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的空气格外清新。
雪山朦胧,寒梅幽香,呼吸吐纳时似乎都能感觉到淡淡的清心。
陆尘然从打坐中幽然醒转,脑海之中的那页金书扉页,有字迹缓缓地浮动着:
【与萤火灵芝结缘:(10/10)】
【......】
下一刻,陆尘然的身体便是一僵,继而缓缓地倒在了车厢内。
随后,他便是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的身体宛若没了线的木偶躺在车厢上......
车厢外,是纯白的世界,含着林梢,透着远处的雪山薄如纸。
近处,雪花在微风中轻卷,落下即化。
周遭的一切如此静澜,缓而无声,人行于其上,似游走在时光之外,像一幅画卷。
此刻,陆尘然的身影缓缓地浮在空中,静静的环视一周,心中无悲无喜,刚才的一切心境仿佛是属于另一个人。
这一幕,他本该惊讶。
可是,现在的他心中便是连惊讶也无半点,那颗心便如一片平静的湖,惊不起半分涟漪。
金书扉页独属于萤火芝的那一页上,有字迹悄然隐现:
【结缘萤火灵芝,获七窍通明,以出阴神。】
【......】
这一刻,似乎七窍的魂魄已经同周遭的一切融为了一体,默默地感受着此方世界的极度安宁,感受着天地的奇妙。
一炷香的时间,陆尘然的七窍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体之中,出声感慨道:
“这便是阴神出窍的感觉吗?”
“......”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修出七窍阴神,陆尘然只觉得自己的心境逐渐的有些变化,不知不觉中便是平和了许多,便是遇到什么事情,也很难让自己的心中有所波澜......
一个复杂的念头突然升起。
自己不会一路结缘,结出个清心寡欲的心境来吧......
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
距离太阳完全升起还有些时候,天气已经放晴。
一路风尘疲惫,商队还有不少人尚在酣睡之中,未曾苏醒。
陆尘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同虎山神说了一声,便是不紧不慢地朝着《佳木杂俎》中所记载的庆平县外不远处的碑林行去。
趁着昨晚去庆平县采购的商队伙计们还没有完全的回来,陆尘然想要去看看书中所描述的那处古战场,是否有书侧中所记载的那般奇诡。
或许是因为陆尘然此刻的打扮在这县城之中过于显眼,背着背包,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雪狐,一瞧便是来此地游玩赏雪观景的世家子弟。
他刚走至庆平县城门外附近,便是有一群小孩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先生可来庆平县游玩的?需不需要知客......”
“先生别看俺小,但庆平县周围几十里俺熟悉的很,先生去哪俺带先生去,只要三个大钱。”
“先生选我吧!俺就要两个大钱。”
“......”
陆尘然莞尔一笑,心中不由得感慨,此方世界的童子过于懂事,尚在垂髫的年纪,便已经为家中赚钱了。
随后便是蹲了下来,开口询问道:
“那你们可知道古战场碑林怎么走?”
却是不知,这句话语落下后,原本将其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孩儿们,一哄而散,避之不及。
很快,原地便只剩下了一个扎着童鬓的小孩儿,一身干干净净的青布衣衫,鼻尖挂着一条长长的鼻涕。
陆尘然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小孩儿擦了擦鼻尖的鼻涕,壮着胆子走上前开口道:
“大先生,俺们爹娘都不让俺们去古战场那附近玩儿。”
“他们害怕,所以都不敢带先生去。”
“......”
陆尘然眨了眨眼睛,望着这虎头虎头的小子,蹲下来,和善地问道:
“哦?那你为什么不跑?”
“因为水生不怕。”
“古战场那儿有什么?”
“俺爹说那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容易被脏东西上身,但水生已经偷偷去过了,再去一次也没有关系。”
陆尘然愣了一下,随后便是温柔笑笑,从包裹中拿出了几个大钱塞到了他的口袋中,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
“水生只需要将我带到那旁边就好了,不用水生进去。”
水生抽了抽大鼻涕,揣着这位大先生给自己的几个大钱,便是朝着不远处的山上跑去:
“大先生,我们要快点儿,水生中午还要回家吃饭呢......”
“......”
......
昨晚刚下过雪,崎岖的山路并不好走。
跟着水生的步子,约有半个时辰左右,陆尘然便是来到了一处人工开凿的小路。
小路的两侧是一条河,已经被厚厚的冰雪冻住了,单单只看周围,高低起伏的山势,没有什么平坦的洼地,所以并无人烟聚集在此。
一路行来,人烟越来越少,飞鸟走兽也不见半个,甚至在周围有淡淡雾气生出,陆尘然的眸子微眯着,心眼不断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温度越来越冷,那并不是风寒,而是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凉。
终于,行至一座高大的花岗岩石碑前,水生停住了脚步,开口道:
“大先生,这儿就是古战场了。”
“早上还看不出来什么,要是晚上,就能看到当年两支大军打架,俺爹说那叫什么海市蜃楼......”
“......”
陆尘然纵目朝着石碑深处望去。
这应该是一处陵冢,座座石碑错落在整座山头之上,在这堆石碑所包裹的尽头处,坐落着一座高达十丈汉白玉丰碑。
无数的岩石上刻满了铭文,记载着墓主的生平,随着岁月的侵蚀,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几百年来,在这天寒地冻的不毛之地,这些墓碑见证过了一批又一批的山人......
随着那本《佳木杂俎》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又有谁会记得当年那数万为了北境捐躯的甲士?
陆尘然走得很慢,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一道道岁月的痕迹。
风夹杂着雪霁浮动着,吹的脸生疼。
陆尘然一直走到了这陵冢的最深处,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间便是映入了他的瞳孔之中。
在那座高大的丰碑下,一名白衣女子手持着一大捧纸钱,静静地站在那里,脚下是数不清楚的黄纸,在这漫天的风雪中,熊熊的燃烧着。
巾帼髻轻颤,紫兰步摇慢摇。
一头雪白的长发,仿若幽蓝的冰洋上飘落的大雪,身上单薄的白衫,让人担心她单薄的身子能否经受得住这样的严寒。
竟然有人在那丰碑下烧纸?
这女人是谁?
似乎是注意到了陆尘然,女子那双冰冷的瞳孔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下,眸光冽如冰泉,似有一股寒流。
而后转身离去,徒留一道雪影。
陆尘然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而后低头看着水生,轻轻道:
“水生,这儿陵冢总是会有人来烧纸祭奠吗?”
水生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轻轻道:
“大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陆尘然开口道:
“刚才的那女子不是在烧纸祭奠死去的甲士吗?”
水生抽了抽鼻涕,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大先生你是不是看花了眼?这儿哪有别人......不就只有俺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