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你知道的，国情所在，有时候我并不能完全做主。”听到普特那姆的引种请求，郭阳并没有意外。
看样子，戴维斯分校和苜蓿企业的联系很紧密。
普特那姆的脸色变了变。
作为全球顶级的草学科研院校，戴维斯分校低下头来向一家华夏企业引种，这种事说出去都没几个人相信。
然而还被拒绝了。
普特那姆说道：“为什么？彼此交流合作，不是更有利于进步吗？全美也有很多优异的种质资源。”
“教授是在给其它人当说客吗？”郭阳突然问道。
“是，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华夏有这么优秀的商品苜蓿种子。”
“尼特罗？”
“对。”
普特那姆很坦诚，坦诚到郭阳犹自有点不相信。
从目前透露的信息来看，尼特罗更注重苜禾1号的商品性，也就是营养成份含量。
因为苜禾就是靠着牧草优异的品质性状，才在国际牧草市场上无往而不利的。
紫花苜蓿原本生命力就极强，耐贫瘠、耐干旱、耐盐碱、改良土壤……
苜禾1号的抗性，尤其是对盐碱地的改良作用，并没有引起注意。
郭阳觉得，孟山都这种生物技术公司，反而会更看重苜禾1号的耐盐碱基因。
想了一会儿，郭阳说道：“教授，合作当然可以，嘉禾也很乐意和戴维斯这样的知名学校合作。”
“但在引种上确实有些难度，苜禾1号有相关的保护政策，引种需要通过主管部门的审批。”
农业部把事情踢给嘉禾，嘉禾自然也能把皮球踢回去，耗着吧。
“购买商品种呢？尼特罗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郭阳平衡了一下利弊，说道：“可以考虑。”
国内的苜禾1号商品种已经满天飞，想弄到种子并不难。
而且要论苜蓿种子的消费市场，美利坚的消费能力其实更强。
郭阳已经从普特那姆的嘴里知道，美利坚的商品苜蓿种植面积去年是1.43亿亩。
种植面积大，种子需求自然就更高，市场也更大。
限制性的出售少量种子，或者弄一个阉割版的种子进入北美市场，这还是可以的。
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不要拒绝的太过彻底。
并且，有钱为什么不赚？
郭阳沉吟了下，又说道：“但种子的价格还要再商议下，苜禾1号在国内的售价就不便宜。”
“哈哈哈，那是自然。”
普特那姆的心情好了不少，如果再拒绝，他就要考虑向学校建议减少华夏学生的录取名额了。
“郭，明天有没有兴趣去参观一下加州最大的苜蓿农场？”
“当然有兴趣。”郭阳眼前一亮，反正还有时间，越大的农场自然就更容易出问题，他这两天正发愁呢！
而且，加州最大的苜蓿农场……
“是尼特罗的农场吗？”
“哈哈哈，你猜得真准。”普特那姆笑道：“巴恩斯这两天去了芝加哥，但他明天就会赶回来。”
“郭，你今天在戴维斯呆一晚，明天早上赶过去，刚好差不多。”
郭阳好奇道：“很远吗？”
“尼特罗的总部在贝克斯菲尔德，但农场在加州与亚利桑那州交界的边上。”
“那是挺远的。”郭阳又回想了下这两天看过的地图。
从北到南依次是戴维斯-旧金山-贝克斯菲尔德-洛杉矶，与亚利桑那交界，那尼特罗的农场就是在加州东南部。
郭阳挑了挑眉，“那边不是沙漠吗？”
“看来郭是认真研究过的，那边确实有莫哈维和索诺兰两大沙漠。”普特那姆笑道：“华夏不也是这样吗，把苜蓿种在干旱的沙地和盐碱地里。”
“确实如此。”郭阳说道：“我还以为北美的苜蓿至少都是种在较好的土地上。”
“哪有那么多的好土地。”
看来全世界的苜蓿都一个待遇，只配种在各种环境艰苦的土地里。
这也契合了他此前的推论：苜禾1号对盐碱地的改良效果，并没有得到尼特罗的重视。
“苜蓿还真是神奇的植物。”
郭阳叹道，现在他反倒对尼特罗的苜蓿种植基地感兴趣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郭阳在戴维斯分校的校园里转了转。
这座顶级农学院校不仅农田遍布，学术氛围也很浓，招生要求也极高，前身能获得留学名额确实了不起。
意外的是，郭阳还在校园的农场里看到了小精灵无人机。
他一时也驻足看了起来。
在北美，丰凯是通过经销商的方式来进行销售的，看样子，目前已经取得了些成果。
普特那姆不疑有他，也跟着看了看，“听说这是来自你们国家的产品。”
“教授觉得怎么样？”
“很小巧，如果一家人出去郊游的话，带上一架无人机一定会很酷。”
“教授，你认为植保无人机有前景吗？”
“价格太贵，成本太高，不划算！”普特那姆说道：“大型农场都有专门的植保服务。”
“如果价格和成本降下来呢？”
“那在一些小农场，或者特殊的农田里，会很有应用场景。”
郭阳没说这是自家的产品，记得前世大疆的植保无人机，在北美也十分畅销，同样占据了最大的植保无人机市场份额。
只不过这次只有小精灵在美发售，mg-1并没有同步进入老美市场。
不急这么一会儿。
先开拓国内的植保市场。
晚上，普特那姆教授安排了晚宴，叫来了几个学生，其中还有两国内来的留学生，有一个甚至是他的校友。
别的不说，在草学这块，陇省农大还是挺有份量的。
郭阳心情也好了不少，和这两学生交流着，试图把他们拉进嘉禾的阵营。
不过两人都志在科研。
第二天，郭阳和普特那姆教授一起到尼特罗在加州东南部的苜蓿种植基地。
这里和金塔的条件颇为相似，阳光充足，降雨量小，周围同样是沙漠。
农场占地3万英亩，全部都是沙性土地。
普特那姆笑道：“尼特罗是全球领先牧草供应商，客户遍及全球，每年向日韩、中东及北非出口大量干草。”
“目前尼特罗拥有3个主要出口加工厂及物流中心：华盛顿州艾琳斯堡，加州斯科特顿以及加州的威明顿。”
“这三个加工转运中心覆盖了西海岸11州大部分牧草种植区。”
“这些资源赋予尼特罗常年不间断地向全球客户供应优质牧草的能力。”
郭阳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苜禾这个竞争对手的全貌，覆盖面积比苜禾广，除了种植，收购加工也是尼特罗的强项。
普特那姆继续说道：“尼特罗还是全美最大的苜蓿种子生产商。”
“很厉害。”
“苜禾更厉害，听说你们这两年在国际市场上压着尼特罗打。”
“你不怕等会儿我和巴恩斯打起来？”
“你觉得会吗？”
郭阳还真有点踌躇，如果真出事了，他这算不算是送货上门？
见郭阳真在认真思考，普特那姆笑道：“放心吧，顶多这次巴恩斯会在面前耀武扬威，但也不会太过分。”
“而且他还从芝加哥带了一个朋友过来，想和你谈谈。”
“芝加哥？朋友？”
不会吧？郭阳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尼特罗也参与到期货贸易中去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结果，只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搜集种子。
苜蓿农场很大，但人却很少，整个近18万亩的基地，却只有6个管理人员，15个工人，忙的时候会雇佣几十个临时工。
这个季节，头茬苜蓿早已完成了收割。
但郭阳的目的是收集杂草，农场里的专业种子田也长势正旺。
这会儿正好合适。
农场的灌溉很有讲究，原本依靠河流里的雪山融水，但下游投诉用水过多，如今以抽取地下水滴灌为主。
用水方面有很多值得郭阳学习的地方，这让他觉得该组织一支考察团过来。
郭阳也借着学习灌溉技术的名义，在农田里不断收集菟丝子。
菟丝子是一种寄生性的杂草，主要寄生于紫花苜蓿等豆科作物，对牧草危害极大。
金塔的苜蓿农场之所以要轮作制种玉米，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预防菟丝子的危害。
大农场的管理确实不容易，除了菟丝子，松软的沙地里还有不少老鼠洞。
所以轮作真的是必要的。
只是尼特罗这种沙地，轮作什么作物也是一个大问题，不过这种事情就不是郭阳需要考虑的了。
花了些时间，郭阳搜集好了种质，但时间仓促，不好精挑细选的进行培育。
只能从北美分布最广泛的田野菟丝子以及五角菟丝子入手。
主要危害草本植物，如苜蓿、三叶草、烟草、大豆、马铃薯等等。
但没想到，只是随便选了培育的方向，就有了让人惊喜的结果。
【品种】：野角菟丝子
【特性1】：植物杀手，快速从寄主身上吸取水分和养分，危害严重时植株死亡率可达80%以上，草、籽产量大幅降低，降低苜蓿提高土壤肥力的作用。
【特性2】：蔓延性极强，从单一植株向四周蔓延，缠绕成片的植株，直径可达20m以上。
【特性3】：普通的化学药剂很难将根系彻底杀死。
【特性4】：可引起家畜皱胃炎、肠粘膜炎、肠道化脓和出血等症状。
【自然能量】：1514。
说实话，郭阳曾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忍心。
都是做牧草的，对菟丝子的危害大家都不陌生，一旦农场里发现了大量的菟丝子。
至少一段时间内都完了，尤其是种子生产，不仅大量减产，种子里还会掺杂大量菟丝子。
基本上几年内都不要想种植苜蓿了，只能改种不易于被菟丝子寄生的植物。
可想到这是苜禾最大的竞争对手，对方可从未手软过。
而且没回到国内，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想到这，郭阳就在种子田的四周，东瞧瞧，西看看，不断隐蔽的将种子散落在草丛里。
苜蓿种子收获后，相信会给北美的苜蓿种子户带来惊喜。
等完成了这一切，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巴恩斯依然还没回来。
做贼心虚的郭阳，实在是不想久呆，先让罗修联系人提前买好回国的机票，随后又找到普特那姆。
“教授，去洛杉矶等吧。”
“嗯？”普特那姆疑惑的看着他，“就在农场里休息会儿不好吗？”
“在洛杉矶有点事。”郭阳说道：“还记得昨天在戴维斯看到的无人机吗？”
“和无人机有关？”
“那也是我公司的产品。”
“郭，你没有在开玩笑？无人机？你的公司还生产无人机？”普特那姆一脸震惊的说道。
就连旁边的几人都被吸引住了，无人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还是个稀罕玩意。
而且，农业公司生产的无人机，很难不引起人的兴趣。
“这会儿去，兴许等会儿还能送教授一份礼物。”郭阳笑道，又看向跟教授一起过来的两名学生。
“你们也有份。”
“但去晚了，可就拿不到货了。”
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两名学生希冀的看着教授，无人机对他们来说，可不便宜。
郭阳的态度也很坚决，大有自行离开的架势。
“你可真慷慨。”普特那姆说道：“我很难拒绝。”
郭阳也稍微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尼特罗有没有恶意，但呆在洛杉矶，肯定要比农场里有心理安慰一些。
几架无人机算得了什么，何况还并不是很完美的产品。
一行人又赶往洛杉矶。
途中郭阳提前联系了汪涛，等到了洛杉矶，和这边的工作人员简单碰了面，拿到了准备好的无人机。
在一家高档餐厅里，丝绒地毯铺满楼板，穿着黑衣的服务生悄无声息的游走于各类名流显贵左右。
郭阳在大厅里见到了出来迎接的教授，以及尼特罗的掌门人巴恩斯，旁边还有一个高大的中年白人。
巴恩斯是一个头发斑白的白人老头。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的贸易制裁，郭阳会认为这是一个和蔼的老头，但现在，他只会认为他伪装得好。
巴恩斯说道：“郭，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也难怪苜禾这么有活力。”
“但还是在竞争中输给了尼特罗，姜还是老的辣。”郭阳也适时说道。
巴恩斯说：“那是因为你们更看重国内市场了，华夏今年的优质牧草需求很旺盛。”
两人的交流丝毫没让人感觉到剑拔弩张，这让知晓些内情的普特那姆教授稍微有些诧异。
进包间后，郭阳将包装完整的小精灵拿了出来，送给了教授和他的学生。
“真酷，我从没想过会拥有一架无人机，谢谢你，郭总。”
“你们喜欢就好。”
巴恩斯也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是无人机？”
“是的。”
巴恩斯看着那不算很大的包装，问道：“有这么小的无人机吗？感觉比航模很小。”
“这是今年才出来的产品，还不是很成熟。”郭阳也给了巴恩斯和其旁边的白人一人一份，笑道：“还好销量不是很好，所以还有多的。”
“小精灵一定会火起来的。”普特那姆的其中一个学生说道：“联邦可没有这么便宜的无人机。”
“的确，现在的无人机都不便宜。”
这时，穿着黑衣的服务生送上来了饭菜，一天的赶路下来，都有些饿了。
尤其是两名学生，教授带着他们，就是来干苦力的，早就饥肠辘辘。
三下五除二填了肚子，就借口试一试无人机走了出去，教授也借口散步出了门。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郭阳、罗修、巴恩斯以及另一位高大的中年白人。
郭阳浅尝辄止后，同样停了下来。。
巴恩斯也不是冲着吃饭来的，很快就进入了正题，指着身旁的高大白人说道：
“这是邓肯马龙，是aig国际贸易公司的总裁，这次来也是想嘉禾谈些合作。”
郭阳讶异了一瞬，他还以为是巴恩斯的保镖，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aig，即美利坚国际集团，是一家以美利坚为基地的国际性跨国保险及金融服务集团，全球最顶级的跨国企业之一。
是和四大粮商一个级别的，甚至更甚一筹。
aig为什么来？
在一年后的那场金融海啸中，aig这种业务性质的公司，大概率是遭重了的。
郭阳大脑迅速转动，隐隐有了些想法，说道：“aig也对苜蓿种子和牧草业务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