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巍县,敲锣打鼓,鞭炮满天飞,比过年还热闹。
白芷依旧瘸着腿,走在街上,笑意根本掩不住。
“来来来!瞧瞧这衣裳!便宜卖了啊!便宜卖了!”有人吆喝着。
白芷拉着安吉凑了过去,上面绣着愉兰花,朵朵缠绕,好不精致,白芷选了一套微有瑕疵的,问,“这个多少钱?”
老板娘看了眼,“你手里拿个你能穿,这都是我们绣娘连夜赶制的,就是没绣得太好,就便宜卖给你了!”
白芷欣喜点头,当即买了好几套,她和安吉立马就换上了。
安吉平时穿的灰不拉几的,今日穿上这蓝粉色,别有一番风味。
白芷抱着手,“啧啧啧,你打扮一番,绝对是个大美人!来,我带你去上个妆面!”
二人来到一间脂粉铺,安吉几乎是被白芷按在凳子上的,一番打扮,果然效果惊艳!
脂粉铺子门口有几个偷看的孩子,不是辰人,她们亲眼目睹了一番大变活人,情不自禁就哇了出来。
白芷也知她们定是没钱,就将手里刚买的脂粉送给她们了,还给她们也捯饬了一番。
几个小姑娘开心的点着头,嘴里说着什么,白芷不明所以。
老板娘笑道,“她们在说谢谢你呢!”
各个族群受邀来的人来了一些,不算多,也不算少。他们都带上了他们自制的特产,摆在街边,就等着人来买。
白芷来到甜根糖的小摊前,问她们卖出去了吗?
众人摇头,她们还分析了一番原因,说是这路过的人看她们的眼光都带着嫌恶。
“那怎么行!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你们个个板着脸,人家当然也怕你们,你们要笑!像我这样,懂吗?对,笑起来,然后大声喊,两文钱一个的甜根糖!两文一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她们也尝试着叫卖,虽然官话蹩脚,但是还真有人被喊声吸引,是个带孩子的母亲。
小孩羞涩地躲在母亲身后,警惕地看着卖糖的几个大姐,眼神里有些怕。
他母亲一把把他揪到了面前,“怕什么怕!要吃什么自己说!”
他怯生生地道了一句,伸出小小的手指,“我……我要这个……”
买糖大姐激动地手脚都在颤抖,糖都捻了好几次,才递到人家手里。小孩接过,舔了舔,眼里立即有了光,“娘,好吃!”
这第一单交易成功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单。
城南的雕像附近,个个都想挤进那特意搭建小舞台旁去看戏,由于生意火爆,许多人挤在门口推推攘攘,难免摩擦,不知不觉就有人打起来了。
各个民族的人一般是成群结队行动的,打起架来,那更是一窝蜂地上,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好在随处有巡逻的士兵维持治安,勉强控制住了事态恶化,但是这群人心里并不服气,用自己的母语吵吵嚷嚷大闹,“你们就是看不起我们,才不让我们进去看!”
娇兰坊的花魁娇娇恰巧就在旁边听着,这话哪儿说得呀!像这种看不起的言论说出去多少得煽动一场动乱!
娇娇站了出来,用不太流利民族语言道,“各位大哥别生气!官府若是看不起你们,怎么会盛情邀请你们来呢?现在是人多,下一轮就轮到咱们了!”
对方凶神恶煞,“看不起就是看不起,凭什么他们都进了我们不能进!我们哪里有时间等下一轮!”
这话说得,不少辰人都觉得他们在无理取闹了,个个怨声载道,再这么下去,只会激起矛盾。
娇娇讪讪道,“要不……我给各位大哥跳一支舞?就当解个闷儿?”
“哼!”对方也没拒绝,只是表情依旧很凶。
娇娇站到了一个宽敞地方,舞了起来,刚开始那群人气还没有消,目光并不友善,这让娇娇的腿都在打闪。
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跳下去,跟她一同的姐妹为她和起了歌,几个姐妹渐入佳境,气氛也热闹起来。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在人们脸上消失,转而换成笑意,一曲舞罢,刚才闹事的几人,竟率先鼓起了掌,大喝,“好!”
白芷与安吉到处走了一圈,各处问题不少,但是新鲜事儿也不少。
走到一路口旁,见一位母亲焦急无措的东张西望,她的女儿蹲在一旁呜呜的哭,白芷与安吉便凑上去问事情缘由。
一问才知道,这小女孩第一次来城里,内急却不敢言说,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拉裤子上了。
白芷与安吉赶紧带着她去换身干净衣衫,换衣服的时候,安吉与白芷说起,她小时候第一次进城,也不知道怎么办,当街尿了裤子。
他们世代生活在山里,偏居一隅,吃喝拉撒都是随地解决,从不知还有茅厕一说。
如今进了城,除了新鲜,还有恐惧。
小女孩换好了绣着愉兰花儿的漂亮衣衫,羞涩的转了一个圈,她朝白芷道谢。
白芷看的有些眼酸,还好来了巍县,还好做了这件事。
能让他们走出大山,见上不一样的世面,白芷竟觉得比她赚黄金万两还要开心。
不知茅厕为何物,这并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
白芷立即组织了人,在路边写上标牌,将他们引至茅厕。但是山里的许多人,是不认字的,几人思索一番,决定用最原始的方式,用喊的。
大人们觉得羞,不愿喊出这话,倒是孩子们觉得好玩极了,用不同的语言嬉笑打闹地大喊,“茅厕这边走!往这边!”
这事倒成了日后巍县百姓的笑谈,多多修建茅厕这事也成了巍县日后亟待解决的政务。
白芷转了一天才转到愉兰神的雕像前,愉兰神是半男半女的形象,有结实的四肢,也有丰盈的乳房。去掉性别,是为了向这巍县百姓诉说,男人女人皆可成为这巍县的一片天。
夜里是篝火晚会。
有许多孩子自发地去路边采了许多愉兰花,编成花环,送给路过的人们。
篝火燃起来了,火焰蹿得很高,像是这巍县百姓富强的愿望,势不可挡。
欢快又有节奏的乐曲响起,姑娘们不再计较平时的繁文缛节,热情大方地拉着周围的男女老少一起跳舞。
安吉将白芷背到了雕像旁。
安吉很少带着这般笑意,她嗖地一下消失,又忽的出现,手里多了两个花环。
她取了一顶花朵最多的花环,轻轻给白芷戴上,火光衬得白芷温柔动人,头上的花环更衬得她的娇俏。
安吉觉得她很美,美极了。
那种由衷的情感,不知所起,却愈演愈烈。
她想起往日种种,胸中情绪翻涌,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声音有些哑,“你才是我的愉兰神……”
那个拯救了她的愉兰神。
这些日子,白芷都是在安吉背上度过的,下雨,刮风,不间断地来回奔跑,无数次累得气喘吁吁,她却从来没喊过一句累……
她坚韧果敢,勤劳踏实,有义气,有骨气。
她也美,美得不受定义。
白芷夺过安吉手中另一顶花环,给她戴在了头上,然后捏了捏她的脸,“你也是我的愉兰神!”
歌舞声渐渐盖过了二人的说话声,人们开始有节奏的高歌。
“愉兰杯中酒,愉兰酒中歌,愉兰的孩子不怕黑。”
“愉兰神养了七个宝,大宝爱火呀烧得旺,二宝爱水江倾倒,三宝四宝不着调,五宝挑水六宝舀,七宝还是个小宝宝。”
“猫猫婆躲进了三山里,送指鸟逃入了五惊天,黑姥爷落了牙,大喇子劈了岔,狐翼蛇怪么笑弯腰!”
……
歌谣朗朗上口,节奏明快,白芷觉得怪有意思的,也跟着和了起来。
白芷唱着,安吉向白芷伸出了手,“来一起跳舞。”
“我行吗?”
“你行!”
白芷被安吉使劲一拉,便加入了那欢腾的歌舞里。
“一杯愉兰酒,振翅直上凌云霄!”
“两杯愉兰酒,一双腿脚窜天高!”
“三杯愉兰酒,瘸腿的孩子他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