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露出了笑容。
面对由李牧统帅的百万联军还敢主动请战。
但嬴政眉宇间的忧愁却难以化解。
嬴政不愿让嬴成蟜再经兵戈、再担风险。
嬴政更不忍让嬴成蟜去与嬴政心中的仙人对战!
当郑安期加入代、齐、燕联军,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能给那百万敌军以一根极强的强心针,更会让秦军所有将士心里都升腾起一丝畏惧。
即便是派遣王翦、蒙武等大将为主帅,秦军也将天然处于劣势,更会在战事不利之际极易崩溃。
唯有让早已身披神光的嬴成蟜出征,才能将劣势转化为优势!
拢在袖中的双手攥紧成拳,嬴政肃声道:“就地设立营帐。”
“除三公九卿上将军外,尽皆于帐外等候!”
在嬴政的命令下,一座临时营帐迅速搭建成型。
嬴政当先踏入帐内,待走到帐内首位之际转身拱手,肃声道:“此战若败,则我大秦轻则退守函谷关,被天下各国百般打压,列代先王之愿再难竟功。”
“重则我大秦社稷不存!国家不再!”
“拜请诸位爱卿,竭力臂助寡人!”
嬴政说的分明,一众重臣更是明白此战有多关键。
当嬴政和嬴成蟜公然喊出‘赤天已死,玄天当立’的口号,大秦与天下各国、亡国余孽之间的矛盾便已不可调和。
为了防止大秦如齐国那般重新复国,大秦王室子弟和权贵们所遭受的打击也必将比之昔日齐国更加惨烈!
所有朝臣无论立场齐齐肃然拱手:“臣等,必尽心竭力!”
嬴政略略颔首,沉声喝令:“展坤舆图!”
两名侍郎当即上前,将整个天下的坤舆图展开于嬴政身后。
嬴政目光看向魏缭,诚恳发问:“国尉如何看待此战?”
魏缭拿起一根木棍走向坤舆图,沉声开口:“臣以为,代、齐、燕固然已经形成联军,但代、齐之盟亲,而燕与代、齐之盟却疏。”
“从燕王选择亲自挂帅便足见燕王对代、齐二国,尤其是对代武安君多有提防,代、齐二国不可能看不出燕王此举之意,也必将会对燕军多有提防。”
“现下督亢之地乃是我大秦疆域。”
“燕军若是选择借代国疆域绕开督亢之地,则一旦代燕背盟,燕王便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杀穿代国疆域回返燕国,要么杀穿督亢之地回返燕国,这两条路却都可谓死路。”
“以燕王的心性,此人必不会将个人安危寄托于盟约!”
“是故,臣以为敌军可能采用的方略有二。”
“其一,代郡精锐自太行山袭扰我大秦,齐国兵出琅琊、薛郡、济北三郡以牵扯我大秦东南方向兵力,燕军南下督亢,攻我大秦东北。”
“若敌行此策,乃是为灭我大秦社稷而来!”
“其二,代、齐、燕三军向我大秦督亢之地集结,而后猛攻督亢之地为燕军荡平南下坦途,自东向西的侵吞我大秦疆域!”
“若敌行此策,乃是为侵吞我大秦疆域而来!”
两条方略,有利有弊。
但魏缭在审慎思考之后却沉声道:“臣以为,代、齐、燕三国依第二策开战的可能更大!”
吕不韦闻言也颔首认同道:“齐国久无大战,良将皆走。”
“代国国力疲敝,虽有大将精锐却无大军。”
“代、齐二国合则两利、分则两敝,而代、齐两军若欲合兵,同样需要率先攻破督亢之地!”
“是故,臣以为国尉所言,无错!”
分析至此,占据便已明朗。
燕丹为便于刺杀而上杆子送给大秦的督亢之地,成了代、齐、燕三国的喉中之鲠。
无论是燕军南下中原参战,还是代、齐合兵,都不得不先拔除督亢之地这根鱼刺!
嬴政闻言略略颔首,而后看向嬴成蟜发问:“王弟意下何如?”
嬴成蟜的目光也在坤舆图上不断扫视,结合自己实地观察过的地形给出了他的结论:“除非放弃盟国之力,否则代武安君没得选!”
人力有时而穷。
李牧确实能征善战,但他除非真的能得到仙人臂助,否则如何在秦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至少六十万齐军横跨秦国疆域进入代国境内?
见嬴成蟜也赞同了魏缭和吕不韦的分析,嬴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继续发问:“诸位爱卿以为,此战我大秦该怎么打?”
魏缭毫不犹豫道:“即便长安君屡献良策,当今大秦官吏依旧只是堪堪能治现有疆域。”
“至少五年之内,我大秦着实不该开拓更广阔的疆域,否则恐有内患之忧!”
“是故,臣谏由杨翁子领兵十万陈兵于郯城,提防齐军分兵入侵我大秦东南。”
“再由上将军武领兵十万陈兵于长治地,提防代军骤遣主力袭我太行。”
“令长安君领兵五十万往督亢之地,抵抗代、燕、齐三国联军!”
“同时派遣使臣威逼利诱燕国,再派使臣离间代、齐与燕之盟。”
“一旦代、齐与燕离心,则此战便休也!”
且不说魏缭的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即便魏缭舍了一头秀发,愿意再耗心血调整整体战略,大秦也没有余力再去治理更多的疆域了!
话罢,魏缭转头看向吕不韦:“相邦意下何如?”
有同病相怜的痛苦,再加上吕不韦曾采用离间敌国联盟的方法来为大秦攻破敌国联军的经历,魏缭以为吕不韦理应会支持他的谏言。
但吕不韦却缓缓摇头道:“国尉所求,乃是破除联军之盟,以此达成休战的目的。”“但在本相看来,此战于我大秦而言或许有利无弊!”
魏缭心里一跳,当即道:“相邦!”
“当今大秦已无更多的官吏用于管控更加广袤的疆域!”
吕不韦轻轻颔首道:“本相亦以为然!”
“本相亦附议国尉上谏之军略。”
“然,本相却不愿离间代、齐、燕之盟,反倒是希望三国联盟愈加紧密,促使三国联军在督亢之地长期鏖战!”
吕不韦看向嬴政道:“代、齐、燕三国皆孱弱。”
“依国力而言,代、齐、燕三国理应不敢对我大秦宣战。”
“而今三国盟而攻秦,乃是因三国皆已正视我大秦的威胁,深知即便我大秦强盛也不得不殊死一搏,否则我大秦将愈发强盛,三国也终将逐一覆灭!”
听得这话,嬴政缓缓颔首:“相邦所言,甚是!”
吕不韦声音严肃:“三国君王皆已深知现下乃是国家存亡之关键所在。”
“且不说我大秦极难在三国君王皆已决然的情况下离间三国联盟,即便我大秦离间了三国联盟又如何?”
“只要我大秦兴盛依旧,三国便会重新结盟,再度攻秦!”
“是故,臣以为与其逼迫敌军退军,不若于督亢之地与敌军长期对峙!”
“只待今岁秋粮入仓,我大秦便不惧久战。”
“明岁我大秦全境秋收之粮更是将倍于往昔。”
“随着将作少府竭力修筑高炉,前线将士们的甲胄兵刃也将越发充沛。”
“当今大秦已无惧于旷日持久的大战!”
“代、齐、燕三国又能与我大秦鏖战几年?!”
一番话落,军帐之内一片寂静,大秦君臣齐齐面露错愕。
我大秦也配?!
但转念一想,今年研判使们已经对大秦全境的田亩进行了研判,明年就可以在大秦全境以金汁治粪之策提高亩产。
又有长安犁用于节省人力、辅助开荒,长安车用于运输粮草、减少消耗。
只要控制住前线参战人数,让后方形成良性循环,我大秦还真配与天下各国来一场持久战!
韩仓轻声喃喃道:“我大秦,竟如此富庶了吗!”
以一国之力和三国对拼消耗战。
若非吕不韦点醒,韩仓连做梦都不敢想啊!
魏缭目露意动:“如此一来,既可弱敌,又不会使我大秦再增疆域。”
“只是,壮丁常年在外征战必定会令秦人不安、内有忧患啊!”
嬴乐笑道:“此次地龙之祭于所有秦人而言皆是振奋人心之祭。”
“奉常衙署会多行祭祀,以安民心!”
韩仓连声道:“黔首所求,不过是吃饱喝足。”
“田地里愈发丰茂的粮食,亦可慰民心!”
吕不韦笑而抚须:“若行此策,我大秦境内必会多有动乱。”
“然,代、齐、燕三国的内乱必会远胜于我大秦。”
“如此,足矣!”
说话间,吕不韦目光看向嬴成蟜。
更重要的是,大秦相邦是他吕不韦,而此战秦军主帅乃是嬴成蟜!
只要嬴成蟜常年在前线鏖战便没时间再研究更多匠造之物。
魏缭松了口气,笃定的说:“本公以为,吕相此策甚善!”
“长安君意下何如?”
说话间,魏缭满心忐忑的看向嬴成蟜,其他朝臣将领也都纷纷转头看向嬴成蟜。
这战略究竟能不能执行下去,还得看嬴成蟜的心意。
一双双恳求目光的注视惊醒了嬴成蟜。
抬起头,嬴成蟜歉然拱手:“本君方才突有所思,未曾细听诸位所言。”
“此实乃本君之失也!”
嬴政很清楚,以嬴成蟜的脑力和专注度绝不会犯在战前军议如此场合走神的低级错误。
嬴成蟜的思绪不在众人商讨之事上,必然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抢占了嬴成蟜的心房!
嬴政当即发问:“王弟方才在思虑何事?”
“大可畅所欲言,由诸位爱卿共同参详。”
嬴成蟜声音缓缓道:“本君方才在想。”
“若是我大秦与代、齐、燕三国大战之际,地龙于代国境内翻身。”
“代国会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