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六日后,上李川家拜访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请教学问的,攀亲戚的,送礼的,打探消息的,道喜的,诸多人士,将家里挤得热热闹闹的。
估计是他当官的消息传出去了。
张员外乡长都专门为他设宴,知县那里也经常传消息过来。
李川每日吃饭喝酒听人吹捧,过得飘飘然的,非常快乐;只除了一次,有同馆的学子夸他学问好一定要让他作诗,让他实在绷不住,靠着腹痛如绞混了过去。
而他镇宅秀才的事迹,则被传得神之又神了,什么在他镇过的房子里睡了一觉,在梦里得了一篇上佳的文章,受到了赏识;还有他住过的宅子能生男孩之类的。
至于他为何被格外授官这事,也出来了不少说法。
有的说是因为他在这次妖祸中,救下很多性命,于是有神人托梦给女皇了;也有说是因为被他救下的人里有一个身份不凡的人,为了感谢李川,于是封他做了个官;还有说李川本来就来历不凡的,是什么星君大帝转世之类的云云。
李川听着四狗向他转述这些事的时候,脚趾抠地,非常羞耻。
只不过……李川望着他的房子,阳光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原身光宗耀祖的愿望也算完成了吧。
他舒了口气,从锅里盛了一碗肉骨头出来,招呼四狗说:“来来来,你们这阵子也辛苦了,吃肉吃肉。”
四狗一拥而上。
李川见他们吃得欢喜,也拿了根,蹲在台阶边上啃着。
黑眼圈突然扭头斜看李川,“秀才,你真的救了公主,要被招驸马了吗?”
接着另外三只狗头也扭过来了。
这又是哪里来的胡说八道!
李川把啃了一半的骨头往前一扔:“赶紧吃你们的。”
……
又是一个阳光大好的天气。
起身后,李川摸出枕头下的鸣仙佩,不错,方圆百里没有恶妖,今日大吉大利。
推门出去,鼻子被冷空气一激,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看到阳光中飘着的细碎的雪花,原来是下雪了。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好几日没有见到的童落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副弓箭,背上背着一个箭筒。
李川端详着他手里的弓箭,觉得没见过,问了句:“你的新弓箭打好了啊。”
童落回答:“前日打好的,我听到消息,就去拿了回来,很趁手。”
他拿了根箭给李川看,“箭头上刻了经文,对妖怪能造成很大的伤害,现在天气太冷了,林子里别说妖怪,连只老鼠都见不到,没法试验威力。”
接着他也向李川道喜,并问他什么时候去京城。
又是去京城啊。
李川看着堆在院子角落里的筛子谷袋砺刀石,又看了看脚下冻得有些裂的地,一直打算要找点碎石铺個甬道出来,免得下雨天不好走,后院的葡萄架子也还没搭起来呢。
他说:“我也正好有事要寻你呢。”
“什么事?”童落问。
“无空大师,现在回崇福寺了吗?”
童落回答:“已经回了,上次我去寻他,正在抄经呢,你要找他吗?”
李川把鸣仙佩拿了出来,“这是我前几日得了个法宝,能够探测妖怪,就是范围不太准,我想趁着天寒地冻的,妖物都缩着过冬,我们干脆把云桥乡还有周围几个村落附近,都探查一遍,探查到了,我们就趁其不备,把它清了,探查不到,说明这里安全,你看如何?”
童落甚喜,说:“我立刻就去崇福寺,把无空大师拉来。”
说着,便走出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外面传进来一些吵架声,细听的时候,声音又没了。
李川探出头去看,看到童落还站在不远处,他前面站着个妇女,低着头,攥着裙子,原来正是卓二娘。
他们两人面对面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接着,童落迈开腿,大步走开了,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李川正要缩回头的时候,卓二娘抬起了头,恰好看到李川。
想要装作没看到已经来不及了。
卓二娘向他走了过来,福了福身说:“恩公。”
李川顾左言他,“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卓二娘回答:“习惯的,”停顿了一下后,她又说:“童大哥把钱都给了我,让我不要在外面做事了,我不同意,所以我们争吵了几句,让恩公见笑了。”
“为什么不同意呢?”李川问。
卓二娘回答:“他想杀妖,想报仇。我心里也有同样的仇恨,只恨自己是个弱女子,拿不动刀枪,也不会法术。”
“刘婆待我很好,在她家做事,跟着主家吃饭,还把新做的被子给我盖。刘婆和我说,等明年了,就开始给我算工钱。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我不需要他挂念我,更不需要他养我。”
李川听了有些头疼。
他从小讨厌别人对他说教,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说教的话来。
至于感情问题,他就更不擅长了。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的,他在街上混那阵子,总会有精神小妹来找他,兜里没有二十块钱,还要请他吃麻辣烫,看着他吃完然后把汤喝了。
但当他退伍回来,精神小妹割了双眼皮隆了肋骨鼻。装作不认识他。
之后听从家里安排相亲,明明只是正常吃饭,从介绍人那听到的拒绝原因都是他太奇葩,什么已经点了一个特价菜,还要再凑优惠之类的。
李川摇摇头,把涌上来的记忆甩掉,这两人的事,他还是得稍微管一管。
都是实在人。
他对卓二娘说:“他要给钱,你收着就好。”
卓二娘是童落年少时倾慕过的人,也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让他养着,让他在仇恨外多一份牵挂与责任,没什么不好的。
“恩公你怎么这么说?”卓二娘讶异。
她比刚来云桥乡的时候要胖些了,手脸都干干净净的,看着很清爽。
李川说:“你拿着他的钱,给他存着,存够了,就买房买地,在云桥乡扎根下来,总比他在外面,把钱都用在吃酒赌钱上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