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怀胆子小,还怕疼,可是,这会儿却壮着胆子,忍着疼,一遍遍撞着“陆溪亭”脑门,好像是想把他撞清醒。
“别撞了,我脑门都撞起包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阿玳胸膛里的那只手,缩了回去。
“师弟……”她终于听见熟悉的声音,只是再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陆溪亭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手在颤抖,声音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我……我干了什么?”
“陆师弟!你差点剜了阿玳的心!”小怀一双绿豆眼,悲愤地瞪着他。
“我没事……”阿玳软在地上,虚弱地看着陆溪亭,“师弟……”
“阿玳!”陆溪亭蹲下来,看着她胸口五个指印,血流了满身,眼眶绯红,“阿玳,我不知道,我……”
“我当然明白你不知道,你先扶我起来。”阿玳冲他一笑。
“嗯嗯,好!”陆溪亭眼里已经满是泪水,他弯下腰,扶起阿玳,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而后在她药袋子里翻,“治伤的是哪种药?”
娘教医药的时候,他并没有好好学……
阿玳自己捡了两颗吃了,而后坐直,准备调息打坐。
“师弟,你坐我对面。”阿玳虚弱地说。
“好!”陆溪亭不敢违抗,很乖地坐下了。
一旁还有一个始终沉默的柳清棠。
小怀很有戒备心,一颗小果子,狠狠瞪着柳清棠,唯恐他趁人之危。
“小怀,别怕。”阿玳说,“他暂时不会动我们!”
小怀眨了眨绿豆眼,“为什么呢?”
“因为,他比我们更想知道那团黑色魂气是什么东西。”阿玳胸有成竹。
柳清棠多看了阿玳一眼。
被她猜中了心思,他的确很想知道。
阿玳微微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希望你记住,我师弟没有残害上百孩童!”
那上百孩童此刻均仰躺在地,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但没有死,绝对没有,他们只是因为那团黑魂沉寂了,他们也沉寂而已。
阿玳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收魂和驱魂。
此次阿玳启用了收魂阵。
七七四十九个收魂瓶按阵法摆开,只见无数黑色魂气涌进收魂瓶,树上的、孩童身体里的,尽数被收了起来。
那些孩童身上黑气散尽,接二连三苏醒过来,揉着眼睛,不知发生了何事。
而树木没了黑雾环绕,叶儿竟片片枯黄,并迅速枯死。
唯有陆溪亭身体内那些黑气,却收不出来了。
阿玳感到了一种力量在与她收魂的法力抗争,不愿这巨魂被收回来。
“照魂灯!”随着阿玳一声低喝,山洞里骤然间被红光照亮。
照魂灯,照生前事,了生前念。
红光弥漫里,响起孩童稚嫩的呼喊,“师兄,师兄——”
红光深处,隐隐绰绰,出现孩童的身影,穿万柳门弟子服,跑向长身玉立的男子。
孩童玉面朱唇,粉雕玉琢,长得尤其漂亮,但男子却冷冷地看着他,不见一丝笑脸。
“师兄,爹说,要兄友弟恭,友善同门,是清枫做错了什么吗?为何大家都不喜欢我?”孩童说着话,眼里就含了泪。
男子沉默地看向别处,不说话。
孩童委屈地低下头,“师兄,你也讨厌我吗?我可以只吃半碗饭,师兄不讨厌我,可好?”
男子终于说了话,却是比冰山上的雪更冷,“我修真之人,早已辟谷,不吃饭。”
“噢……”孩童揉了揉眼睛,“师兄,你能教教我,如何才能讨人喜欢吗?师兄弟们都喜欢你,我也想要师兄弟们喜欢我,我要如何做呢?”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被称为师兄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师……师兄呢……”孩童终落寞地走了。
木屋前,有窈窕女子侧立,看不清面容,见孩童一個人走回来,温柔唤他,“清枫。”
“娘亲——”孩童的声音又脆又甜。
“清枫今日跟师兄弟相处如何?”女子拈去他头上一枚树叶。
孩童微微一顿,却笑着说,“很好的娘亲,师兄弟们都喜欢我,拿馒头给我吃,陪我玩,还教我练剑。”
“那就好,娘便放心了。清枫要和师兄弟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孩童迟疑,“娘亲又要外出吗?”
女子笑言,“听闻昆仑有一块极品寒铁,娘亲取了来给你铸一把剑如何?”
孩童抱着女子的大腿,眼里满是不舍,却终究乖乖说了个“好”字。
画面一转。
孩童脑袋肿着个大包,一身都是泥,艰难地从池塘里爬出来,一群穿万柳门修士服的小弟子挡在了他面前。
为首的在他面前一站,“你想跟我们玩吗?”
刚刚爬上来的孩童眼里闪过一道光,又迅速熄灭下去,他们还会和他玩吗?如果会陪他玩,为何会用石头砸他的头?为何要把他推进池塘?
“臭妖怪,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们就陪伱玩!”为首的小修士说。
“真……真的吗?”孩童还是充满希冀地抬起了头。
“真的!”小修士哈哈大笑,“你只要喝我的尿,我就和你玩!”
小修士说着,竟解开裤子真的尿到了他头上。
孩童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任尿液流过他的头、他的脸,全身都在发抖。
“哈哈哈哈!听话的狗!既然你真的喝尿,我便也说话算话!我们和你玩!来吧!我们挂树上玩去!”
孩童颈上挂了根绳,被吊在一棵树上。
“好不好玩?哈哈哈哈!好不好玩!”
“咦?你不说话?是觉得不好玩吗?那我们玩大一点,在身上扎窟窿吧?我们来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就在谁身上扎!”
“你怎么一直出拳头?因为你是傻的吗?哈哈哈!”
因为孩童的手被绑着,他只有拳头,是以小修士们一直出布,他便一直输,身上一直被剑扎洞。
“听说你们妖怪是不会死的?真的哎!扎了这么多洞还不死啊!”
孩童的白色修士袍已经被血染得绯红,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是,很痛啊,他看着前方,长身飘逸的师兄正走来,他喃喃唤道,“师兄,师兄——救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