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宿渊不为所动:“摘下来。”
沈五麻利地将军旗拿下。
虬须副将急了,却又不敢此地无银,去抢军旗。
他只能盼着这小尼姑道行不够,看不出端倪。
茶玖盯着沈五展在手里的军旗好一会儿,二话不说,便抽出沈宿渊腰间的佩刀,嘴里念着经文,朝旗子中间劈去。
“不要!”虬须副将的阻止为时已晚。
印着青州记号的旗子断成两半。
仿佛有什么封印解除了。
浓重的死气扑面而来,那旗子在沈宿渊眼里顿时化作千尺深渊,无数厉鬼交叠成山,互相挤压着朝两人爬来。
他们眼里流着血泪,伸长了手想要抓住沈宿渊的脚踝,将他一起带下去。
——“将死之人!你是中了诅咒的将死之人!”
——“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下来深渊吧!”
几千道刺耳的尖叫声和嚎哭声同时响起,像是一把尖针横穿沈宿渊的耳膜,引发他一阵眩晕耳鸣。
他闭上眼睛后退几步,心脏钝痛,两耳出血。
这道邪祟阵法,对他有着强烈的影响!
“沈宿渊!”茶玖见他满脸痛苦,心中着急,连忙扒开他胸前的衣服。
沈五瞪大眼睛。
这,这,众目睽睽之下,小师父扒了主子的衣服。
怎么办?
这沈七也没教啊?
不过事实证明是沈五想的龌龊了。
茶玖扒开沈宿渊的衣服后,大家才发现他的心脏跳动之处,黑纹如同有生命似的,在苍白皮肤下扭曲窜动,蔓延扩散。
再看沈宿渊,已经唇色发紫,神志涣散。
茶玖咬破指尖,用血在他胸膛下飞快写下梵文。
在众人肉眼不可见之维度,道道金光在梵文血字上迸发,形成巨大耀目的光芒,逼退从深渊中涌出的厉鬼。
可这道梵光也令隐藏在沈宿渊体内多年的一丝祟气窜动不安。
沈宿渊心如撕裂。
极致的疼痛之下,他无意识地低头,朝着眼前散发着纯净气息的柔软躯体咬去。
好软。
是甜的。
茶玖被他咬住脖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沈宿渊浑然不知她的痛苦,尝到了甜的滋味,下嘴更狠。
牙齿刺破了娇嫩的皮肤,鲜血濡湿了唇角。
他心中肆虐的暗面得到了极致的满足!
茶玖忍着痛,口中继续不断地念着经文。
很快,旗子里封印的厉鬼被净化了祟气,变回了正常的冤魂,委屈地掉落深渊底下,小声抽泣。
吵闹的声音淡去。
沈宿渊松开牙关,脑袋沉沉地靠在茶玖的颈窝处,半失的意识逐渐回拢。
“姜予?”他的声音沉闷茫然。
“我在。”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脑后。
沈五见茶玖被咬得鲜血淋漓,心中一顿愧疚,立马将重重倚在她身上的主子扒拉到自己身上扶着。
“我扶着少城主就好,您好好休息吧。”经过此事,沈五对茶玖的语气十分尊敬。
被迫从香软怀抱转移到又臭又硬的肌肉堆上,沈宿渊凤眸顿时清明。
他推开了沈五,自己站直了些。
脑袋痛得厉害,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茶玖默默将帷帽戴上,掩盖脖子上的伤痕。
祟气被净化,那虬须副将好像失去了维持性命的动力,跪在地上不断往外吐着黑血,皮肤也出现了尸斑和腐臭。
黑血里还混杂着蠕动的尸虫。
等他将黑血吐完,人也变成了一具干瘦的尸体,倒地而亡了。
众人又惊又骇。
茶玖道:“他应该是早就死了,尸体被祟气操控,用来监视军队,或者是保护这面军旗。”
沈宿渊经过刚才一遭,脸色更加苍白,“军旗里的祟气,到底是什么?”
刚才那番厉鬼深渊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
茶玖见他还难受着,走过去为他轻拍背脊,顺顺气息。
沈宿渊神情柔和了些,心脏的钝痛感仿佛也消退不少。
茶玖继续道:“祟气可以影响活人的气运。其实活人身上的阳间之气可以逼退普通的邪祟,因此世间虽多鬼魂,却无法对活人下手。”
“所以这旗子上封印的祟气,是将生人杀死,形成强烈的厉鬼怨气。这种恶毒的术法可以强化祟气的作用,从而影响到整个军队的活人。”
“只不过将士身上煞气重,这种祟气最多只能间歇性地影响身体情况,并不可致命。”
沈五愤然:“一定是衡州!难怪他们总能找准偷袭时机!”
沈宿渊:“背后策划之人真是心思缜密,在粮草和水上做手脚很容易被发现,可军旗却是会一直跟随着军队,轻易不换的物件。”
不管怎么样,术法到底是破了,切断了衡州用诡秘之术对青州军队的影响。
茶玖将那面破碎的旗子收拾好,准备带回去超度这些冤魂。
与此同时,衡州的一处华丽府邸内,一个美貌女人在法阵之中吐出一口黑血。
“怎么可能有人破解了我的术法……”她喃喃自语,凤眸微微眯起,狠厉非常。
……
茶玖破了军旗上的祟气后,在回城的途中察觉出血不对劲。
这青州城里,凡是有瘟疫的地方,都蔓延着一股相似的祟气。
虽然很微弱,但茶玖一定不会认错。
她蹙眉沉思。
难道青州的瘟疫,也是那幕后之人的手段吗?
茶玖正想要向沈宿渊说起自己的想法,可风一吹,却把她的帷帽吹起了一角。
恰好露出了脖子上的咬痕。
皮肉红肿,鲜血凝固,看着可怕极了。
沈宿渊一眼便看见了。
他脸色一变,随即伸手探入帷帽之中,目光紧盯那处伤痕。
“怎么回事?谁伤了你?”沈宿渊愠怒。
茶玖没有说话。
沈五也不敢开口。
沈宿渊顿时反应过来了,如冷水当头浇下。
“是我伤了你,对吗。”他冷静下来时,声音显得无情沉冷。
果然啊,每次当他想要自私地尝试时,上天就会再一次否定他。
他没有资格去喜欢任何人。
他的存在本身就可怕得很。
回到沈家,沈宿渊让人准备马车。
他再次下定决心要送走茶玖,永不相见。
并且这次绝不动摇了。
“姜予,你走吧,待在我身边太危险了。”沈宿渊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干涩艰难。
曲廊无人,唯风与花动。
过了良久。
茶玖摘下帷帽和披风,递到沈宿渊手里:“还你。”
沈宿渊接过,垂眸掩去眼中痛意。
茶玖又将那墨龙玉佩摘下,放到他的手中,“这个也还你。”
“你这是做什么。”沈宿渊攥紧拳头,掌心掐得鲜血直流。
是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一寸相思也不留么!
茶玖抿唇,眸底带了些倔强,在他面前摊开白软的掌心:“好了,现在把我的东西还我。”
沈宿渊心跳顿滞,胸膛前挂着的佛珠开始灼热起来。
是了,刚才在营地时驱厉鬼时,她应该是看到了他的佛珠。
沈宿渊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动作僵硬地便要将佛珠取下。
“不是这个。”茶玖抬着头,倔强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眼睛竟然开始蓄起泪水。
“沈宿渊,如果你要赶我走,你得先把我的心还给我。”
沈宿渊微怔。
茶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冲动之下,说了这么难为情的话。
她低垂着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看着好不可怜。
“我走了。”她闷闷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步,两步。
“姜予。”
沈宿渊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她。
茶玖站在曲廊尽头,回身看他,睫毛挂着泪珠,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
沈宿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大步向前,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你的心我还不了了。”他声音低沉,“我把我的心给你,好不好?”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得到她。
哪怕只有须臾瞬间。
帷帽,披风,还有玉佩,都掉落在地上。
沈宿渊双手捧着茶玖的脸,怜惜地将她的泪痕吻掉。
茶玖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薄唇。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害怕地,主动着。
沈宿渊那些难过早就烟消云散了,此时心中被愉悦填满,眉间的阴郁也散去不少。
“予镜师父,你破戒了。”
两唇相抵间,他溢出轻笑。
茶玖把红透的脸颊埋进他的胸膛前,小声说道:“不怕的,你说过会帮我瞒住佛祖。”
沈宿渊心里更是发痒,将怀里的人抬起脸来,深吻下去。
……
……
今天月亮好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