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舟感觉自己像是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一棵树,暴风雨中摇摇欲坠,枝叶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树干被暴雨击打得疼痛难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倒塌。
他不知道自己翻滚了多久、磕碰了多少石头,也不晓得究竟跌到了什么地方,爆炸的巨响与气浪还震得他耳膜生疼,这一番跌摔又差点没要了他老命。
他当然也试图稳住身形,但不知为何,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最多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抱住脑袋,防止被磕成白痴。
他甚至连喊都喊不出声,一声声痛哼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被新的磕碰顶回了嗓子眼。
至于秋婵……
管不了了,自求多福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噢——痛啊!”
傅青舟终于能够完整地喊出了声。
他重重咳了起来,伸手触向自己身上最疼痛的几个地方,以判断骨头是否断了。
这不探还好,一探,顿时令他心凉了半截。
肋骨断了三根,左小腿应该也有骨裂,最严重的是右手,因为要护着玉佩不摔碎、硬吃了多次尖锐石块磕击,此时已然血肉模糊,指头也歪扭成了麻花。
至于身上其他地方,多多少少也都有伤痕,但好在影响不大,也未伤及腑脏,最令他松口气的是,脑袋没受伤、五感尚且完好。
傅青舟深深呼吸、抬起头来。
但他什么看不见,这儿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亮都没有。
无奈中,他只得伸出完好左手、沾了些许自己身上血迹,在地上写出了一个符。
符字落尽最后一笔,开始闪烁起微光,随后散作一点点萤光、飘向空中。
这是最基础的萤光符,灵窍一境亦能使用,消耗不大,只是照明效果有限。
但好在傅青舟本身修武,目力极强,有了这点萤光,便能看清周围。
这根本不是什么地下河,而是一个极深的地下溶洞。
往上望去,是见不着顶的一片漆黑,周边无数高大石笋,它们如同古老的巨人,在溶洞的深处矗立了成千上万年。
向周边打量一圈,却没见着秋婵,倒是自己的长弓还在、落在了几步之外,铁箭则是散落一地。
“喂,老东西。”
傅青舟有气无力地唤道:“你不是说这儿是地下河么?怎么是个洞?”
“摔偏了……”
烟鬼的声音听上去亦是虚弱无比:“施法的最后一刻,爆炸影响到了我,没办法,能保住你们小命不错了。”
“秋婵不见了。”傅青舟皱眉道:“你知道她在哪么?”
“鬼才晓得啊……噢不对,我也是个鬼,那鬼都不晓得。”
烟鬼哑声道:“估摸着是下坠时和你滚落往了不同方向,但多半不会太远。”
傅青舟叹了口气。
“那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问道:“我怎么身上内息全空了?”
“废话!”烟鬼骂道:“老子就靠着一枚玉佩、带着你们俩穿行了十几丈厚的土地,不抽空你们身上内息,怎么可能办得到?”
“反正……”
它声音弱了下来:“我现在是没力了,你别指望我了,自個儿求生吧。”
傅青舟:“……”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至少自己小命确实是保住了。
没被爆炸炸死、没土遁到一半被困在泥石里憋死,只是摔了一身骨折,也算是好运了。
但眼下想要拖着这副残躯找到秋婵、还要从这莫名其妙的溶洞中逃出,也算是个噩梦炼狱难度级别的事了。
半瘫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后,傅青舟才算是缓过了些劲。
他匍匐几步、拾起长弓,以长弓作拐,总共是勉强站了起来。
散落一地的铁箭……他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始拾捡。
谁也不晓得这溶洞有多大、走出去有多难,身边多些东西总是好的。
拾箭又费了他许多体力,待捡完那散落一地的箭后,傅青舟只觉得肋骨断裂处疼得他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只得找个石笋靠着坐下休息。
这不坐还好,一坐下后,方才没那么疼的骨折处全都疼了起来,尤其是右手,那五指是钻心的疼,痛得他满头满身都是冷汗。
几次深呼吸缓过劲后,傅青舟将目光投向了刚刚拾起的那堆铁箭。
“唉……”
他叹了口气,抽出铁箭踩在脚下,左手拔出割浪刀,一刀剁去了箭头、又一刀剁去箭羽,随后又取出一箭,依样照做。
如此一番操作后,他便得到了几根铁制夹板。
接下来的事便是艰难地扯下衣物、撕作布条,将那些铁棍捆绑固定在骨折之处。
这个过程中自然也免不了需要矫正歪折的骨头,傅青舟只能靠着自己硬掰,数次痛到他近乎昏厥,却还是咬着牙继续。
如此与自己搏斗了许久后,他才终于将全部夹板固定好,尤其是那麻花一样的右手手指,每一次将它们掰正都几乎要了命。
但如果不治不管,时间一长这只手恐怕就得废了。
做完这一切,新的问题来了。
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体力消耗后,傅青舟饿了。
不仅饿,而且还渴。
但他如今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
若是平时、饿着也就饿着了,可傅青舟非常明白,自己现在一身全是伤、失了不少血,此地灵虚又稀薄无比、溶洞中也十分寒冷,如果不吃东西补充热量,自己多半没过多久就得失温而死。
“之前烟鬼那老东西说摔偏了,没落到地下河……这至少说明附近有地下河。”
他暗暗想道:“只要有地下河,那么水至少是有了,潮湿的地方多半也能长出一些菌菇,那么吃的也能有……运气好的话,地下河里或许还有鱼虾。”
想到这,哪怕现在傅青舟又累又痛、疲惫得快晕过去,他也还是硬撑着长弓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这个溶洞太大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的地下世界,不知何处是尽头。
萤光符渐渐失去作用,他便继续拿血在自己身上画符、再次召出萤光。
随着他深入,溶洞的地形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有时他需要绕过巨大的石幔,有时他需要爬过狭窄的石头缝隙,无数钟乳石如同冰凌般悬挂在洞顶,在萤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幽幽光芒。
就在他体力即将完全耗尽之际,一阵轻轻的敲击声忽然传入耳中。
咚、咚、咚……
听着,像是石块互相敲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