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何必忧心?现在我们大清土地广袤,四海人才归心,就算些许芥藓之疾,只需良医施以良药,就能药到病除,又何必为这些八旗纨绔揪心哪!”苏培盛看着雍正帝的脸色说道。
“太祖皇帝当年以十三副遗甲穷途起事,筚路蓝缕,创业艰辛,起兵于辽东蛮荒之地,艰难统一女真各部,建置八旗精锐,而后割据辽东与大明分庭抗礼,既是太祖皇帝雄才大略成就了亘古霸业,也是我们满人能力同心,踔厉奋发,同抗时艰之故也!今日这些八旗子弟咋腐化堕落到如此地步哪?”雍正帝忧心忡忡地说道。
“皇上难得到北池子散散心,你看这池畔菊花,已经嫩蕊含苞,已有了微微芳香气息,如果把这眼前这丛雏菊让画工描绘在泥胎上送到烧造厂烧制瓷器怎样?最近年希尧大人的主持推出了新品胭脂红和茶叶釉,朝臣多赞赏这工艺非凡,内务府已把新出精品送到了后宫,皇上是不是给评点评点!”苏培盛话锋一转。
“是吗?朕这倒要去看看!这年希尧倒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皆精雅人,看样子把烧造厂交给他倒是对了!你安排把东西搬到畅春园吧!这秋老虎天真是热得够呛,咱们今天畅春园!”雍正帝年轻时曾中过暑热,此时天气到了正午愈发燥热起来。
雍正帝说完转身就走,转过北池子假山时,突然间一躯香软的身子直直撞进了雍正怀里,雍正大吃一惊,鼻息间阵阵馨香,只见一位眉黛如画的少女“哎吆”一声跌出身去,一下子向着池子里滑去。33qxs.m
“哪里来的野丫头?毛手毛脚的,惊了皇上圣驾,难道你不想活了!”苏培盛高声呵斥道,却见雍正帝伸手一揽,已揽住了那小宫女的芊芊细腰,把她拉了回来。
那小宫女面色绯红,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在了池畔,惊慌失措地连连叩头:“皇上赎罪!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皇上,请皇上饶恕奴婢!”
“你是哪个宫里的?慌慌张张地做啥?”雍正帝眉眼含笑看着眼前这位双眸如水肤如凝脂的女孩子,那淡扫的峨眉,那不施粉黛的模样,让他忆起当年潜邸大婚时的那位魂牵梦萦的温婉女子,不过眼前这位小宫女模样眉眼间多了一份英气。
“奴婢完颜如玉,是从建州女真完颜部刚选进储秀宫,不熟悉宫中路径规矩,无意间冲撞了皇上,请皇上饶过奴婢!”那名小宫女眸光流转,微微低下了头。
“苏培盛,你拿腔拿调的,倒是吓坏了人家!这小丫头不错,你安排人告诉郭常在一声,把她带到畅春园去伺候!”雍正帝含笑低头盯视着完颜如玉一眼,对苏培盛吩咐道。
雍正帝说完,就带着苏培盛乘銮驾离去,只留下那宫女完颜如玉立在池子旁呆痴痴地发愣,突然两行清泪顺着她娇媚的面颊滴流下来,一直落到了她那凝脂般光滑的肌肤上,“爷爷,爹!娘!孩儿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孩儿一定杀了这贼酋!”说完又痴痴地望了一下这池子里开始凋败的荷叶,又神不守舍地回头向宫里走去。
完颜如玉刚走到储秀宫丽景轩门口,只见一位身穿绿色宫装的中年女宫人气势汹汹迎面走来,那些一同进宫的秀女们都吓得低头不语。
“完颜如玉,给我跪下!你个小蹄子,这京师不是你们辽东建州完颜部落,这里是京师,规矩比天大!安排你去储秀宫送个花样,你能去一个时辰,你以为派你去逛园子了吗?”只见那绿色宫装中年女人甩了一下手帕,左手叉腰呵斥道。
“李嬷嬷!我到宫里不久,道路不太熟悉,但听了李嬷嬷的吩咐,并不敢推诿敷衍,已把花样交给了延禧宫里的李答应!”完颜如玉抬头平视着李嬷嬷,平静如水地对李嬷嬷说道。
“还敢犟嘴!给我掌嘴!看样子你进宫规矩是白学了,难道那些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不成,到底是小地方来的,真不识眉眼高低!你咋不和那些同来秀女们学学!不是让你跪下吗?彩画,马上给我掌她嘴!”李嬷嬷想到那些秀女们都知道私下递上些孝敬,就眼前这位建州秀女完颜如玉不懂规矩,就不由得心里腾上一股无名火来。
“李嬷嬷!这样不好吧!这如玉已通过神武门户选,入了秀女排单,留了牌子,她刚刚进宫,不熟悉宫里规矩,你要多提点也多担待,她可是来伺候皇上的,皇上还没有选出选配,惹出麻烦好歹我们却担待不起!”旁边彩画在一旁提醒道。
“留了牌子就上天了对吗?这二百四十名留牌后不知道又多少又要被撂牌子哪!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些六宫娘娘姐妹们呀!辽东建州小门小户出来的,还以为自己能封妃封后呀!你不打,我打,我看看谁能为她撑腰!”那李嬷嬷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彩画在旁看了一眼屹立不动的完颜如玉,又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李嬷嬷,顿时感到十分为难,踌躇半天就对完颜如玉说:“如玉格格,李嬷嬷管的就是入宫秀女的教养培育,大家都无不敬她,你来给李嬷嬷认个错!请李嬷嬷这次担待了你!”
“彩画嬷嬷,李嬷嬷,我们八旗姑娘们应朝廷征选到宫里来,为的是侍奉皇上和主子娘娘们,可不是到宫里受这些腌奴才欺辱的!皇上天威之下,最讲公平不过,如果任由这种腌奴才横行,岂不是让咱们储秀宫规天矩地的金匾蒙垢?”完颜如玉昂起臻首,眼中平静无波地扫了一眼同来受训秀女,眼神淡淡地盯着李嬷嬷与彩画道,她的话音未落,那些同来的秀女都同时以敬服的目光看着完颜如玉,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李嬷嬷看着交头接耳的秀女们,顿时恼羞成怒:“反了!反了!一个建州完颜如玉八旗完颜如玉子弟的女儿,难道想上天了不成,还没有被留中翻了牌子做主子哪?就不把我们这些宫中老人放在眼里,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一下你这辽东乡下来的野丫头!”李嬷嬷说完,发疯似的朝着完颜如玉冲了上来,伸左手去抓完颜如玉的头发,右手挥起了手中的戒尺。
完颜如玉惊慌失措地望着粗壮如牛的李嬷嬷如同大山一般冲了过来,口中不禁娇声惊叫,往后面侧身一退,同时悄然顺势接住李嬷嬷胳臂往前一带,左脚往这蛮妇脚下一勾,那李嬷嬷脚下的马蹄底鞋顿时失空,“啪”的一下扑倒在面前青砖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刹那间头上扁方也摔落在地,膝盖磕在石板上,发髻插着的杜鹃花落在了地上,十指长指甲也在石板上折断了三根,鲜血染红了李嬷嬷双手。
“唉吆!唉吆!疼死我了,你个破落小蹄子!我不罚你,死不罢休!”那李嬷嬷伸手拢了拢头上散乱的发髻,顿时鲜血涂了满头满脸,如同白日厉鬼一般,挣扎着爬了起来,蹒跚着走了两步,又抚着双膝停了下来张牙舞爪地大叫:“给我去请储秀宫高公公,我今天非要办了这小蹄子!”
彩画一看事情闹大了,谁不知高公公高大眼是储秀宫里掌宫太监,在后宫里很吃得开,高公公与这位五大三粗的李嬷嬷吃了多年对食,后宫里很多太监宫女都很畏惧他们两个。如今听那李嬷嬷粗着嗓门喊叫,不由得为眼前这小宫女暗暗担心。
随着李嬷嬷尖声喊叫,只听储秀宫里配殿里走出两个人,扯着公鸭嗓子叫道:“今天咱们宫里主子娘娘到圣感寺礼佛去了,杂着滴你们人要反了天不成?是谁在大呼小叫的哪?”彩画与那些宫女们心中一沉,心中更加为完颜如玉担心起来,原来这咋咋呼呼的公鸭嗓子太监名叫陈川,是高公公的贴身徒弟,平时对高大眼都是上杆子百般巴结,如今高大眼的相好吃了亏,这陈川又怎会错过这巴结高大眼的大好机会。
“唉吆!这是谁呀?吓死洒家了!我以为大白天闹鬼了哪!这不是李嬷嬷吗?是谁这么不开眼,竟然和我们李嬷嬷过不去呢?”陈川见了李嬷嬷满脸血污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定神一看认出了面前发髻歪斜狼狈不堪的李嬷嬷,立刻用阴森森的眼神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拿腔拿调说道。
“陈公公!你师父哪?是眼前这位新来小蹄子完颜如玉,作为教养嬷嬷,我说了她两句,她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这宫中还有没有规矩,这――这真真是反了天了!”李嬷嬷凶神恶煞一般,指着完颜如玉骂道。
“公公!请听我说,我冤枉呀!李嬷嬷仗势欺压我们新来秀女,做局拿捏我们,又借故发作打人,她自己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我一个新来的秀女,没有动手打人?她诬赖我可不成,皇上与娘娘英明睿智,自有说理的地方!”完颜如玉面色一凝娇声说道。
“吆!一个新来秀女,还没有当上主子娘娘哪!就开始拿腔拿调不把我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了,你少惺惺作态!你说李嬷嬷欺压你们新来秀女,谁来作证?这李嬷嬷满脸鲜血,十指带伤,李嬷嬷在宫里德高望重,岂会说谎?你说你没有打伤李嬷嬷,谁来证实?李嬷嬷何故要冤枉你一个新人”陈川当然知道这李嬷嬷是个啥德行,但他为了师父高大眼面子,那可是传言要接苏培盛大太监位子的人,谁敢触高大眼霉头为这小秀女作证?陈川用阴冷目光扫了一圈在场宫人,她们都心虚地低下了头,新来秀女初到宫里自保尚且不足,那些宫里老人慑与高大眼与李嬷嬷一伙淫威,又有谁敢为这新来的秀女作证哪!
“好!这新来受训秀女如玉品性不端,破坏宫规,给我罚手板二十,去洗衣局刷洗便桶十日,以儆效尤!如果她再犯宫规,就交由高公公加重处罚!”陈川用阴鸷的目光环视了一众宫人冷冷地说道,他话音未落,陈川身旁的两个小太监已一左一右向完颜如玉冲了上来,作势就要去抓完颜如玉白嫩的腕子。
“且慢!我来为这新来秀女作证,我带她去见娘娘!”突然从储秀宫养和殿里传来一道动听的女子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