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红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大致讲了出来。
听完,意识空间里的沈意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呵,我说呢,老妖婆,你那个叫祝延东的表哥知道事情却不跟你讲明白,让你去问这丫鬟,还不就是昨天那俩唠比婆说的蠢儿子就是他,他怕你在心里笑他,真有意思。”
鹤见初云没有回应他,自己思考着什么。
“小姐?”
旁边的珠红见她迟迟不出声,不由呼唤了一声。
回过神来,她又问道:“我那表哥欠了万泰楼多少银子?”
“我不知道,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听来的,还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应该很多很多,肯定不止几千两。”
鹤见初云又不说话了,再次陷入沉思中。
车马颠簸着穿过嘈杂的旧街,谁也不知道,实际上她是在与沈意对话。
“玄厉,你说说,要是我直接加入济元司,你觉得会怎么样?”
“不就是要帮你那姑母嘛。”
“你也看到了,她对我也不错,能帮还是帮一帮吧。”
“要我说,我劝你谨慎一点。”
“你说说理由?”
“首先是一个问题,你了解你姑母吗?”
“呃……不了解。”鹤见没有想太久,很快回答。
“对咯,你跟你那姑母见过的面半只手掌都数得过来,你都不了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说帮就立马去帮?”
“那不帮?”
“你呆啊,帮是可以帮,你总得看看她值不值你帮是不?”
“你的意思是?”
“先观察观察,等了解一些后再做打算,现在说回你要不要加入济元司问题,我的建议是不。”
“为什么啊。”
“你当炼丹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想想,炼出来的丹药能卖多少钱?”
“很多啊。”
“嗯呢,炼丹师那钱是哗哗往里赚,那么多钱就靠炼丹师自己和炼丹师的家眷花得完?”
“嗯……”
“花不完对吧?我再问你,钱是什么?花出去的钱才叫钱,钱是要流通的,炼丹师赚那么多钱光吃不拉,时间一久不就乱套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商税?”
“对,你们这些王朝的律法我懂的不多,但反正加入济元司的那些个炼丹师赚的钱肯定是要往上面交税的,肯定是很重的那种,但也是,那些皇族给你权利,保你安全,让你一呼百应,然后你帮他们赚钱,双赢,好处全让炼丹师拿了也不现实。”
“你说的这些不就是对你没好处嘛,我炼的丹药都卖出去了,你吃什么?”
“对啊,咋滴,你还想让我饿肚子?”
“我哪里想了?”
“行了,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
“你想想啊,仇武陵,他身边不是有两个侍卫嘛,一个叫载德,一个叫无庸,依我看啊,他俩说好听点叫侍卫,说难听点那就是两坨人形的监控器,平常听你的话,但你一旦想跑路,门都没有。”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帮你姑母和万家对线是必然的,要是对面喜欢狗仗人势,搞不好那什么林家也下场了,如果你现在加入济元司,万一后面事态超出你能掌控的范围,无法解决,你告诉我,你怎么跑?等死?”
“那要是我不加入济元司……”
“对,不加入济元司,要是这边家族配合一点,你不也是大把大把的赚钱?事情超出控制范围,随时可以跑路,如果事情只是对你来说刚好无法处理,但还没严重到哪里去,这不好了,加入济元司相当于你的一道保命符!”
“哦,横竖都是一条生路!”
“当然了,加不加入济元司,怎么选,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就是利己主义吗?”
“哼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帮人可以,但得先确保自己能活,玛德把人救了自己死了那不蠢傻子吗?”
“可若是需要被救的人是自己的爹娘呢?难不成也得……”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要是我爹我娘真性命攸关,那肯定得不惜代价去救……反正就是看人,她是你姑母没错,但你们的亲情应该还没到要替对方去死的地步吧?”
“嗯哼哼。”鹤见初云哼了两声,随后幽幽问了句:“玄厉,要是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会用你的命来救我吗?”
“这……”沈意一愣,这个问题他完全没有仔细想过,隐约记得她之前也问过自己来着。
好像问过好几次了吧?
自己都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记得了。
但说实话,相处到现在,要是知道老妖婆会死,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习惯了她的存在,如果她某天突然消失,自己怕是会失去某种目标,至于会不会用自己的命来救对方,沈意说不上来,毕竟他真的很怕死,而且非常矛盾。
没死的人永远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死百了。
死后的虚无感只会让人疯狂怀念生前的一切,哪怕是世间的人间疾苦,至少沈意是这么认为的。
嘶~这个问题怎么这么像“女朋友和老妈掉进水里先救谁”的那个问题啊?
都很为难人。
于是沈意撇了下嘴,根本没有回答,反问道:“嚯哟,要是马上死的是我,你会用你的命来救我?真的是。”
“我会!”
说完他翻了下白眼,扭开脑袋张嘴往神台里吸出一些红黄细丝,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鹤见初云就回答了,快的他都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下,沈意听得不是很真切:“你说啥?”
“我说我会。”
“啊?这个……”对方回答得如此快速且干脆肯定,一下子给他弄不会了。
“真……真的?”
“嗯,是真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契约兽,我的……亲人,行吗?”
沈意目光呆滞着,他想起来了,之前鹤见初云的确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但听着都像是随心的一问,他回答都很敷衍,要么就模棱两可,从未把问题甩给老妖婆过。
而今天自己把她问自己问题反问给她,她的回答却让自己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你怎么了玄厉,现在该你回答了,要是我马上就死了,你会不会舍命救我。”外面的鹤见初云再次问道,但意识空间里的沈意还是一副呆愣的表情,他脑子里压根没在思考这个问题,满脑子都在一句话。
不是!你来真的啊?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点声都没出,就在脑子里重复着这六个字。
该怎么回答?
是随便搪塞过去还是真心回答?
可他真不确定在这个问题成真后自己到底会不会舍命相救啊。
思考了好一会儿,就在他准备说一声“会”来应付过去或安慰对方时,只听“咚”的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怎么了?”珠红一脸疑惑地对前面驾御马车的车夫问道,但对方并没有给予回应。
感觉到不对,鹤见初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沈意身上,探头往外面看去,而一看,她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只见前方的道路拦上了一根粗壮滚木,刚刚的动静就是这根滚木砸在地上所发出的,而在周围站着十多个手持钢刀的大汉,面露不善的看着自己乘坐的马车。
在附近路过的行人百姓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就被那些大汉挥舞着刀刃驱赶走。
看他们的样子,很明显,目标是自己,可自己并不认识这些人。
鹤见初云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没过多久,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双眸变得深邃,还有一闪而过的冷意。
“老妖婆,这些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啊。”
不用沈意提醒,鹤见初云已经将破虹剑取了出来,面无表情地静静等待着。
外面的大汉见马车已经不能继续往前,便一个个肩膀扛着钢刀,大摇大摆地朝着马车这边走来。
前面驾驭马车的车夫早就慌了神,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祝家的人!想动我们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祝家?”走在前面的几个大汉闻言对视一眼,下一秒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祝家!那我们的确得好好掂量掂量。”
“马车里坐的是祝家的那位公子小姐啊,出来让大伙瞅瞅,要是得罪不起,大伙走人便是!”
“车里的人出来吧,不要躲躲藏藏的了。”
“那边的,看什么看!赶紧给我滚蛋!看了不该看的,小心命折在这里!”
见这些人如此嚣张模样,车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是拿祝家来吓唬吓唬对方,看看能不能那人吓跑,要是吓不跑他就没辙了,他就一普通的车夫,对付这些个大汉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关于鹤见初云的身份,从昨天她进入祝府开始就传开了,他当然知道,现如今的鹤见雁秋仅仅只是祝府名义上的主母,而鹤见初云不过是一个来投奔亲戚的丧家犬,连祝家最边缘的庶出子弟都不如,能有什么威势?
也正因此,他不敢说话了,战战兢兢的,祈祷着对方找的只是鹤见初云一人,当自己完全不存在就好。
兴许是祈祷真起了作用,这些大汉只是一开始大笑嘲讽了几句过后,便不再理他,大步走到马车旁,也不问里面的人是否同意,直接扯开车轩望了进去。
等看清里面两人的相貌,这人先是一愣,随后扭头看向其他人,惊喜道:“大伙!快来看!里面有个小娘皮长得老正了!”
“让我看看……诶哟!”
“都让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
“别挤了!”
“……”
鹤见初云全程冷着脸,可这个表情反而让外面的大汉更加兴奋起来。
“这小眼神!我喜欢!”
“看来东家那边给我们派来了一个大活!”
“妞!你说个话,跟我走一趟如何?”
马车内的珠红害怕得紧贴着鹤见初云,手拉着她的衣袖满脸紧张。
“小姐……”
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鹤见初云表现的很是淡定,只是眸子不时闪过冰冷的杀意,在她眼中,这些人已经是死人了。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看向一个将脑袋探进车的一个大汉,沉声问道:“你们是祝碧蓉派来的?”
“嗯?你怎……”
“祝碧蓉?我们可不认识什么祝碧蓉,快下来,乖乖跟我走一趟。”
“你要带我去哪?”
“还能去哪?长得这么俊,不去做头牌可惜了!”
“赏给老大,兴许我们兄弟今天今晚还是碰上一碰!是不是啊!”
“哈哈哈是啊!”
“下来!别墨迹!再墨迹给你腿脚打断!”
“听到没有啊小娘子?还不下来,我的这些兄弟可要把你腿脚打断。”
带头的大汉笑着威胁道,鹤见初云脸色没有变化,但声音却冷了下来:“我给你们十息的时间,把前面的东西抬走,让我们过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对方丝毫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依旧笑着说道:“怎么个不客气法?”
“你可以试试。”
“呵呵,试试就试试!兄弟们,听到她说什么没有?她说她要对我们不客气!”
“哈哈哈哈!”一众大汉捧腹大笑,殊不知,死神已经悄然接近。
鹤见初云不说话了,默默在心里倒数着。
十息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带头的大汉再次看向马车里面,嘲讽道:“小娘子,时间到了,说说吧,你要对我亻……”
噗嗤~
话才说一半,一道锐利的剑气飞出,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当场洞穿了他的额头,留下一个触目今夕的血洞。
说话的带头大汉表情凝固,下一秒直挺挺倒在地上,连遗言都没留下。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安静了,过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有人回过神来。
“死……死了?”
“这娘们杀了我们的人!”
“她找死!”
“杀了她!”
“兄弟们!上!”
“啊!”
带头大汉死时的惨叫被马车里的珠红清楚看在眼里,她尖叫一声,下意识想要抓住鹤见初云,可转头一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车,一手持剑,红衣如血,眼中杀气腾腾。
十余名手持兵器的大汉一拥而上,可剑光划过,鲜血以及被斩断下来的头颅和刀剑一并飞洒在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