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之涣。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来到了《全国微机应用成果展览交流会》会场探听项目获奖评选结果,然而却被告知昨天晚上专家们一直争吵到半夜12点,但依然无法得出一致的意见,因此大会的组委会不得不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于是,无奈之下我们只能买了晚上从北惊到上海的火车票,然后白天按原定计划去爬香山看枫叶。
香山位于北惊市区的西北郊,占地188公顷,是一座具有山林特色的皇家园林,早在元、明、清时,皇家就在香山营建离宫别院,每逢夏秋时节皇帝都要到此狩猎纳凉。
1956年香山被开辟为人民公园,取名香山公园,园内有香山寺、洪光寺、双清别墅等著名景点,景区内主峰香炉峰俗称“鬼见愁”,海拔575米。
爬香山,实质就是爬“鬼见愁”,因为只有爬上“鬼见愁”,你才能真正欣赏到那漫山遍野的香山枫叶的美景。
虽然那时我们都还很年轻,但要爬上香山的主峰“鬼见愁”,还是要花一番力气的。
爬山的时候,小贾爬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为什么我跟在她后面?因为我怕她爬着爬着摔下来,因此我跟在后面,万一她摔下来了,我可以及时扶住她。
我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
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这是一种潜意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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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惊香山,如果是秋天,漫山遍野都是红红的枫叶,犹如一个个身着红衣的少女。然而此时是春天,枫叶还没有红,但香山的景色仍然十分迷人。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我们终于爬到了“鬼见愁”的顶上,我们席地而坐,一面擦着头上的汗珠,一面享受着无限风光在险峰的美景,我们每个人都感到有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
小贾坐在我的身边,不时地感叹着大自然的美丽,突然一阵风吹过,满山的枫叶随风翩翩起舞起来,那婀娜的舞姿简直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真好看!”小贾不禁被这眼前的景色所感染,激动地叫了起来。
我望着这满山绿色葱葱、随风起舞的枫叶,不禁想象起了当秋天来临之际,这满山的红叶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壮丽景色!
于是我意有所指地感叹道:“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盛开时的明艳,却没有看到当初她的嫩芽浸透了努力的汗水。”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一只安分守己的羊了,而是一只比别人跑得快的羊——会跑到更远的地方去吃更鲜嫩的青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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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第二次来香山了吧?”就在我感叹大自然的美丽并由此联想到任何的成功都离不开辛劳的汗水浇灌,并惊奇地感悟着自己在人性上的变化时,小贾突然问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问题。
“嗯,你怎么知道的?”我一面答应着一面惊讶地看着她反问道。
“z告诉我的。”小贾扭头看了我一眼说道。
没错,这是我第二次来香山,第一次是我和z、还有小宁和他的女朋友小陈,在我1982年大学毕业那一年的最后一个暑假来的,一晃眼二年半过去了,z宛如泥牛入海般地毫无音信,z现在在哪里呢?我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想她了吧?!”小贾在我身边听到我的叹气声,就轻轻的问道。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又叹了一口气。
小贾见我没有回答,知道我心里难受,于是悄悄地把她的头靠在了我的肩头上,试图以此来安慰我。
如果是平时,我肯定敏感地躲开了,即使是上次她天才地想出了模拟仿真调试方法,我也只让她的膝盖和我的膝盖碰在一起一分钟,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动,不知道是因为在想z想得入神了,还是因为小贾的出现弥补了z离开我造成的情感空缺。
实际上,那时我正在和f谈恋爱,但我和f在一起的时候,始终没有那种和小贾在一起的感觉,更不要说和z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了,我只是感到我在完成一个任务——一个快点成家的任务。
小贾可能有点惊讶我怎么没有躲开她,但显然她非常享受这样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的感觉,因此她也没有再做声,而是就这样默默地坐在我身旁,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良久,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问了一句:“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像想念z那样,想起曾经有一天我和你一起这样坐在香山的‘鬼见愁’上?”
我没有想到她会问我这么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不过在我的心里,我想我会的!
接下来,我们二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我听到老刘他们正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就对小贾说道:“走,过去看看老刘他们在谈些什么。”
我说着站起身来,向老刘他们走去。
原来,大家见小贾和我肩并肩地坐在那里看着满山的美景,小贾还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于是就没有来打扰我,而是坐得远远的。
“你们在谈论什么啊?这么起劲?”我走近大家后,笑着问道。
“我们在听老刘说项目评选的事。”小史见我问他们在谈论什么,就笑着答道。
“这次评选我们有希望么?”我找了一个空挡坐了下来,问老刘道。
“很难说,因为竞争太激烈了!”老刘见我问他这次评选有没有希望,就摇摇头答道。
“都有些什么项目参加评选啊?”我听了老刘说项目评选竞争很激烈,就问起了都有哪些项目参加评选。
“这次初选后,被提名参加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评选的项目一共是五十个。”老刘见我问他这次都有些什么项目参加评选,就说了起来。
“1000多个参展项目中只有五十个被提名去参加获奖评选!我看即使是评不上也值了!”小史听老刘这么说,就大声地说道。
“对啊,虽然不是百里挑一,但也是百里挑五了!”小黄风趣地附和着小史说道。
大家一听,也都纷纷附和着小史和小黄欢呼起来。
实际上我们早就知道这次项目评选的规则,那就是初选中排名前五十的才有资格去参加后面的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的评选,而且昨天我们就知道了我们的“sgt-21微型工业电脑”被推荐去参加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的评选了,但现在大家听了老刘的话,还是禁不住再次大声欢呼起来——这是发自他们肺腑的欢呼胜利的声音!
“这次在初选中晋级前五十的,基本都是大研究所,或者是国营大厂,比如上海自动化研究所,华东计算所,上海计算机厂等,里弄生产组的,只有我们一个!”老刘见大家大声欢呼起来,就得意地说道。
“参加评选的项目来自里弄生产组的只有我们一个?”小史听了老刘的话,再次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刘问道。
“对!就我们一个!”老刘见小史这样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就点点头,自豪地答道。
“里弄生产组的就我们一个,我感到我们太了不起了!”小史听老刘说来自里弄生产组的项目确实只有我们一个,不禁又惊叹起来。
“那参加评选的项目又都是一些什么类型的项目啊?”小宋负责销售,因此自然对究竟有哪些类型的项目参加评选更感兴趣,因为这涉及日后的市场竞争。
老刘见小宋问起了有哪些类型的项目参加了评选,就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
“涉及工业控制的,基本都是采用八位的051微处理器的项目,比如上海自动化所在天厨味精厂搞的味精发酵过程控制等,而采用四位的040微处理器的项目基本都是一些数学计算类的应用,比如电子秤,热电偶的非线性补偿等,真正用到工业控制里去的只有我们这一个!”
“怎么又只有我们一个?”小史听了老刘的话,不由地再次惊叹地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四位的040微处理器本来就是设计用来控制家用电器的,不是用来进行工业控制的,要进行工业控制,那肯定是要用八位的051微处理器了!也只有我们,硬是要来个‘公鸡下蛋’,甚至还要来个‘鸟枪反导’!”我听了小史的惊叹,就忍不住在一旁诙谐地笑着调侃道。
“这么说来,我们是在用四位的微处理器和八位的微处理器‘别苗头’了?”这时一直没有发言的小杨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别苗头”是上海,意思是相互竞争。
“对!不过,在评选会上,国家大办副主任老于和上无十四厂的张厂长力挺我们,说能把一个四位的微处理器用到这么复杂的工业控制中去,这实在是太难得了!”老刘听了小杨的话,点点头答道。
“听起来有点悬!”小史听了小杨和老刘的对话,摇摇头,担忧地说道。
应该说小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当初我们手里有八位的微处理器而不是四位的微处理器,那么上海器皿二厂和金山石化总厂的这二个项目是可以很轻松就拿下的!而现在,我们又要用一个四位微处理器的主机板做的项目去和八位微处理器做的项目去竞争,这胜算实在是不大!
不过,我感到国家大办副主任老于和上无十四厂的张厂长力挺我们的不是我们项目的先进程度,而是我们这种“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的精神。
就在大家热烈地议论着我们能不能获奖中,太阳开始下山了,于是我们不得不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从香山上下来......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那时,香山“鬼见愁”上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山间小路,下山时,泥沙和小石子随着你下山的脚步一起往下掉。
“这山路怎么这么陡啊!x,你能扶我一把吗?”小贾爬着爬着,看着自己脚下不断滚下去的泥沙和小石子,禁不住撒娇似地向我求起救来。
虽然说女生天生就比较胆小,小贾自然也不例外,但平时她在我的面前充其量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子,从来没有这么撒娇似地向我求救过,因此这让我犹豫了一下,但见她那双腿哆哆嗦嗦的样子,以及向我投来的求助眼神,男孩子天生的对女孩子,特别是漂亮女孩子容易心软的天性,让我最终还是把手伸给了她。
就这样,下山的路上她一直让我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下爬。
我这个人一贯对男女之间的肢体接触非常敏感,因此平时我都会尽量避免去和女生发生肢体接触。
但这次对小贾,是我第一次和她牵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感到有点例外——没有任何排斥感,甚至产生了一种希望真能够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直到走完人生之路的奇怪感觉——之前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渐渐地,太阳躲到了山的背后,只见一抹殷红的夕阳照在香山上,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我不禁再次回望那满山的枫树,此时正是早春二月,只见枫树上刚刚抽出了新的枝条,长出了嫩绿色的叶子,虽然我没有看到满山的红叶,但我相信这枫叶总有变红的一天——就如一个人的努力,终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二年前,我开始接触国产040微处理器,那时我什么都没有,有的仅仅是一个饭桌,二条板凳,一个“半残废”的指针式万用表——要拍打外壳这指针才会动,还有一个“有病”的电子管示波器——要预热一小时才能工作!
如今二年过去了,我不仅用国产040微处理器帮助上海器皿二厂解决了中国冬天玻璃杯会爆裂的问题,还帮助金山石化解决了成套引进的石化装置在国产化时的反应釜温度控制问题,现在又有幸参加了《全国微机应用成果展览交流会》,还有可能得一个大奖回去。
我不禁想起了屠格涅夫说过的一句名言:你想成为幸福的人吗?那你首先得学会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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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北惊的香山,满山的枫叶随风起舞,渐渐地由绿变红......渐渐地,满山的枫叶又幻化成了漫天飞舞着白雪下的上海红瓦红砖法式里弄建筑......雪花飘飘扬扬地从天上落下,落到屋顶上,落到树枝上,形成了一个银装的世界;
镜头由远而近,银装世界中逐渐幻化出了墙上挂着的二张奖状,奖状由小变大,越来越大。
画外音:我们送走了一生中难忘的1984年,这是风风雨雨的一年,我们的“sgt-21微型工业电脑”被评为1984年全国微机应用成果三等奖,并还获得了一个1984年上海的市新产品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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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我们的努力结出了丰硕的成果:获奖给我们的产品带来了极大的声誉,而鉴定会的成功召开和参加《全国微机应用成果展览交流会》更是给我们带来了超过¥40万元的合同。
国产040微处理器的应用至此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局面,而我的小伙伴们的收入也上升到了小三位数——平均每月可以拿到¥300元了。
而那时,绝大部分人的工资仍然停留在每月¥36元+4元奖金的1984年,因此这已经是一个非常让人羡慕甚至眼红的收入了!
我望着挂在墙上的奖状,虽然这只是一张纸,没有大笔的奖金,与现在的国家科技进步奖相比不值一提,与世界诺贝尔奖相比更是如一轮皓月下的一只萤火虫,但对于一个只是毕业于非正规大学的“电大”,且身处当时社会最底层的里弄生产组的我来说,我感到这是国家和社会对我的认可,人的一生中能获得这样认可,君复何求?
我感到当时我放弃了去上海电视大学当辅导员的机会,放弃了去镇江农机学院读研究生从而失去了去吴箐伟所长的研究所工作的机会,包括放弃了早一点去美国的机会,所有这一切的付出现在回头看,都是值得的!
更重要的是:这二张奖状背后所折射出的是那个时代的年轻人的一个缩影,以及他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精神,而我则只是千千万万这样的年轻人中的一个!
当年,我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毕业,刚回到里弄生产组的时候,有一个疑问始终困扰着我,那就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里弄生产组,能搞“高大上”的微型计算机么?
然而,中国的改革开放不仅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的命运,同时也解答了我上述的疑问。
承包/租赁高泰电讯器材厂的电脑车间,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创业,同时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二次从零开始和第一次的成功逆袭,它让我收获了自信:一个人通过努力,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的!
我的人生至此迎来了第一个颠峰时刻......
路是人踏出来的,历史是人创造出来的,每一个人每迈出的一个脚印,都在谱写着自己的历史,同时也是在谱写着人类的历史。
有所成就是人生唯一的真正乐趣——爱迪生。
【下章看点】
x领导的电脑车间名气越来越大,找他做微型计算机应用开发项目的人越来越多,这让他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因为他领导的承包体内只有区区三个专科大学生,这远远不能满足越来越大的市场需求,因此他急需更多的从事微型计算机应用开发的专业人才,但到哪里去找一大批这样的专业人才呢?
此时中国大地上出现了一件在中国改革开放历史上有着深远影响的大事——“星期天工程师”出现了,这解了x的燃眉之急,于是他决定把社会上希望成为“星期天工程师”的人都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星期天工程师联盟”......
x产生这样的想法究竟是他的野心过度膨胀?还是顺应了天时?他能如愿以偿吗?
欲知详情,请见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