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妖的尸骨几乎要融在泥地里了，几头兔妖拽着勉强还能看得出来是羊妖尸身的东西，随便打量几眼，确认羊妖已经死亡，就将目光投向别处：“近处的朋友们，都别藏着了，我族清理羊妖的战斗都打完了，你们现在出来，便不再责怪你们在我族领地近处鬼鬼祟祟。如果还要躲藏，各位到底是什么用意，就请容我向首领通禀，只说有敌人窥伺领地，请我族金丹前来回护。”
    兔妖这番话说得吓人，如果是小族说这番话，不过是笑料而已，但大族金丹期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带着余威宣言，哪怕躲在山林中观望的妖兽数以百计，看着“人多势众”，不该怵兔族一头，却不由得妖兽们不出来。
    山林中的妖兽纷纷走出藏身处，沉默着露面，摆着让兔族检阅的架势，不发一言。
    拎着羊妖尸首的兔妖看了看钻出来的家伙，心中有数，冷笑着把尸首丢了出去：“我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不过既然你们都在这，我就当做你们从头听到尾了。这只羊妖你们肯定不认识，它们压根不是我们这片的，却打算和鹰族蛇族合谋，谋夺灵山矿区，业已诛杀。靠近点，看个真切。”
    兔妖扔出的尸首轻飘飘地落地，像是买来的皮货一般随手乱丢。
    离得近的妖兽仗着是兔族开口相邀，当真凑近了，对着羊妖尸首一阵打量。几头妖兽围过去走马观花地轮转，确认身份，才抬头离开尸首，退到一边，勇敢点的开口：“这确实是不认识的羊妖，不像是我们这块地方的。”
    李俭觉得，这里头肯定有兔族特意安排的演员，不然怎么能这么上道，还帮兔族确认尸首身份。
    有族群验过尸身，其它妖兽各自用手段简单验证了一番，没发现异常，心中认可外来羊族的身份。
    “这件事情本不该让你们知道，不过你们也牵扯其中，让你们晓得也无妨。这帮外来的羊族可曾找过你们？”兔妖发问。
    一群妖兽先是沉默，接着缓缓涌起一片“不曾”“没来过”的回答。
    当然没来过，所有能动弹的羊族先遣队都被灵山攻守同盟一网打尽了，时至今日，还有一群群的巡逻队在灵山矿区附近徘徊，就怕有羊族的漏网之鱼。
    “嗯，这就对得上羊妖的说法。”兔妖装作拿其他族群证言判断事情真伪的样子，又在羊族接触大族的说法上敲了钉子，“这帮羊妖之前来和我们接触过，硬说什么愿意找当地大族结盟，屠灭所有小族，瓜分灵石资源的说法，被我族首领当场斥走。没想到这帮羊妖被斥走后还不罢休，纠集一帮妖兽妄动兵戈，被我族临阵击杀一片，走的时候还说要带大军碾碎我族。”
    “最近又收到消息，说是有陌生妖兽在领地附近逗留，我这才奉首领旨意，到此诓他一诓。没想到，灵山填充地块的大族里头，竟出了鹰族蛇族这样的败类。且不说别的，连刚刚参与进来的人族，都不至于勾结外地妖兽，残杀填充地块小族的破事，它们倒是胆子够大。”兔妖冷哼一声，看着面前一群死一般寂静的妖兽。
    “你们呢？又怎么说？这帮羊妖可是连和你们接触都不愿意的，它刚才怎么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哪怕我把它杀了，先遣队中其他羊妖也已经返回其大本营报信。留给你们的无非两条路，是要死还是要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兔妖摆出一副压根看不起眼前群兽的态度，鼻孔都快翘上天了。
    妖兽中很快就有愿意求活的出声。“我族想活，我族愿意成为附庸，求兔族给我族一条生路。”
    有第一个愿做附庸的，场地里一下子乱了套。刚才安静得像是死了一般，这时就吵闹得如同菜市场。
    可悲的是，它们的吵闹确实和菜市场一样，都是想卖出个好价钱，即使是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
    兔妖看着眼前的妖兽，它们都希望成为兔族附庸，它应该很高兴的，可依旧垮着脸，摆出鼻孔翘上天的态度：“你们说要成为附庸就成为附庸？动脑筋想想，我族能接收你们做附庸，一个两个那是少的，十个二十个也不是不行，但要是全接收了，让其它大族知道，我们以后还怎么在灵山矿区混？难道你们为了躲避羊族的屠刀，就要让我们先面对虎族熊族吗？”
    妖兽们噤声，却在下一瞬间再次鼓噪。
    兔妖耐着性子听了一会，不耐烦的进度条暴涨，忍不住开骂：“你们难道都没有脑子？我族收不完，你们不能做鹰族蛇族的附庸，难道不能去当那些不愿意和羊族合作的大族的附庸？刚才那头羊妖怎么说的？虎族、熊族、人族、猪族、鼠族，这几个家伙，都没和羊族合作，你们到那边，跟它们陈清利害，它们要想求活，当然也得对羊族动手。到时候就算鹰族蛇族与羊族勾结，我们几个大族如果能站在一起庇护你们，你们难道还愁自己会被羊族灭了？”
    兔妖所说，为妖兽们点出一条明路——只不过在旁观者眼里，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除非这只兔妖的人设是“好为人师”，不然“临时发现众多妖兽祈求收留，转念告诉它们要投奔其它大族联合起来对抗羊族”，什么妖兽啊，脑子转得这么快，还偏偏不是简单利己的思路？
    在场妖兽中是否有妖兽起疑，李俭不清楚，但兔妖显然是演完了自己该演的内容。它转头招呼自家金丹回防领地，将此间事情报告首领，临走时转头，最后看了在场妖兽一眼：“还打算成为我族附庸来保命的，自己挑时间过来面见我家首领，如果它同意，你们才能做附庸。时间不早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如果还在我族领地周边闲逛，一旦交手，是什么可就不由我说了算了。”
    说完，几只兔妖纷纷离去，只留下半截羊尸和一众无所适从的妖兽。
    兔妖走后，几十头妖兽凑到羊妖尸体旁边，排着队地验证羊妖身份。
    它们动用不少手段，就地结成情报网，将各族对羊族的了解融会贯通。最终，它们确信，这头羊妖并非本地的羊妖，它出身的羊族和本地的小族羊族一点干系都没有。
    来自北方的异族羊族威胁，竟然是真的。这支异族大族羊妖竟然真的想把本地的附庸都宰掉，只留大族与它们平分灵山矿区？
    一众妖兽又惊又怒，急切地离开此地，转回本族领地报信。一会儿功夫，方才还藏着大片妖兽的林子，又回归寂静，只留下半片羊尸躺在草地上。
    整场戏码到这就结束了。细蜓无人机群留了一组在山林中观察妖兽往来痕迹，其它几组纷纷远离，投射在李俭增强头盔目视区域的画面也缓缓淡去，亮出赛场上妖兽争斗的画面。
    “这就完了？”李俭思量着，比起温坚提起时的口气，整场戏码的工作量实在不大。
    骗话、开打、恐吓独立族群，总共就三个步骤，如果要作为一个计谋来看待，整体相当粗糙，很没有张力，也没有繁复的设计，直白得有些过分了。
    难怪温坚不让攻守同盟的首领参观它们欺骗独立族群的好戏，要是早知道所谓安排不过如此，李俭都不愿意浪费时间看直播，早知道看看简报得了。
    “是的，兔族的安排应该就是以上部分。”
    “好吧，那你们加油努力，好好分析情报，我先挂了。”李俭有点无语，不过转念一想，智囊团们哪怕拿到什么情报都得认真分析，现在兔族整了这么拉一个活，他们不分析是不可能的。这可比研究精英对手的战术恶心多了，不把思路下落到和兔族一个水平，他们都没法写出合格的调查报告。
    智囊团成员在通话挂断前，再次嘱托李俭，不要在首领会议中表现出自己知道此时。李俭只能再三强调，哪怕自己知道兔族整了个烂活，也不会表现出来，大不了当自己举止可疑的时候，智囊团接管头盔信号就完事了。
    ……
    李俭等啊等，总算等到晚上首领会议。
    温坚显然认为自家白天主办的大戏相当成功——不管剧情安排的话，起码在功能上相当成功——它下午就要召集首领们开会，好歹等到晚上，这场会议才凑足了人。
    “各位，我族的计划大获成功。独立族群已经知道了外来羊族的威胁，并且认为鹰族和蛇族与羊族勾结，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掉它们。如果我猜得没错，从今天下午开始，应该就有不少独立族群找上各位，要做各位的附庸吧。”温坚相当自信。
    李俭看了一圈，几个首领脸上都带着点笑意。
    得了，看来确实有族群要做它们的附庸。
    至于人族自家……李俭今天下午倒是没在比赛现场接到消息，不过后方传来喜讯，说是有族群私下里到聚居区旁边要求联系，估摸着这时候宣慰部都和妖兽接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