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子昂感到棘手的同时,江宁的紧张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他回想着自己记忆中见过的纨绔弟子,有模有样露出轻蔑的目光扫了一眼面前的长髯男子,语气淡然的报出名号。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万劫剑宗,宁江。”
作为五院四宗之一,与上清道院又相距甚远,江宁不怕被对方查出自己身份是假的。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查到了也能解释。
出门在外用一下假名字很正常,毕竟九州大陆人心险恶,世事无常,谨慎一点总不为过,但他不知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自己报了家门,陈子昂便在心中将宁江这个名字牢牢记下。
这位县公大人的确不清楚万劫剑宗里有哪个大能姓宁,但不代表上清道院的弟子苏青染不知道。
叱咤半生的老狐狸,即便是被一时唬住,也会保持最基本的判断力和小心多疑。
陈子昂没把心思表现在脸上,做足姿态对江宁恭敬道:“原来是宁上仙,不知宁上仙万里迢迢来到鄙县所为何事?有什么是鄙人能够帮忙出力的?”
江宁双眼一瞪,生硬道:“我万劫剑宗做什么事,需要跟你一个小小县公汇报吗,该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其他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多问。”
陈子昂闻言丝毫不怒,身子躬的更低几分客气道:“鄙人不敢,上使能来此地是鄙县的荣幸,若上使不嫌弃,不妨在我这寒舍住下,也好让鄙人略尽地主之谊。”
我不仅没落脚之地,而且本来就没打算走......江宁心中嘀咕两句,带着嫌弃的语气道:“这地方的确称得上是寒舍,也罢,本公子就勉强在你这住上几日,带路吧。”
陈子昂急忙称是。
在走的时候,老奸巨猾的陈子昂眼角瞟到江宁的手正牵着女殃的柔荑,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晦暗。
江宁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中无奈。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但如果不牵着女殃,自己就很难保证在去厢房的路上不出事。
他的目的只是让陈子昂为自己所用,不是要夷平此地。
虽说牵着女殃也不能保证什么,但至少自己心里能踏实一点。
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江宁和女殃被带到了后院厢房,短短盏茶路程,却是走的江宁心惊胆战,生怕女殃途中暴起杀人。
好在女殃并没有。
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和手主人的背影,这让江宁心中安定不少,不过背后幽芒的目光,还是让他手心沁出不少汗珠。
一路如坐针毡的来到后院,陈子昂在前面不动声色的指着一间房道:“那间是府邸最上等的厢房,之前一直是上任县公的房间,鄙人今日刚上任,还未来得及入住,就委屈上使几日了。”
陈子昂口中的房间,正是那间通往地下凶位的厢房。
江宁心中一惊,有些猜不透陈子昂这句话到底是藏着什么心思。
他原本闯县公府邸就是为了这间房而来的,但现在却因为陈子昂的话变得犹豫不已。
住还是不住.....江宁心中纠结起来。
“陈子昂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试探我的还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纯粹觉得这间厢房上等,怕我挑刺才给我的?”
感觉到背后女殃的杀意越发浓郁,江宁不敢在犹豫,当即咬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道:“可以,不过里面的东西需得全部换掉,本公子见不得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陈子昂眼神闪烁,点头答应。
“那是自然。”说完,他对着身后的下人丫鬟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将房间收拾出来,要是有半点纰漏,小心你们的脑袋。”
在陈子昂的威胁下,丫鬟们委屈进去铺床擦桌子,期间有下人抱着字画进来装饰,江宁突然指着其中一幅画道:“把它拿去烧了,看着碍眼。”
说着,他又从广袖中拿出一副画卷道:“换这幅挂上。”
正是之前从陈锦荣书房里拿走的《日照夜图》。
陈子昂盯着看了半晌,不确定的问道:“这幅可是大韩先生的真迹?”
他早年也酷爱舞文弄墨,对墨州的“牛马二韩”自然有所听闻,此刻见到真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羡慕。
江宁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得意。
他故意要烧掉一幅画,目的就是为了拿出这幅《日照夜图》,不然怎么坐实自己万劫剑宗弟子的身份。
“不错,你个小县公还有点眼力,此画的确是韩继圣的真迹,当时觉得不错,就让人抢过来了。”江宁轻描淡写道。
他说的其实也没错,的确算半抢过来的。
陈子昂闻言赔笑,称赞道:“能被宁上仙所得也是此画的造化,想必大韩先生知道此事,也会万分欣慰。”
欣慰,我看他会直接砍了我还差不多....江宁冷笑两声,不在做答。
等到房间收拾完,刚好是一炷香的时间。
不得不说,县公府的丫鬟做事就是比外面的下人要精致伶俐,原本简陋的房间,此刻檀香袅娜,古玩陈列,地上有上等丝绒地毯,桌上是紫檀茶壶香茗,雍容奢华的程度比之前的装饰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上仙可还满意否?”陈子昂问道。
江宁简直太满意了。
哪怕不重新换新,他都一样满意,要求全部换新只不过是做给陈子昂看罢了。
万劫剑宗的弟子,必须得傲气一些!
“尚可。”江宁没有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平淡的吐出两个字道。
说完,他带着女殃进屋,刚要关门,陈子昂却突然上前一步,用脚在下面卡住房门。
“你有事?”江宁心中一惊,转头问道。
陈子昂呵呵一笑,道:“不敢,只是提醒下宁上仙,县内今夜有禁区生灵潜入,晚上休息时万事需小心.....”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还在女殃身上不停打量,惹得女殃身上凶煞之气愈发浓郁。
“你觉得本公子会怕吗?”江宁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句说完后继续关门,但陈子昂却依旧不肯收脚。
江宁面色陡然一冷,眼中凶光闪烁道:“还有事?”
现在二人距离极近,以江宁筑基初期的修为想要杀他,谁都拦不住。
陈子昂似感觉不到江宁的冷意,笑呵呵道:“没有,是鄙人多虑了,宁上仙有实力如此冠绝的护道者守护,又怎么会怕那些禁区的杂碎呢,对不对?”
他说完才缓缓收回脚,退后两步示意江宁可以关门。
但江宁这次却不着急关了。
“你要是怕死,今晚可以睡在院里,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
陈子昂眼中光芒一闪而逝,拱手称谢。
他自然不是怕死,说这些做这些,都不过是为了试探江宁底细的真假。
江宁也知道他的意思,因此丝毫不给他半点猜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