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我是谁,若我手上拽着西飒这条命,你会怎么做?”郭旭扬的心中,叹气连连。这些有违本心的话语,他说出来着实不自在。
对于郭旭扬而言,祆宇浡王看出自己并非真正的“黑袍尊者”,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暗道:“既已破绽百出,这便是最后一句‘假扮黑袍’的言语吧。”
“擒下你,救下他!”祆宇浡王的回答,言简意赅。说话间,他向郭旭扬隔空劈出一掌!
郭旭扬的站位,在汤池右侧的矮树旁。祆宇浡王刚猛无敌的掌风经过宽阔的汤池之时,竟将流动无形的池面之“水”,霍然劈为两半!温热的池水猛地向池岸两旁扑涌狂飞,重重地拍打在四周的绿植上,池内岸上瞬间皆一片狼藉,花草树藤残毁败落,四处乱溅。
郭旭扬在祆宇浡王出手的一刹那,便已施展轻功避闪,故而这足以将人一劈两断的“断水之掌”,并未落在他的身上。他飞身闪避的同时,亦凌空击出一掌,落掌的目标,却不是祆宇浡王,而是他身后一名晕倒的仆童!
“卑鄙!”祆宇浡王从始至终都护在孩童的三步之内。
两大绝世高手对决,其威势震天撼地,生死仅在瞬息之间。祆宇浡王既想擒拿“假黑袍”,又想护住五孩童,他这般“一心二用”,尚未出招,便已吃了暗亏。
郭旭扬出招迅猛、角度刁钻,他那一掌,是“攻敌之所必救”——当然,祆宇浡王也可以选择“不救”,则必能安然无恙地应对接下来的决斗。
最终,祆宇浡王没有令郭旭扬失望。他脚步一滑,没有丝毫犹豫地拦在稚童面前,双掌平推而出,准备硬接下郭旭扬那可开山裂石的一击!虽说祆宇浡王内功深厚且体格硬朗,然硬生生地受敌一掌,所受内伤,绝对不轻。重伤之下,他必失去取胜的机会,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眼看凌厉的掌劲就要轰在祆宇浡王的身上,猛然间,数十块云白色的幕墙自地底蹿出,占满整个“明纳穆汤池”。每一块皆有一丈高、两丈长。其中一块幕墙,隔挡在郭旭扬的掌风与祆宇浡王之间,这层看起来又薄又透的气墙,竟能将郭旭扬那裹挟着雄浑内劲的掌击之力,尽数挡下!
“这是……阵法?!”得益于这突然出现的幕墙,祆宇浡王以及他身后的孩子,均未受到任何伤害。
此阵乃是一个中原古阵,名曰“莒截阵”,相传为周代莒国人所创。所有幕墙均依某种轨迹,不断地变换着方位。它们不但能拦挡郭旭扬的掌力,其所过之处,亦能将土石等物“一削为二”。薄墙仿佛一块块浑然天成的巨盾,又似一把把锋利无比的“长形刀”,每一块墙体相互配合,攻守兼备,威力甚强。很显然,“莒截阵”是郭旭扬提前布设好的。
祆宇浡王的一对浓眉紧紧地拧在一处。从阵法拦隔掌劲之事中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想与自己“动手”。他心中不解,“此人,究竟要做什么?”
祆宇浡王思绪飞转。对方既能事先布阵,可见早有准备。他二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如今“假黑袍”又得阵法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他扭头望了一眼身后沉沉昏睡的小童,决定暂时“静观其变”。被困阵中的他,实在没有把握既能护孩子周全,又能战胜眼前之人。
郭旭扬自那件大黑袍中摸出一枚响箭。他把响箭扣在大拇指与中指之间,指尖运劲,将其弹向高空。响箭在内劲的催动下,疾速高升,一声尖锐的长啸,飘出老远。
“祆宇浡王,请少安毋躁,在下绝不伤人!无论是你,抑或是孩子们。”郭旭扬的黑袍未脱,然其躬身的动作,祆宇浡王却是看得出来。
郭旭扬复道:“方才多有得罪!然事出有因,实属无奈,万望宽宥!待见过两人之后,始末因果,自有分晓。”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再也不用“装作黑袍”,终于可以“做回自己”。
“假黑袍”前后判若两人,其声音、用词及态度等的转变,令祆宇浡王惊异不小,然其面上却是古井无波之态。面对言行怪异的对手,此刻,他连一丝异样的神色,也不会再表露出来。
郭旭扬与祆宇浡王面对面地站立着,既不再做声,亦没有动作。但两人却紧盯着彼此,防备之心不减,掌中内力亦在悄悄运转。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汤池的正门被人轻轻推开,两名男子跨门而入。他们见到祆宇浡王之后,立刻叩拜下地,“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西域语。此二人,正是西飒掌使及明斯护法!
看到西飒和明斯,祆宇浡王更是吃惊。他原以为来者是“假黑袍”的帮手,却不料竟是教中的掌使及护法!他亦说了几句西域语,右手虚抬。郭旭扬虽听不懂,但他也能猜得出来,应当是祆宇浡王命令两位下属起身说话。
西飒和明斯恭恭敬敬地再拜三拜,才站起身来,但脑袋却垂到了胸口上。祆宇浡王仍是说着西域语,垂首答话的西飒,自然也不会用中原语来回答。
郭旭扬无可奈何地说道:“明斯护法,有劳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请明斯通译。经郭旭扬一句提醒,场阵中的三个西域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中原人”杵在那儿。
祆宇浡王盯着“假黑袍”,灰蓝色的瞳眸隐隐显现“摄心之术”。虽说他一直在猜测对方的身份,但此时此刻,伴随着西飒明斯的出现,他的惊疑猜忌达到了顶点。他似是要将对方看进心里,他用中原语缓缓说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我圣教有何图谋?”
郭旭扬终于将那件又大又重的黑袍脱下,露出一张英挺俊逸的面容。祆宇浡王或可“摄”他人之心,然此秘术对于郭旭扬而言,却是无效的。
“你是……郭旭扬!”拜火教曾广绘郭旭扬的画像,并大肆搜捕。祆宇浡王一眼便认出了“假黑袍”的身份,“你二人竟同‘祭火追杀箓’之敌有往来?!”他后面这句话,语气微冷,是对西飒及明斯的诘问。
西飒、明斯立马又跪拜下地,满脸愧意。考虑到郭旭扬在场,明斯说了中原语,“教主大人,我二人犯下弥天大错,不敢求您宽恕。待今日事毕,我二人便自废武功、自入‘火刑狱’,以鲜血洗涤罪恶!只求您能听我二人说几句话。”
“祭火追杀箓”乃是拜火教最神圣的白狼皮册,但凡罗列其中的人名,则必与全体教众势不两立!无论“郭旭扬”这三个字是否是那个该死的黑袍尊者强行列入的,如今,西飒明斯与“敌”合作,便是通敌叛教。前不久,他们更将名箓上的“必杀之人”视为朋友,遵照圣教法典,他们已是万死难赎其罪。
“西飒掌使、明斯护法,万万不可!”郭旭扬急道:“祆宇浡王,一切皆因在下逼迫,与他们无关!”
“不!教主大人,郭旭扬是好人!是我们该死!”
郭旭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与西飒等人长久接触下来,对于拜火教众的“单纯”与“乱来”,他多少还是有些体会的,“三位,时间异常紧迫,能否暂且抛开此事,先将情况说清楚?”
郭旭扬深邃的眸子宛若黑夜中闪耀的星辰,他望着祆宇浡王,一字一句地说道:“祆宇浡王,望你听完之后,能有一个正确的判断。否则,请恕在下狂言,无论如何,在下也要将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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