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
听到师兄这话。
花灵眸光一下亮了起来。
金丹之效,绝对是有目共睹。
因为道法断了传承,搬山一脉多少年不曾有人修道入境,但就因为炼丹炉中一枚金丹,早已过了修行年纪的鹧鸪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自此外采灵气,内视希夷。
而今,他们一行人中,老洋人、红姑娘都还隔着一扇窗户,始终无法捅破窗户纸。
要是能再得到几枚金丹。
岂不是能一蹴而就,推开窗户得见青天?
“准确的说,应该是流汞朱丹吧。”
鹧鸪哨摇头一笑。
从踏入修行后,他再去翻阅那本搬山秘录,从中已经能够看出许多以往不懂之物。
以往,他只知道一炉水火炼金丹,成就长生不老身。
所以认为凡是道门法炼的丹丸,皆可称之为金丹。
实际上这其中有着太多区别。
以瓶山为例。
相传当年始皇帝出巡,在东海之滨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山,山上仙人手持长生朱丹。
也正是那一次海市蜃楼的奇景。
让他对仙人不死之说深信不疑。
一边派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远出海外,寻找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向仙人求取不死仙药。
另一边。
则是召集六国术士。
于瓶山建造地下仙宫,上手炼制不老丹。
只是……
能够让人一朝登仙,自此长生久视,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金丹,又岂是那么容易?
所以才会造成,历朝历代,皇帝强行征辟有道行的真人,又将天下数得出名头的大药灵草,不要钱似的送去,结果却炼不出一枚长生药。
因为那是道门朱丹。
而非仙人金丹。
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尤其是流汞朱丹,必须配合道门修行法。
否则非但不能长生,服之甚至会受铅毒侵袭。
但皇帝又怎么会理会这些,只会觉得道人无用,强行吞服,最后落个短命的下场。
“不过,朱丹也好,金丹也罢,若是能够得到几枚,于修行绝对大有裨益。”
不等花灵回答。
鹧鸪哨便已经自言自语道。
金丹那可是仙家之物,寻常人哪能得以一见?
一枚朱丹。
便足以让人挣脱枷锁。
对他们这些而言,也是修行的无上灵物。
搬山一脉传承多少代人,倒斗无数,道家法器、道门秘术都找到不少,但朱丹却是始终不曾寻到一枚。
可想而知此物之珍贵。
瓶山自古就是皇帝炼丹之地,出现炼丹炉,小金丹还在情理之中。
但此处……
只能说献王此人手段确实非同常人。
毕竟那时,滇越之地还处于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时代。
他竟然就有着远超同代人几百甚至上千年的眼界,一心求取成仙。
风水寻龙、阴阳之气、道家三生,而今又出现了一炉金丹。
中原人几千年才勉强摸索到的一点东西。
献王几十年,便将其尽数搬空。
不过,想到壁画中那颗供奉在殿内的雮尘珠,鹧鸪哨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雮尘珠最大的能力,便是幻化以及转生。
在族中最为古老的传言中。
得到雮尘珠的人,能够与神相通,拥有着不可想象的能力。
或许,那座幽潭观湖景般的画卷。
就是献王通过雮尘珠看到。
所以,他才会不计代价的试求长生不死。
“师弟,探钩。”
暗暗吞了口气,鹧鸪哨迅速将心头杂念压下。
这座椁室中机关诡异。
时时变幻。
万一耽误太久,丹炉再次被石壁吞噬,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好。”
老洋人沉声应道。
当即提着灯,从他身后的竹篓中,找出一把钩爪,造型古朴,与探阴爪有几分相似。
不过,钩爪晦暗不明,在灯火下泛着厚重色泽。
非金非玉。
似乎是什么野兽爪子制成。
因为用的时间太久,钩爪表面都被磨出一层包浆的物质。
借着一旁风灯,鹧鸪哨不敢迟疑,手握探钩深入炉中轻轻拨动。
很快,几颗丹丸便从中滚了出来。
老洋人也不慢,早已经取出一只玉盒。
丹丸滚出。
恰好落在盒中。
没多大一会功夫。
便取出足足五枚。
其余皆是紫白相间的泥土。
应该是丹药被毁,积落而成。
看的鹧鸪哨心如刀割。
都是好东西啊。
多少年难得一见。
就这么化为尘埃实在可惜。
他还在怔怔失神,花灵已经凑近去看。
五枚丹丸,静静躺在盒底。
除了微微的刺鼻汞味外,就是一股大药的清香气息。
几乎是扑面而至。
不过,朱丹色泽却是不尽相同,有些色泽莹润,通透如玉,也有质地晦暗不明,呈现出灰白之色。
“只有三枚真丹,剩下两枚坏了。”
就在她错愕间,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耳边。
从石壁上收回目光的陈玉楼,神识一扫,便已经心中有数。
“三枚么?”
花灵眸光微微一黯,不过瞬间又亮了起来。
五出其三。
这已经算是极为不错了。
要知道,瓶山丹井下那只炼丹炉里才一枚完好无损的金丹。
那还是传承了一千多年的炼药地。
换做其他地方,一枚都难如登天。
“陈大哥,是因为水龙晕么?”
花灵歪着脑袋,轻声询问了一句。
“聪明。”
见她这么快就能想明白其中原委。
陈玉楼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作为天下罕见的神仙穴,仙气行乎其间,龙脉生气源源不断,不漏不泄,水雾虫蚁不侵。
加上遮龙山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地势。
龙山入云、虫谷深陷,覆压百里,隔天断世,三水膴膴,堇荼聚首。
所以,即便身处玄水碧潭之上,整个献王墓内外通透,丝毫不受水气侵袭。
丹炉始终保持原样。
至于那些紫白相间的丹泥,并非后天形成,而是炼丹之时本就有好坏之分。
一炉能成五颗金丹。
其中三枚为真,两枚入损,已经是难以想象。
之前在观云楼底,闭关的那段时日,陈玉楼也曾想过尝试炼丹。
青木功中,有炼丹、炼器、阵法以及符箓四术。
不过,他只接触了一点符箓。
还是借着辰州符去推演。
至于炼丹更是晦涩难懂,没有几年时间根本无法入门,以往那些炼丹道人,哪一个不是静修闭关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才能稍微摸索到一点门路。
不过。
他修行的是青木功,最多的就是时间。
“三枚……”
花灵脸色微微一红,但很快注意力就被盒中朱丹吸引。
她倒不是想为自己谋求一枚。
而是老洋人师兄。
虽然之前吞食了妖蟒精血,但毕竟还是不太稳定,有了这枚流汞朱丹的话,绝对就能一气呵成,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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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楼又岂会不懂她的心思。
搬山一脉,如今就只剩下他们师兄妹三人。
鹧鸪哨和她都已经入境。
只剩下老洋人一个。
自然是求一枚丹药以防万一。
他卸岭一脉的话,如今红姑娘已经摸到了门槛,入道只是早晚的事情,剩下两枚丹药,昆仑和拐子正好一人一枚。
算下来,他其实还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不是陈兄邀约,我们三人恐怕一辈子也破不开虫谷玄宫,能得一枚,已经是侥幸厚赐,哪敢多想。”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鹧鸪哨主动道。
闻言,陈玉楼也不矫情。
“好,那我代昆仑和拐子多谢三位。”
将两枚流汞朱丹收好,陈玉楼抱拳道。
要知道。
这三枚朱丹绝对是意外收获。
即便是他也没想到,丹炉中竟然能够找出三枚,另外,虽然只是朱丹,但这三枚丹药清香馥郁,蕴藏的药力惊人。
比起瓶山下那一枚要胜出许多。
毕竟那枚中融入了僵尸肉。
说是龙气,说到底也是死人血肉。
也就是鹧鸪哨,已经到了搬山一脉的迟暮之年,前方长路漫漫,暗夜无光。
若非金丹之效,单凭自己打坐修行,吐纳灵气,怕是等到鬼咒爆发,也难以入境。
“拐子兄弟?”
鹧鸪哨愣了下。
他以为其中一枚会是留给红姑娘。
“红姑已经到了内外交炼的地步,修行破境,只待一个时机就好。”
见他问起。
陈玉楼笑了笑道。
不算他和鹧鸪哨,一行人中论修行天赋,花灵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没有金丹相助,只是自行炼气,前后短短一个来月时间,便已经踏入炼气关,采气境界。
第二的话。
红姑和袁洪应该不相上下。
但后者天生通灵,早已经打开灵窍不说,又在瓶山不知道吞食了多少灵药,一身根基打得扎实无比。
所以,这么算下来,红姑娘其实还要胜过袁洪一筹。
进虫谷之前。
她就已经差不多要突破。
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道门修行,讲究的是一个水到渠成,如今的她,说是半只脚跨过了门槛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
鹧鸪哨目露惊叹,点点头。
他这一脉三人,卸岭那边其实也就三人。
毕竟陈玉楼修行的并非玄道服气筑基功。
这么算的话。
他们不知算不算是同门师兄弟。
或者说隐仙派的隔代传人。
他在胡思乱想。
老洋人虽然一直沉默不语,但从捧着玉盒朱丹而微微颤动的手掌,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洗髓伐骨。
再辅以这枚朱丹。
自己根骨再差,应该也能入境了吧?
“道兄,应该看出来这椁室诡异之处了。”
三枚真丹归属做好。
陈玉楼吐了口气,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椁壁。
“大概猜到了一些。”
鹧鸪哨也不耽误,将先前想法说了下。
在他看来,外面有三道瀑布垂天而下,玄水碧潭,之前所过的三世桥下又有地下阴河,估计整座献王墓,就是在一座大阵推动下缓缓行动。
所以才会出现如此诡异的情形。
说话间,他又抬头看了眼椁室穹顶。
那副玄潭观湖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面白色墙壁。
仿佛之前那一切都是错觉罢了。
“水势机关冢么?”
“陈某也有所耳闻,不过……”
陈玉楼摇摇头,“此间却不是如此。”
“什么?”
鹧鸪哨一下愣住,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机关大阵,玄宫又怎么会在无形中浮动?
“道兄可曾记得,之前我们在底下见到的那座牛头铜灯?”
“自然。”
听到牛头铜灯四个字。
鹧鸪哨眼前一下浮现起,三位接引童子身外那座大如古树般的青铜柱,被人雕成牛头形状,最顶上则是有灯芯火绒。
只不过几千年过去。
铜柱中鲛人油脂早已经燃尽。
灯火也随之熄灭。
不过,按照道门往生烛的说法,一盏灯火对应一人。
三狱骸骨,幽冥影骨、凤棺女尸,再加上三位童子尸体以及还未找到的献王真身,怎么算也就九具尸体。
但底下却有足足十盏往生灯。
所以,藏在他心里的疑惑,也从消失的第九具尸体,变成了第十具究竟去了哪?
如今陈玉楼说起,他心神不由一振。
“道兄有没有想过,或许……那盏灯之所以铸造的如此惊人,对应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
鹧鸪哨眉心一沉。
心头瞬间上无数个念头。
妖、鬼、灵、煞还是什么不可知的存在?
见花灵和老洋人心神也被吸引。
陈玉楼也不废话,反手取出腰间骨刀,在几人惊愕的目光里,一刀狠狠朝丹炉后方的墙壁上划去。
预料中金石相撞,火光四溅的一幕并非发生。
反而……
那一刀竟是犹如切豆腐一般,深深划破了灰白石壁。
同时,噗的一声,一阵浑浊的水雾从墙中喷洒,鹧鸪哨反应最快,哗啦一下撑开镜伞,将那神秘水雾隔绝在外。
溅洒了片刻。
水雾变成了缓缓流下。
在灰白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浑黄痕迹。
“是什么?”
这一幕是他们三人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一时间纷纷目露惊奇。
尤其是那水雾浑浊暗黄。
光是卖相就极度恶心。
而且因为及时催动了屏息功夫,三人并闻不见味道,想来无外乎也是尸蜡尸水一类的东西。
看了眼陈大哥,见他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屏息收气的意思。
花灵不由撤去闭气功。
随后。
一股浓郁而且熟悉无比的味道,便冲入鼻间,让她忍不住心头一动。
“不对,怎么有股芝草药香的味道?”
芝草药香?
听到师妹这句话,鹧鸪哨和老洋人更是惊奇,随之细细一嗅。
“还真是。”
“芝草,看这药力,不是几百年份都不太可能。”
“怎么会这样,难道墓中长出了一株芝药,融入了椁室之中?”
搬山一脉,人人通识药理。
鹧鸪哨和老洋人虽然在此道上不如师妹花灵那么精通,但山间寻常灵药还是能够辨认,以往在深山密林倒斗,受了伤也都是就近采药自行诊治。
而今,闻着弥漫在四周的那股浓郁药香。
两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毕竟,献王玄宫地处十数米的地底深处,常年不见天日,芝草又非朱砂、琥珀这等地生矿药,不见日头怎么能长?
“陈兄,不会又是一株尸桂吧?”
鹧鸪哨心神电转,忽然想到了瓶山云藏宝殿那株以尸气为食的尸桂。
“天上凶星、地底太岁。”
“道兄就没想过,献王棺或许就是活着的呢?”
陈玉楼平静一笑。
说话间。
更是伸手将身前那只青铜丹炉外里一推。
刹那间。
那丹炉竟是直直的撞入墙内。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扇人形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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