛被逗笑了,他抚上了白芷的肚子,“怎么会!芷儿……”
白芷猛然清醒,“难道是……有了?”
孟瑛在白芷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伸手抚了抚肚子,五味杂陈,“可是……我没什么感觉啊!”
孟瑛笑了,“他还小,还没长大。”
还没长大。
长大这个词,让白芷有了些真实感,她的眼眶也湿润了,瘪了瘪嘴,眼泪就被挤了出来,“唔……我……我我还没准备好做一个娘亲,我不会……”
孟瑛轻笑出了声,他也同白芷一样。
一开始知道这消息时,他与白芷一样,更多的是忐忑,期待欢喜都是后知后觉的情感。
他们忐忑着要怎么样去做好一个父亲母亲,要怎么样把这世界的点点滴滴装进他脑子里,告诉他太阳东升西落,告诉他何为花红绿叶,告诉他人间道理……
无论他们二人知晓了多少人间世,但是对于这个没出生的孩子,他们都是一片空白,他们要从无到有,陪着这孩子一点点的去学习,一点点去亲历。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忐忑中带着憧憬,憧憬中带着担忧,担忧时又有着期许,期许之后全是祝福。
孟瑛比白芷还哭得惨,哭得泣不成声。
白芷抹了抹眼泪,还得去安抚孟瑛,越安抚他越来劲,白芷逐渐来的脾气,“哭什么哭嘛!你难道不开心?”
孟瑛赶紧否认,“不是!绝对不是!飒兰对天发誓!”
白芷见他鼻头都哭红了,又觉得好笑,“你这么爱哭,孩子跟着你学怎么办?”
“要学也是跟你学!你才是最爱哭的!”孟瑛还学会回嘴了。
白芷才没心思跟他斗嘴,他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孟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孟瑛脱口而出。
“必须选一个!”
这问题给孟瑛问着了,还必须选一个,他怎么选!能有孩子他都该谢天谢地了!
他这一生都没敢奢望过能有孩子,他觉得阖家美满像是别人的故事。
与此同时,他心里还藏着一份最隐秘的恐惧。
他快速藏起了这份恐惧,眸光变得明亮,“女孩!”
“为什么呢?”白芷早就等着问这一句了。
这个追问却让孟瑛心痛了一下子,“芷儿……我……飒兰其实小时候就在想,瑾儿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不是我,她会享受公主的待遇,平安长大……”
白芷预设了很多答案,却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还是觉得他欠了他姐姐一条命,欠了她一生。
“如果是女儿,飒兰怎么也想看着她长大……”
无论怎样,他姐姐都为了救他牺牲了命,他该记着她的,即使是他一生的缺憾。
白芷没有否认他的理由,只是笑着问,“那要是个儿子呢?”
孟瑛:“……”
这问题让两人都沉默了,是个儿子要怎么养呢?他们都想象不出来。
良久,孟瑛才平静了情绪,“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想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
是啊,世道太平,他们才能活得更安稳。
白芷又问了孟瑛好多问题,滔滔不绝。
孟瑛就这样躺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在她肚脐周围轻抚着转圈,听着她讲话。
她的声音温柔又坚定,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这样一生一世吧!
孟瑛期许着。
待到白芷口水都说干了,孟瑛给她泡了杯暖茶,是他们在这岛上炮制的茶叶,淡淡的香气萦绕,沁人心脾。
孟瑛趁着她歇息,也问出自己的问题,“那姓什么呢?”
话音一落,白芷差点被茶水呛着,“还能跟我姓?”
孟瑛还有些不解,“当然!这问题得从长计议!”
白芷满脸疑惑,“有什么说法讲究?”
孟瑛给她仔细分析,“若是姓白,以后要承袭的是你白氏的家产,你现在无爵位,就只有钱,但是没有爵位做生意办事就会吃亏。若是姓孟,那承的是皇姓,可承袭飒兰的爵位,即使是虚爵,每年都可以领俸禄,虽然不多,但是身份在这里,商人自会找上他,只要不傻,一辈子可衣食无忧。”
“但是皇室也不清闲,想利用这皇室身份的人那可谓是源源不断,得时刻戒备被人利用!”
白芷算是明白了,搞半天姓什么还是跟利益关系最大,她脑子一转,“那以后我们分居两地,先姓白,利用钱财闯一番,积累经验,建立商业版图,等需要的时候或者失败了,你再认回去承袭你的爵位,吃公家饭,那不得爽歪歪啊!”
孟瑛:“……算盘打的真是响亮!”
白芷朝他咧嘴一笑,“就这样决定了!你可别反悔啊!”
孟瑛笑了,如春风,如朗月。
起初的焦虑与忐忑,在二人的交流与探讨中一点一点地被解决。
快到午时,白芷有些饿了,起身想要去蹭饭。刚翻下床,想穿鞋子,孟瑛按住了人,蹲下身去给他温柔的穿上鞋子,还在鞋子里垫上了更软和的鞋垫。
衣服也是孟瑛穿的,头发是孟瑛编的,鞋子也是人家穿得。
白芷无奈又好笑,“你这搞得像我生活不能自理!”
“嗯,你不必自理。”
白芷给了他一个白眼。
刚开了门,肖扬直挺挺的站在门口,见着白芷就笑了,眉尾与眼尾飞扬,他将手中用荷叶包着的果子往白芷面前一递,“听说有身孕的女子都喜食酸,你尝尝?”
白芷受宠若惊,开心地接过,“谢谢!这待遇真好!还是肖扬贴心!”
一路走到船骸,孟瑛那小心翼翼的劲儿,简直就像没见过世面。
白芷忍不住吐槽他,“不至于吧?这才多大?”
孟瑛这才收敛了些,他的确是太过紧张了,一路上手不知道怎么放,脚也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到了卓遥他们的住处,那菜香味儿,香飘十里。
连到船骸那段稍微有些石头的路,都被连夜填平了。
白芷望着面前这一桌子大鱼大肉,一时又感动,又觉得有些荤腥过头了。
几人还拿出了仅剩的一坛酒,给所有人满上,除了白芷。
卓遥今日倒是很沉默,这下竟认认真真朝孟瑛举起酒杯,他喉咙微哽,艰难道:“孟……飒兰哥哥,恭喜。”
孟瑛的手在杯子上滞了一瞬,然后大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卓翎也端起了酒杯,对着白芷与孟瑛,眼眶湿润,“阿芷,飒兰哥哥,你们都好好的!”
白芷看着他们所做的一切,早就绷不住了,眼泪都哗哗冒出来,端起茶水,“嗯,我们全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