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翎一把将白芷搂过来,“是我不好,不哭了不哭了,飒兰哥哥该心疼了……”
白芷笑着擦擦眼泪,“我这是高兴的,高兴地哭也不行嘛……”
卓翎尖锐的心软了下来,白芷很容易流露感情,总是惹得她也想软弱,心里的烦闷她跟弟弟们讲简直就是没事找事,自讨苦吃,但是跟白芷讲,她会懂。
于是她轻抿唇瓣,鼓起勇气讲了出来,“其实……我生气并不只是因为阿遥,我好像不太对劲……”
白芷抬眸,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卓翎,“嗯嗯!姐姐你讲给我听!”
卓翎娓娓道来,“以前就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可有可无,总是操心别人,弟弟们开心我就开心,他们伤心我就伤心,这样的感觉也不错,只是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既想给他们娶妻,能成家立业,一双儿女,幸福安康,却又怕他们真的有了自己的家,我就不是他们姐姐了,我所做的,对他们来说都是可有可无……”
“这样的感觉,到了岛上后愈演愈烈,看着卓遥围着你转,我竟然生出了嫉妒的心思,嫉妒你也嫉妒他,这个世上好像就围着你,卓遥,还有飒兰哥哥转,我好像变得可有可无……所以我那日才对你发了火……对不起……但是你来找我,我又很开心……”
白芷算是听明白了,这样的情绪在人世间普遍存在,她见过许多。
一种自我牺牲的感情倾注。
她把弟弟当成了世界的唯一,所有的情绪都被他们牵动。
白芷抱住了卓翎,轻拍着她的背,“姐姐你这样对他们两人,我也很嫉妒!他们竟不懂得你的好,气死我了!”
卓翎轻笑,有什么办法,他们血脉相连,天生的。
“但是姐姐你看啊,我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姐妹,你如果只在乎他们,他们为中心,那我算什么呀?我的翎姐姐难道只是一个空壳?”
这话让卓翎有些不解,“何意?”
白芷与她细说,“我选择与你做朋友,是因为你很好,你吸引我,你勇敢又懂得照顾别人。但是你的心总是跟着别人跑,你让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在你这里得不到肯定!”
“你得以自己为中心,去一点点构建出自己的世界。牵动你心的,除了弟弟,还该有别的事情。你这辈子如果只有弟弟作为你的支撑,那你就会脆弱,一个人支撑越多,心才能越坚韧。”
“什么才能算作支撑,我不知道在这岛上还能有什么支撑?一眼望去只有海和森林,阿芷……孤岛就真的是孤岛……我好像看不到头了……”
白芷忽的就意识到他们在岛上面对的是什么了,日复一日的消磨,真的能要人命。
“什么都可以算作支撑,弟弟是你的支撑,我也是你的支撑,王爷也算不是吗?所谓支撑,就是所有能带给你情绪的东西,喜欢的也好,讨厌的也好!一个都不要放过!”
卓翎说着情绪有些崩溃,“可是阿芷,人这一辈子真的好痛苦,我以前觉得娘亲是我的支撑,她死了。也仰仗过爹爹,可是他总是不在身边。以前飒兰哥哥还能给我指路,教我如何支撑一个家,可是我们也成了仇人。只有两个弟弟,只有他们,如今我却苦不堪言……”
“为什么这海浪没有夺走我的命,葬身海底,不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吗……”
卓翎内心的阴霾,比白芷想得还要严重。
她忙牵起卓翎的手,“姐姐不是的,人除了与人相处,还有很多事情可以作为支撑,比如你想不想吃麻辣兔头?”
卓翎一愣,半晌后她点头,“想。”
“你最近心里有没有什么让你痒痒的,不开心的,或者特别想做的?”
“你大可以说出来!只要你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不是为别人做的事情,我都陪你去做!这些事情哪怕做成功一件,都是你的支撑!只要你以自己为中心,爱你的人就一定会跟着你走!你说是吧,翎姐姐?”
卓翎想了一阵她想做什么,半天没想出来,可白芷巴巴地看着她,她又想了一阵。
卓翎忽的就想到了一件事,“还……真有。”
白芷眼睛都瞪圆了,点着头不停示意卓翎说出来。
“我那日……看到一条蛇。”
“蛇?”
“黑色的,鳞片会反光,很漂亮,我想抓来养着玩儿!”
这爱好!白芷有些望而却步。
但是她既然都夸下海口,那就必须应下,她咽了咽口水,猛地一阵狂点头,“抓!我陪你去抓!”
“可是阿遥和阿泓不喜欢……”
“关他们屁事儿!我陪你去抓!”
二人将此事约定,说是回去找孟瑛做个网兜,再一同去找蛇。
二人聊得开心,卓泓忽的大叫什么东西找不着了,将卓翎唤走了。
卓翎走时还塞了一罐膏药给白芷,有淡淡的清香,面色神秘,也不说是什么。
人走后,白芷眉头皱得愈发地紧,翎姐姐的心也在消亡。
孟瑛找到了国师,国师站在船顶,披头散发,光着脚丫,眺望着辰国的方向。
风卷起他的大袍,一派萧索又悲壮的气息。
“国师!可是有了新的变动?”孟瑛眸中的担忧之色浓厚。
余靖缓缓开口,“姐姐好像在受苦……”
孟瑛猛提一口气,“父皇如何?”
“姐姐受苦,陛下岂能安好?”余靖笑得有些冷漠又讽刺。
“辰国……乱了吗?”孟瑛喃喃,自言自语。
“王爷,好日子没有多少了,珍惜着过吧。”余靖云淡风轻地吐出一句,这是他送给友人的话。
孟瑛心脏骤疼,剧烈的收缩着,他捂住了胸口。
好日子!
不过才一日而已!
他不服气,不甘心,不敢想,不愿想!
孟瑛轻笑,眸中悲凉,“或许是我们太悲观……”
余靖侧眸,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孟瑛,“男欢女爱会让人变得天真吗?”
孟瑛没有回他,只望着海边,背影萧索。
白芷出了船,就看见他们一个站船顶,一个下面,二人对视的目光,像是卷起了乌泱泱的黑云。
白芷有些头疼,翎姐姐也好,孟瑛也好,还有国师,他们的心理状况着实令人担忧。
人在孤岛,哪有不疯的呢!
白芷想起还有事儿没做,她轻轻敲了敲卓遥的门,忐忑地问,“在吗?”
好一阵,屋里传来声音,“滚进来!”
白芷灰溜溜地滚了进去。
卓遥瘫坐在地上,一条腿长长的伸着,另一条腿弯曲搭着胳膊,眼中有怒火,胸中一团气。
白芷进去还有些尴尬,都结巴了,“怎……怎么坐地上……不……不凉吗?”
卓遥睨她一眼,咬着牙恨恨道:“好啊!白莲花!才一日不见,你就成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