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畴眸光一凝:“嫂嫂?”
“将长安君的嫂嫂送回大秦?”
景礼讶然道:“屈氏绑架了长安君的嫂嫂?”
景畴摇了摇头:“不可能。”
“长安君仅有一个兄长,那便是秦王政!”
“他屈氏凭什么抢走秦王政的嫔妃?”
“速传讯回寿春,令族人打探屈氏是否与秦国联姻了!”
景颇当即拱手:“唯!”
安陵城破后两日,楚军内部的气氛都十分诡异。
屈氏明明是夺城功臣,却不敢取走城内的战利品,更不敢放声谈笑,每每遇见其他氏族的人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觍着脸赔笑。
可屈氏的脸上在赔笑,他们心里真的在笑吗?
他们很委屈!
嬴成蟜不攻打我们那是他的选择,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屈氏什么都没做错啊!
不论我屈氏此战战损几何,这座城池就是我们屈氏打下来的。
凭什么要我们忍气吞声啊!
另一边,景畴更是怒火中烧。
“嘭!”
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景畴怒道:“贼子屈氏,安敢与秦国联手削弱我景氏!”
景颇赶忙询问:“族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畴将家书递给景颇,沉声道:“族中打探清楚了。”
“前些日子,秦国派遣行人携厚礼登门拜访屈氏。”
“族中本以为秦国只是像游我族一般去游屈氏求和。”
“但几经打探方才得知,秦王意欲纳一屈氏女为美人,纳三屈氏女为良人,更要赠战马一千、黄金百斤为聘!”
景礼愕然:“秦王政竟然愿予屈氏一尊美人之位,三尊良人之位?!”
这个条件可不仅仅只是四个妃位那么简单,更代表着极大的政治预期!
只要这四名女子中的任何一个人能魅惑住嬴政的心,让嬴政封她为王后,那她的子嗣就能成为未来的秦王!
未来的秦王是自己的外孙、外甥,这谁能不心动?
谁人不希望成为下一个魏冉,下一个芈宸?
且嬴政给了四个妃位,诚意也是极足。
一名屈氏女可能没有生育能力,但四名屈氏女总不能都没有生育能力吧?
但凡其中一名屈氏女生下了孩子,就可以过继给最受宠的屈氏女为子,进一步增大了下一任秦王身上会流淌着屈氏血脉的可能!
嬴政付出了这么重的礼物,那屈氏又会给予怎样的回报?
景颇大怒:“怪不得此战我景氏战损颇多,屈氏却仅折损数百人。”
“原来秦国早已与屈氏联手!”
“屈氏很可能早已将我军虚实告知秦军,秦军也在配合屈氏削弱我族。”
“族长,这仗没法打了,咱们撤军吧!”
对于景颇的话,景畴非常认同,甚至有些恍然大悟。
本官就,景氏和嬴成蟜无仇无怨,嬴成蟜为何会抓着景氏爆锤?
合着背后是屈氏操刀啊!
景氏和嬴成蟜无仇无怨,但景氏和屈氏的冲突矛盾却数不胜数。
通了!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景畴豁然起身:“背后有人作祟,此战如何能胜?”
“必当撤军!”
“但撤军也不能灰溜溜的撤。”
“随某同去寻上柱国!”
景畴固然是景氏族长,但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能超过规则的限制。
如果景氏悄无声息的撤军,楚王悍完全可以用逃兵的罪名将景氏诸将的官职一撸到底。
景氏不能悄无声息的走,必须要光明正大的走!
一众景氏将领气势汹汹的进入中军。
正和屈桓商讨如何处理军中矛盾的项燕眉头微皱,不满的质问:“景莫敖,这是何意?”
项燕心里也很愤怒。
秦军撤退之后,按照项燕的想法一定是要衔尾追击的。
可就是因为楚军内部矛盾已到了不得不解决的程度,项燕才无奈放弃追击,思虑该如何处理军队内部的矛盾。
结果现在,景氏还来闹?!
景畴沉声道:“上柱国,非是我景氏不愿为国效力,实是军中有通敌叛国之辈,此战若是再这么打下去,必败无疑!”
项燕肃声发问:“景莫敖可是发觉了什么证据?”
景畴嗤声道:“屈氏行止皆慎重,又怎会给我等留下寻找着证据的机会?”
屈桓大感错愕,当即起身怒喝:“景莫敖是我屈氏通敌?”
“自五百年前,我屈氏先祖公子暇便为王征战,大破随、绞、州、蓼四国联军!”
“五百年间,我屈氏始终忠君爱国,为王分忧。”
“景莫敖有什么资格怀疑我屈氏对大楚的忠诚!”
景畴直视屈桓:“屈司马言之凿凿,却又如何解释大战之际嫁女给秦王政为美人之事?”
屈桓:???
屈氏要嫁女给秦王政做美人了?
我这个族长怎么不知道!
屈桓断声道:“本官对此一无所知。”
“景莫敖休要污蔑本官!”
对于景畴的指认,屈桓是真的一无所知。
但对于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得到消息的景氏而言,他们只认为屈桓是在装傻!
景畴冷声一笑:“一无所知?”
“呵~好一个一无所知!”
“那秦国长安君撤军之际,为何屈氏未曾衔尾追杀,而是坐视长安君仅率一百家兵逃出了安陵城?”
屈桓认真的解释:“我部都尉认为长安居狡诈,必定有诈!”
“且长安君在抵近城门时下达了命令,很可能是有伏兵相待!”
景畴反问:“伏兵呢?”
屈桓怔然,几息后方才毫无底气的:“尚未发现。”
嬴成蟜确实让卦夫打出了旗语。
但那旗语无论套入哪个国家的旗语体系都是一团乱码,嬴成蟜根本没有准备任何伏兵。
在大军撤出东城后,跟在嬴成蟜身边的确实仅有一百家兵!
屈桓上哪儿找伏兵去?
根本找不到!
景畴嗤嘲大笑,看向项燕:“本官确实没有证据,但屈氏所为之举还需要证据吗?”
“我景氏确实不善捉贼,但此间事景氏会如实上禀大王,请大王捉出屈氏通敌的罪证!”
项燕诚恳的劝:“景莫敖,切莫中了秦军的离间之计啊!”
“屈氏也愿意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承担更艰巨的任务,以昭告其对我大楚的忠诚!”
景畴摇了摇头:“景氏不愿继续消耗我景氏的兵力去等待屈氏证明他的忠诚。”
“景氏退出此战!”
项燕起身,沉声质问:“王上本不愿出兵,然景莫敖却鼓噪出兵。”
“而今景莫敖何故又率先言退?!”
景畴坦然道:“本官错矣!”
“为了本官的错误,景氏两万余名好儿郎战死!”
“本官不能一错再错,更不能让更多儿郎因为本官的错误而牺牲!”
“待回朝之后,本官自会向王上请罪。”
景畴拱手一礼:“告辞!”
话落,景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项燕赶紧绕开案几追向景畴:“景莫敖!”
撩开帐帘,项燕不止看到了景畴,还看到了昭晃、昭愿等一众昭氏将领。
项燕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诸位将军此来,是为何事?”
昭愿等将领齐齐拱手:“末将听得族长调令退军,特来告知上柱国。”
昭愿的态度很明确。
我们并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否要退军,而是通知你,我们要退军了!
项燕心脏猛的一缩,肃声喝问:“为什么!”
昭愿看了屈桓一眼,又对项燕拱手再礼:“此乃族长之令,我等只是听令行事。”
“且我昭氏族长已对大王言了此事,并得到了大王恩准。”
“无须多久,调我军班师的王令便可抵达军郑”
“待上柱国凯旋,昭氏族长自会亲自登门拜访上柱国。”
昭愿的话语中没提出任何有效信息。
但昭愿的目光却明了一牵
显然,昭氏也打探到了屈氏女要成为秦王政的美饶消息,不免怀疑屈氏是否在与秦国暗中勾结,借秦国的刀杀政敌的人!
而除了对屈氏的怀疑之外,昭氏将领心里也都憋着火呢。
既然景氏拿到了最多的分润,那为什么还要为了减少景氏的战损而改变战术?
景氏有多分润的战利,屈氏有亲家送上门的先登之功。
昭氏有什么?
昭氏什么都没有!
难道就因为我昭氏族长没有随军出征而是坐镇后方筹措粮草,你们就这么欺负我昭氏子弟?!
这不公平!
项燕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却还是强压怒气,诚恳劝:“此战至今,我大楚占尽优势。”
“只要我大楚精诚合作继续进攻,此战必将所获良多。”
“昭氏言退,太过可惜!”
昭愿摇了摇头:“族长命令已下,我等岂能不从?”
“且……”昭愿又看了屈桓一眼:“此战就算所获再多,与我昭氏有什么关系?”
“愿上柱国凯旋!”
最后拱手一礼,昭氏诸将也阔步离去。
更远处,斗氏、成氏、孙氏等各氏族将领也都远远的看着项燕。
显然,他们也都有撤军的意向,只是因为族力较寡,生怕被项燕砍了脑袋,所以才畏足不前。
项燕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身看向屈桓:“屈司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屈桓坚定的:“长安君撤军之前,确实高声言这安陵城是他送给嫂嫂的新婚贺礼。”
“但我屈氏绝对没有与秦国勾结,更没有嫁女给秦王政为美人之事!”
项燕眉头皱起:“会否是屈氏旁系做出了如此决定?”
屈桓毫不犹豫的摇头:“本官身为屈氏族长,如此大事仅有本官能够决定。”
“本官未曾准许,无论主系还是旁系,谁权敢做出如此决定?”
“这绝对是长安君的离间计!”
话间,屈鸥快步跑到了屈桓附近。
但见项燕也在,屈鸥当即驻足,犹豫不前。
屈桓朗声招呼:“我屈氏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有什么需要上禀之事,直接道来!”
屈鸥快走两步到屈桓面前,先对项燕拱手一礼,然后凑到屈桓身边低声开口:“族中来信。”
“秦国昌平君、公子启亲带战马、财货登临族内,意欲代秦王政纳我屈氏女为美人。”
屈桓瞳孔地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何本官一无所知!”
屈鸥苦声道:“两日前,昌平君才抵达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