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公二说的是真的,李川一边想,一边往四周看去,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又向下看去。
他看得很清晰,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于他在凝视某处时,那一处便会在他的视野中放大,将所有的细节一一呈现出来。
李川明白,他现在看到的,便是天苏留下的启示,而他们寻找的答案,也许便蕴藏在其中。于是他静下心,睁大眼睛,竭力将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中,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不聪明,但好在还算有耐心。
开始时,他觉得下方的空间实在太大了,但随着他逐渐开始熟悉这些山丘的高矮,走势,他的脑中慢慢的出现了一幅图景。就像是拼图一样,无论有多少片,只要开始一直拼,就总能拼完。
与此同时,对未知的不安与恐惧也消散了。他不再去想他会怎么样,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心神全部沉入了山丘的图景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川将下方的一切都记在了心中。
原来是有尽头的。
他找到了来时的路,找到了他身处的地方,看到了没有闪光带的山丘原本的模样。它贫瘠而干裂,灰黄色的泥土覆盖在表面,有着坚硬而陡峭的轮廓,只有裸露的石块上有一点灰绿色,那是一层苔藓。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山丘的表面本身暗藏着许多纹理,这许多纹理有的他在闪光带中见到过。
难道他看到的是山丘的纹理,而不是闪光带的?难道闪光带是被禁锢在山丘中的?闪光带不是天苏的道途吗?那这些山丘又是什么?
李川心中闪过了无数个问题,他闭上眼睛,甩了甩头,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等出去问温故应和罗雪里吧。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下方的山丘出现了一些变化。山丘似乎变了些位置,如果是之前,他可能看不出来,但此时他很肯定,山丘在移动。
李川耐心地观察着,逐渐他发现这些山丘是在按着某种规律在旋转,并随着旋转再慢慢往外移动。
他预感到很快要发生些什么了,他按捺下焦躁,继续观察着。
山丘在远到一定的距离后,便会消失在灰蒙之中。很快,所有的山丘都消失了,下方光秃秃的,空旷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中间出现了一线浅灰色的线,有一条船在灰线中不断后退。船头站着一个人,用桨划着船。
天苏?神侠?还是别的什么人?
李川心中猜测着,蓦然发现下方突然变成了湖,湖水的一边暗着,另一边亮着,光暗之间便是那条若隐若现的灰线,还有小船。
他一个恍惚,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船上。
坐在船上,再往前看,却发现船是向前行驶的。
这船……李川观察了一番,发现就是载着他们上岛的那条船。他抬起头,去看站在前方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站着,穿蓑衣戴斗篷,腰上却挂着一把十分华丽的剑。
李川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他想起了罗雪里说的话,也在心中过了一遍他认识的修士。
他来这个世界两年有余,见过的修士不少,但熟悉的就那么几个,他记性也一般,要只是一面之缘的话,应该不会让他产生这种熟悉感。
过了两三遍后,还是一个都没有对上。
李川放弃了,说不定这种熟悉感只是法术之类带来的错觉而已。
“看了这么久,这些道途,你一条都没看上吗?”那人转过身来。
闻言李川愣了下,他下意识去看那人的脸,只看到模糊一片,但那种熟悉感更甚了。
估计便是某种法术吧。
他后知后觉的领会到了那人的意思,他问:“那些道途都可以选吗?”
“只要你能承受它。”那人说。
原来刚才在半空中,是让他选道途的吗?可是他不是修士,只看到了山丘,没看到道途。李川苦笑着摇摇头,说:“我一条道途都没有看到。”
那人模糊的脸上似乎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川,似乎想要将他看透,半响后他问:“你是哪个门派的?”
“无门无派。”李川说。
“那伱修的是哪一道?”那人又问。
李川说:“大概算《纹经》一道吧。”
“《纹经》?《第一书》?有意思。”那人的声音中似乎带了点笑声说:“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修《纹经》一道。”
听了那人的话,李川用尽全力才维持住了平静。
《第一书》。小老鼠也是这么说《纹经》的。难道这人……难道这片空间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属于另一条时间线?
想到这里,他问:“前辈是神侠吗?”
“不是。”那人否认了,说:“我既不是神侠,也不是天苏,让你失望了。”
“那前辈怎么称呼?”
那人说:“你喊我一声冠修士便好。”
听了那人的话,李川抬起头,半边亮着的湖水的光照亮了他的模糊的脸,李川借着那光,去看那人,一凝神,便进入了状态中,一下看见了那人模糊脸上缀着的密密麻麻的黄色絮状物。
李川一吓,脱出了状态,竭力控制住了想往后躲的双手双脚,但表情中的惊恐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你怎么了?”那人不解,说:“就算你是凡人,你能来到这里,便说明你有求道之心,既有求道之心,那必然会有一条道途适合你。”
“为什么没有人修《第一书》?”李川问。
“《第一书》中记载的是心渊爆炸到三界初分时的所有奥秘,因此被称作为开天辟地后的第一本书。”那人耐心解释说:“它虽有许多副本,凡人也能轻易得到,但只有原本能用来体悟。而它的原本一直在古仙天苏手中。”
李川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不想选道途,我可以离开了吗?”
“为什么?”那人仿佛十分惊讶。
“你是异鬼,冠中秋。”李川说。
“异鬼?你们这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吗?”那人问,语气似乎十分欣喜。
“是的。”李川说。
“我死了吗?”那人问。
“死了。”
“我怎么死的?”那人继续问。
李川三言两语将下林村的事说了一遍。
那人听了后,怅然若失,许久才说道:“的确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