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金光集团,对我和杨山来说,并不难。
但是,对于追随沈高林脚步的我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房间里一片嘈杂,不少人拨通电话后,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站在门口的凯文,看着激动的人,不时点点头。
凯文身后的人,将那些拨通电话的人一个个带走,离开房间。
凯文开始在房间里来回溜达,看到我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笑着问道:
“不用打电话给家里人吗?”
我摇摇头:
“逃难出来的,没有亲人。”
凯文听完点点头,面带笑容,继续向前走去。
倒是一旁小组长模样的管事,见凯文对我如此客气,多看了我两眼,随即递给我一本册子,说道:
“开始工作,照册子上的来,每天一千个电话,少一百个,第二天就少一顿饭。”
我点点头,翻开手里的册子。
册子的首页写着几个大字——金光话术大全。
再往里翻看,就是一套又一套的话术。
根据接听电话的地区,性别,年龄,决定使用的话术不同,从而提高骗术的成功率,最终达到让人往指定账户汇款、或将对方骗到指定地点。
我还没开始打电话,就听见一旁传来吵闹声。
“你们这是诈骗,是犯法的,我不干!”
闻声望去,不远处,一个壮实男子面红耳赤,将手里的话册扔在桌上,大声嚷嚷,一旁的管事脸色难看。
原本在房间溜达的凯文,此时脸色阴冷,也带着守卫,向壮实男子走去。
“咚咚咚!”
凯文拿着一根黑色胶皮棍,轻轻地敲在桌上,顿时吸引了壮实男子的注意力。
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带笑,缓声说道:
“不干,也可以!”
紧接着,他的声音更嘹亮了几分:
“听好了,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联系家人交钱,三十万,钱到放人,二是一只手,不愿意干的,留下一只手!”
凯文的话音未落,身后的守卫递上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刀。
凯文接过递来的短刀,摩挲了一下刀刃,似乎在估量是否好用。
他将手里的短刀,轻轻放在桌面上,笑着看向壮实男子。
壮实男子面色发白,嘴里喃喃说道:
“三十万……我哪有钱啊……”
凯文挥挥手,身后的守卫便将壮实男子带走,离开了房间。
众人看着壮实男子被带走后的空位置,又看看凯文手里血迹斑斑的短刀,面面相觑。
不少人原本挣扎的神色,也平静下来,认命似的开始翻看手里的话册。
老员工高赛的工位,倒是就在我旁边。
他瞥了一眼被带走的男子,嘴里嘀咕两句,便继续自己的发财大计。
看得出来,他工作勤奋,进到金光集团,似乎有些乐在其中的意味。
我也捧起手中的话册,开始“工作任务”。
不得不说,这种经历,还是头一次。
打电话并不折磨人,打一千个电话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少部分人接到电话,我刚开口就挂掉了,即使我满肚子的金门骗术,也没地方发挥。
另外大部分人,根据册子上提供的话术,都能顺利的聊下去,以我的能力,要从他们手上骗到钱财,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心里想着,手上却没停下来,这每天一千个号码,多耽搁一会儿,只怕明天就没饭吃了。
电话才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喂喂喂,操你妈,你他么谁啊?”
听着亲切的,带着台岛口音的问候,我压下心中的不悦,正声说道:
“赵先生,您中奖了,我这边是来提醒您领奖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变得惊喜,问道:
“老子的彩票中奖啦?多少钱?”
“是的,赵先生您的彩票中奖一百万,待领取!”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终于也中奖了!”
我深吸一口气,出声打断对方的狂喜,说道:
“赵先生,根据税法规定,中奖之后要提前交税才能进行彩票兑领!”
“好!好!!赶紧告诉我在哪交税!”
接着,在我的引导下,他乖乖的按照我给的账户,转了三千的智商税,作为嘴臭的代价。
中奖?
当然是不存在的!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知道他姓赵,金光集团的资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连带电话在内,资料都快囊括祖孙三代了。
这要是蒙不到他,也白瞎了苏莫离教给我的金门本领了。
一直在房间溜达的凯文,见我这么快就创收了,不禁也夸赞了两句,然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我继续拨打着电话,没有再遇见这种嘴贱的。
整整一千个电话,从天刚蒙蒙亮,一直拨到将近晚上十点。
我感觉头有点晕,耳中已经要出现幻听了。
第一天的工作任务完成,守卫们将所有人驱赶下楼,已经是月上中天。
我没有看到杨山,倒是高赛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嘭!嘭!!嘭!!!”
远处,漆黑的天空中,升起几蓬五光十色的烟花,有些绚烂。
烟花,庆典?
我还没弄懂烟花的含义,就听见一旁的高赛嘀嘀咕咕,看向烟花的眼神中,压抑不住的羡慕。
见我看向他,高赛才解释道:
“烟花代表开了大单子,五十万以上的大单子!”
这里是佤邦,如此美丽的烟花,国境线的另一侧也能看见吧。
他们是否知道烟花的含义?
看着天空中盛开的焰火,我心中一寒。
回到宿舍。
我叫住正要往里头走的高赛,问道:
“今天被带走的那个男的,会怎么处理?”
高赛愣了一下,说道:
“应该被关进水牢了……”
随着高赛的解释,我渐渐明白了水牢是什么。
完不成任务的,长期不开单的,都没有饭吃。
不愿意违背良心,不想加入金光集团,就扔进水牢关一段时间,迟早会屈服。
所谓水牢,是一处灌满水的地下室,水深没过胸部,被关在水牢里的人,为了避免被淹死,不能躺不能蹲,无论是否清醒,都只能站着。
我能想象,在那种环境下,三天、五天、一周,对囚犯的精神和肉体都是一种极端折磨。
再坚定的人,最终也会屈服,加入金光集团,为虎作伥。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打电话。
在摸索中,我也终于确定,金光集团对于每个人手里的电话,并没有监听。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
在他们看来,拥有本土官方势力的荫庇,我们这些人,无论和谁求助,最后都是要送钱来赎人的。
不仅如此,金光集团中,鼓励互相举报。
他们不需要监听器,可每一个人,都是监听和被监听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