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道长不可测、深不见底、撕裂大地而来的裂隙,毛遂瞳孔猛然一缩:“黄泉门开!!!”
大代君臣齐齐骇然。
他们料想到地龙此次乃是含怒翻身,定会波及甚广。
地裂自出现之际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扩张。
悚然大骇间,赵无极下意识的转身伸手,于千钧一发之际攀住了地裂边缘。
竭尽全力上攀的同时,赵无极看着身前不远处的代王嘉,下意识的高呼:“嘉儿!快跑!!”
呼声尚未完全出口,地裂便已再度扩大。
赵无极身周土层进一步崩解坍落,挂在地裂边缘的赵无极也再无挣扎的余地,被泥土沙石裹挟着一同坠向那幽深不可见底的大地深处。
唯有他那不舍、担忧又慈爱的目光深深印刻在代王嘉的内心深处。
倘若赵无极喊的是‘大王救我’。
代王嘉悲声嘶吼:“季大父!!!”
毛遂用力推着代王嘉,赵磬用力拉着代王嘉,二人动作迥异却异口同声的焦声劝说:“大王!走啊!”
看着那迅速靠近的地裂,代王嘉不得不压下悲伤和绝望,怒声喝令:“背上毛爱卿!走!”
将毛遂扶至卫兵背上,代王嘉连滚带爬的起身,奋力狂奔。
灰尘弥天、狂风呼啸、轰鸣炸耳,他们已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往哪个方向奔跑,听不清世间的声音,看不见远处的道路,只求能远离地裂。
他们也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已拼尽了全力。
一名名同僚、袍泽、国人悲鸣着坠入深渊,围绕在代王嘉身边的人肉眼可见的减少。
代王嘉终于榨干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力量。
侧头以余光看着后方穷追不舍的地裂,代王嘉心头无比苦涩。
代王嘉有心呼唤卫兵护驾,但他残存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发出盖过轰鸣声的音量!
心一狠,代王嘉将最后的力量灌入双腿,将自己扔向前方。
毛遂第一时间便发觉了代王嘉的动作,惊声高呼:“护驾!!!”
赵磬更是心头大骇,赶忙奔至代王嘉的落点,拽着代王嘉的胳膊就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背上。
听着赵磬急促的喘息声,代王嘉心头安心了些许。
代王嘉赶忙揉了揉双眼,终于确认地裂的边缘依旧停在原地,不曾寸进。
代王嘉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但代王嘉却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喜讯喊出来,而是待到赵磬又拼尽全力的跑了数百步、喘息已剧烈如牛之际方才振奋高呼:“诸位爱卿,地裂已止!”
“吾等已逃离黄泉门户!”
听得这话赵磬再也撑不住疲惫的身躯,顾不上背后还背着代王嘉,顺着前冲的势头跪倒在地,颤抖的双臂艰难的撑着身体,整个人像是一只大虾般不断弓起身子,不可控的剧烈呕吐,恨不能把苦胆里的胆汁都一并吐出来。
陆高等一众朝臣也或是软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或是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呕吐。
毛遂艰难的爬到代王嘉身侧,焦声发问:“大王可无恙乎?”
代王嘉跌坐在赵磬的呕吐物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寡人无碍,爱卿无恙否?”
毛遂当即拱手道:“臣,拜谢大王救命之恩!”
“幸得大王冒险救援,臣方才能苟活一命!”位卑者舍命救援位尊者,尚且能得一世富贵,更遑论是位尊者舍命救援位卑者了。
代王嘉看着数百步外的地裂,苦涩长叹:“寡人只恨未能救下余下爱卿!”
“寡人的季大父更是直接坠入了黄泉!”
“寡人,心甚痛哉!”
代王嘉心头惊惧渐渐消散,随之暴涨的便是愤怒和质问。
地龙大怒,寡人可以理解,毕竟地龙正吃饭的时候饭桌被燕军给掀了。
厚土大怒,寡人可以理解,毕竟地龙是厚土之宠,秦长安君深得厚土恩宠,而今地龙和秦长安君都被仙人给欺负了,厚土怎能没点表示。
与秦长安君斗法的仙人是齐王请的!砸碎祭地龙之祭坛的兵马是燕王派的!
为何被厚土开着黄泉大门穷追不舍的却是寡人?!
天地不公!
毛遂的目光也顺势转向那地裂之处,眼中尽是惊惧和无奈:“观此黄泉门户,东西阔约百三十步!”
“如此宽阔之黄泉门户,纵观史册亦是罕见。”
“足可见厚土此次乃是动了真怒!”
“为大王性命计……”
毛遂嘴唇蠕动一番后,方才不甘的低声道:“臣谏,请大王为秦臣!”
毛遂知道代王嘉心中不甘,毛遂自己心里也很不甘。
但,不甘又能如何?
厚土已经动了真怒,亲自撕开了阔约两百三十米、长不可计的黄泉门户来拉人。
毛遂更不敢想象若是代国继续攻秦,天地会给予代国何等惨烈的惩罚!
毛遂不惧死,亦不惧黄泉酷刑。
但毛遂不希望代王嘉因触怒天地而死!
代王嘉箕坐于地,遥望地裂的目光无比复杂。
沉默十余息后,代王嘉没有回答毛遂的谏言,而是沉声道:“传寡人令!”
“诸位爱卿休整半刻钟后,随寡人继续向北行进三里暂歇。”
“令相邦遂即刻确认此次黄泉门开伤我大代臣子几何。”
“派出所有斥候,探查此次地龙翻身阔有几何、伤亡几何。”
“令卫尉陆高立刻前往军营,收拢散兵、整顿兵马,而后率军与寡人合兵!”
“令……”
听着代王嘉的一连串布置,毛遂瞳孔微缩:“大王您这是……”
代王嘉轻轻摇头止住了毛遂的话语,面向群臣肃然拱手:“诸位爱卿。”
“寡人,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