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明,千里之外的黄山莲花峰上,一位身穿大氅的鹤发老人坐在玉虚观道恒真人的对面,端起了手中酒盏正要饮酒,只见北方一道灿烂的流星划过天空,消失在碧蓝苍穹当中,他不由惊讶地指着天空半天说不出话来。彡彡
“晚村先生,今日正是中秋佳节,九州同贺!为啥作此惊诧之举呀?”道恒真人不解地看着对面的鹤发老人。
“你看天上,南斗阑干,北斗熹微,流星冲月,主折一国之君!这天下要易主了!”那鹤发老人指着天际的流星说道。
“坊间传言雍正皇帝近年身体违和,多次密纳方外之人前去炼丹,去年,江南总督李卫多次来莲花峰寻我,都被我借故推了!听说贾士芳、王定乾与张太虚已进了圆明园为雍正帝开炉炼长生丹药,但这究竟是违背天道呀!”道恒真人望着消失在天际的流星长叹一声道。
“我华夏九州,自盘古开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出现多少枭雄,有的能开疆拓土成就一份不凡基业,有的英雄气短,半途折戟沉沙,实乃时也运也命也!”鹤发老人长长一叹说道。
“这话很是要紧!自古而今,那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应天承命,顺应天下大势,聚合天下精英顺势而为,终于成就一番帝业!但汉唐宋明等朝都不过了了三二百年,何哉?实乃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道恒真人说完敬了那晚村先生一盏酒。
晚村先生放下酒盏,也长长一叹道:“其实历朝历代国祚之变,应于天下分合大势,顺乎天下匹夫民心!也合乎世情人情变化之理!远的不说,就如明太祖建国之初,建都京师应天府,他出身贫寒,深知百姓生存之艰难,就颁发大诰,严明吏治,严惩贪污,贪污十二两银子即施以在城隍庙剥皮实草之酷刑!但不过三代,官吏之贪反而更甚,到了万历朝,皇帝更是在各地广设矿监、税监,甚至公然收起买路钱,恨不得把天下财富都搂在自己手里,结果弄得天下民生凋蔽!你说当时天下最大贪官是谁?”
“晚村先生此言甚合我心!到大明崇祯北京陷落前,崇祯帝召集大臣上朝议政,结果那些大臣们竟然早已如鸟兽散,连朝会都开不成了,那些仕林儒生们几千年的忠君爱国都成了笑话!李自成攻进北京时,皇帝内库中还有亿万两库银,光是刻着明成祖年号官银就有四千多万两!你说这皇帝攒这么内银,真是个大笑话!”道恒真人捻须一乐说。
“真人这话深中肯綮!因为这万历皇帝也是官呀,只不过他是最大的官,就像一座山寨的众多山大王们一样,这些山大王排成一百单八个座次,但大首领就是皇帝!他也要吃喝拉撒、乘銮乘车讲排场抖威风养女人养亲信!所以他也要想方设法搂钱!”鹤发老人有些酒意上涌,说话就慷慨激昂起来。
“晚村先生这是为那些贪官们找理由呀!但也说到了根子上,治国首在治吏,国家衰亡也源于吏治之失!但吏治必先建制,如无规矩,不言一国之治理,就是贫道管下的玉虚观也会乱套!比如香火道人烟火香油钱怎么管?伙房采买怎么管?殿宇的修整怎么管?没了规矩,就乱了道统!比如京城那些道友,失了道心,钻到了蝇营狗苟官场中去,以丹道为饵欺世盗名,能修心养性吗?实在是误入了歧途了!”道恒真人说道。
鹤发老人捻了捻颌下须髯说道:“道友此言有理!做官也罢,修道也罢,都要正本清源,发于本心,守为官求道之圭臬,才能修成大道!你看今日天生巨变,天地易主,如何看这天下大势呢?”
“呵呵!晚村先生,你本是方外高人,天下之变乃天机玄微,不可妄加揣测,但天下大势亘古至今,自分而合,自合而分,自盛而衰,自衰而盛,自有一定之理!自古英明之君,一朝能有一两英明之主,开疆拓土,统一六合,是为开国之君,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不使然,而后有一两继往开来守成圣明君主,如唐周武、宋太宗、明世祖、本朝康熙、雍正父子等,往后则国运昌隆之下渐生懈怠享乐之心,官吏趋贪,即使白丁也有了安逸享乐之心,则世风日下,国运渐衰,民心思变,也就又到改朝换代之机了!这是天下渐变之道!”道恒真人端起一盏美酒,望着天空那轮明月慢慢地偏移西方,眼中一片平和。
“道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大道至简,衍化至繁,但万变不离其宗!我们中秋一夜促膝对月,空发古今之慨!天色已晚!趁着这月明星稀,下山去吧!”那鹤发老人站起身来,拉着道恒真人手携手下山去了。
而在郑各庄外的汤泉池内,理密亲王弘皙、贝子弘普、弘、弘昌、弘皎泡在汤泉池内,终于都醒过酒来,几个人都一言不发,盯着仰在池子里的理密亲王。
终于,贝子弘昌忍不住了叫道:“二哥哥,您可是咱们兄弟主心骨,你说,宝亲王这流年不利呀!先是五月里东昌府酒宴中毒,今晚这大好的中秋节,又整了这一出,一顿饭都没吃好,这宝亲王运气也太衰了吧!和亲王昼哥儿真是个荒唐主儿,你说他今晚酒宴后去干啥了?”弘昌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人一听都凑了过来,弘普问道:“昌哥儿,这昼哥儿又干啥荒唐事了?”
弘昌看了一眼众人,推了一下弘普道:“兄弟,闪一闪,光着这身子别挨着我那么近!我得慌!”
弘昌接着“咯咯”一乐道:“今晚昼哥儿喝多了酒,竟然到后湖假山边上脱了裤子掏出家伙撒尿,正好滋在了假山后打盹的一名侍卫脸上,那侍卫“嗷”的一声就被滋醒了!而那侍卫一嗓子也把昼哥儿的半截子尿给吓了回去,洒在了裤裆里,你说好笑不好笑!”
弘皎听了酸溜溜地说:“昼哥儿荒唐也不是一日了,皇上就是知道了又咋样!最多就是叫去训斥一顿,谁让人家阿玛是皇上呢!”
鸿陪着干笑两声说:“哥几个,你说今晚这大中秋的,这熹妃娘娘大惊小怪的,一只小马蜂能翻多大风浪,哭哭啼啼的成啥体统,事情出来却不让我们宗亲们去探视一下,大家都以为这后宫出了多大事情呢!”
“你不动脑子呀!如果仅仅是一只小马蜂蛰了,屁大的事情,能让熹妃娘娘这样失态吗?她又不是少不经事的小宫女!我看今晚事情实在有些古怪!”弘昌接过话题说。
“马蜂有大有小,有的马蜂还能蛰死骆驼哪!听说在川南有一种大马蜂叫大虎头蜂,有近两寸多长,毒性很大,只要轻轻蛰上一下,就能在半柱香功夫要了一匹健马性命!你们说宝亲王要被这种马蜂蛰了,这还有救吗?宝亲王这是犯了太岁流年不利呀!”弘皙阴恻恻地躺在汤池里说道。
弘皎听了脸上意味深长地说:“咱们皇上皇嗣不旺,三哥弘时八年前被过继给了八爷阿其那,当年抑郁而终;和亲王这种荒唐颓废做派又不为皇上所喜;弘尚且年幼,宝亲王就是皇上的眼珠子!可他今天这副样子,恐怕也不是个有福的,他如若有个三长两短,哎呦!你说这大清江山如交到和亲王手里...嘿嘿!”
弘普听了插话道:“老几位,咱们兄弟明眼人面前不说瞎话,你说这和亲王又是过冥寿,又是各种放纵不羁,你们不觉的行之太过吗?焉知这和亲王是假痴不癫,其实在明哲保身呢!”
弘皎与弘昌听了面面相觑,齐声道:“弘普说的很有道理!据我观察,和亲王也不像这样的人!”
“你们是说,皇上也可能传位给和亲王吗?”弘皙听了突然从汤池里坐了起来问道。
“谁知道呢?别忘了当年圣祖爷驾崩之前,又有谁会看好当今皇上呀?别忘了,当时朝廷内外都把宝压在当年十四阿哥、八阿哥身上,结果哪?当今皇上成了遗诏上的传位君主!”弘昌大着嗓门说道。
“你们听说了吗?知道那红极一时的贾士芳为何被杀吗?”弘皙站起身子,从汤池里爬了出来,躺倒在池边竹塌上问道。
“不是说那贾士芳意图利用丹药控制皇上病情,挟制皇上,被发现了才被拘杀了吗?”弘普看了看几个兄弟都从汤池里站了起来,也爬了起来,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问道。
“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听宫中消息说,那贾士芳还泄露天机,竟然妄据天象演算皇上寿限,放言皇上难过今晚中秋之夜!你说皇上能不拘杀他吗?”弘皙神秘的从竹塌上探出身子,望了一眼众人道。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惊诧地好久说不出话来,汤池内一时寂静无声,半天后弘昌才冒了一句:“这贾士芳的确是手段超群的世外高人,但他这句话言之凿凿,也太骇人听闻吧!”
弘皎听了插话道:“天机难测,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但也难免那贾士芳虚言欺世,如此言之凿凿,明天一上早朝,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第二日,到了早朝时辰,朝中大臣们都聚在了太和殿等候皇上早朝,却不见皇上升殿坐朝理政,只是宫里传出旨意,传召军机大臣张廷玉与庄亲王、礼亲王与和亲王进宫见驾。
如此一连三日,都不见皇上上朝理政,朝廷内外议论纷纷,坊间已传出了皇上偃驾的消息,群臣纷纷进谏求见皇上,但都被三位军机大臣们借故推了,一时间,整个京城谣言四起,市井街巷都开始传播皇上已殡天归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