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辰巳泰治,五十八岁,电玩公司社长。”高木涉向越过警戒线的目暮十三报告着,“发现尸体的是同一家公司的职员,他们准备搭电梯回公司拿东西,在电梯里发现了尸体。”
“去拿什么东西?”目暮十三抽出自己的册子,随口了解起第一发现人的情况。
“哦,这家公司的办公地点就在中央大楼的24-36层,今天是他们公司创立二十周年的纪念活动,他们回去取活动结束需要用的花束。”完成了初步勘察的高木涉顺畅地回答,“电梯也是他们公司专用的。”
“死者的衣物很不整齐。”低头观察现场,目暮十三摸摸下巴,“凶手是图财,或者在死者身上寻找什么东西之类的?”
“暂时无法确定死者有无财物损失。不过,在场的职员都表示没有听到过枪声,这一层可能并不是行凶地点。”高木涉如实回答道,“根据职员们的说法,社长在活动中途说身体不适,准备回公司休息一下。”
“所以,也很有可能是公司里没有人的时候,有其他人闯入想要盗窃之类的,结果没想到死者突然乘坐电梯下来……被枪杀之后,等需要下楼的职员按亮电梯,尸体就跟着上来了。”目暮十三沿着这个逻辑分析着。
“不,如果凶手手持凶器,意图抢劫或者其他,他完全可以用枪逼迫死者跟着他离开,引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处理。”一道年轻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讨论,“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劫匪,搜身搜到解开死者的衬衫袖扣,也太夸张了。”
“说不定是为了检查手表之类的……是你啊,工藤老弟。”目暮十三转过头,看着已经站在电梯门前的年轻人,暗暗叹气。
“嘘,别暴露我的身份。”好歹还记得自己要尽量减少自己又一次出现的消息,工藤新一赶忙下压手掌,“我,呃,我这次只是暂时回来一趟,不想搞得太高调。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我是新来的警察好了。”
“搞得神神秘秘的,真不像你性格。”目暮十三挑高粗黑的眉毛,“你以往不都是不愿意和警方扯上关系的吗?”
可能是媒体炒作的关系,工藤新一似乎不想被认为和警方有紧密关系,目暮十三和他合作多时,早已习惯了。
“偶尔一次嘛,拜托拜托。我今天是和小兰来楼上的了望餐厅吃饭的,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工藤新一双手合十,勉强解释。
“高中生都能到这么贵的餐厅随便吃饭了?时代变了啊。”目暮十三唏嘘了一声。
而且,侦探一跑来吃饭,大楼就出命案了,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损害商誉呢?
咦,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模糊的印象,以前是不是也在这里发生过类似的案件来着?十几,二十年前?”回忆片刻想不出答案的目暮十三征询意见地看向下属。
“目暮警官,我当时才小学,更不可能记得啊……”高木涉苦笑。
“想不起来就算了。先专注这起案件。”目暮十三摇头,重新检查着现场,同时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这帮侦探啊,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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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朋友是侦探啊。”上前询问是否要继续上菜的服务生恍然地点头。
“是啊,所以听见刚才的尖叫他就冲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对工藤新一的能力充满自信的毛利兰肯定地点头。
“那真的挺有趣的。”服务员打量着毛利兰秀丽的脸,微笑起来。
“咦,怎么了?”
“哦,我听我们这的老主管说,二十年前也有过这么一对情侣,就坐在你们这张桌的位置。男方去解决完了案件之后,回到餐厅冲着女孩大声说了一句话。”
毛利兰愣了愣,朝工藤新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说了什么?”
“求婚呀。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服务生冲她调侃地眨了眨眼睛,“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求婚……
毛利兰呆呆看着服务生离开的背影,几秒钟之后,红晕又挂在了脸颊。
“太夸张了吧。怎么可能……”按了按猛跳的心口,毛利兰回过头,小声嘟囔。
“吃饭遭遇命案,在一番缜密的推理展示之后,像个凯旋而归的英雄一般,向自己的爱人诉说钟情……还真像是他们的风格。”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唇角,贝尔摩德收回视线,颇感有趣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你说,coolguy是想要对她说什么呢?”
唐泽舀起一勺子冰淇淋,塞进嘴中,完全不想看对面那张姨母笑都要堆满了的脸:“那你应该去问问他本人。我倒是很好奇,如果他真的选择了坦诚,甚至连组织的情况都和盘托出……你又要怎么办呢?”
贝尔摩德会紧迫盯人,这件事本身不奇怪,工藤新一的回归闹出了比原本大得多的动静,想要彻底掩盖他出现的事实,贝尔摩德需要花费的精力极多。
也是因为这个,唐泽找了个理由把柯南,现在是易容中的灰原哀,从毛利家带走了,选择亲自过来帮他处理首尾。
他可不能让灰原哀独自暴露在贝尔摩德的视线当中,而且工藤新一这次,说不定有机会将没能说出口的东西,原原本本告诉毛利兰。
“告诉,就告诉吧。”贝尔摩德摇晃着手里的葡萄酒,优雅地送到唇边,“让即将飞出巢穴的雏鸟知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这是在保护他们。”
她被这些璀璨的纯白灵魂吸引,不自觉地靠近他们,但她很清楚,想要让这些灵魂保持纯白,闪闪发光,她应该尽可能地远离,不让那些黑暗染指分毫。
“上次伱和波本闹得那么不愉快,我以为你都不想踏入这里了。”扫过桌上散发着组织经费芬芳的杯盘,唐泽调侃道。
唐泽薅回来的经费,除了和安室透分赃,哦不是,分摊的部分,基本都填充进了怪盗团的小金库里,他虽然开销从不节省,但也不至于整天跑这种地方吃饭。
今天,看着账单,他深刻领会到了波本的快乐。
花人家的钱吃大餐就是爽。
一份近万円的甜品,唐泽一炫就是四个,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波本讨厌是波本的问题。美食是无罪的。”贝尔摩德哼了一声,并不奇怪库梅尔打听到如此具体的信息。
而且有两个孩子的风景做配菜,波本那点阴险的算计,还不配来影响她的食欲。
“那就祝你吃得开心。”把最后一勺沾着巧克力酱的冰淇淋塞进嘴里,还处在明智吾郎状态的唐泽整理了一下笔挺的上衣,“好了,我去看看我们的超级英雄做得怎么样。”
贝尔摩德向他抬了抬酒杯,表示赞同。
如果coolguy真的没能隐藏身份,暴露在了那么多观众的眼中,另一个名侦探出现并接手案件,能吸引走泰半的目光。
库梅尔的身份确实好用。
“公主还在等她的骑士,可不要让她失望而归哦。”
唐泽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当然听得懂,贝尔摩德的意思是,如果工藤新一在这里药效过期,变回了柯南,那他应该配合着易容成工藤新一的样子,起码给毛利兰一个正式的告别。
不过,这种事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这一次,英雄自然有办法披荆斩棘,跨越艰难险阻,站在她的面前。
唐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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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控制一下情绪,辰巳小姐。”打断妆容精致的女性无休止的啜泣,工藤新一确认道,“你说,你确认时间是因为看见了大场先生的手表,而他当时正在用左手,摸你左侧的耳环……”
“当然。虽然当时很暗,但是大场的手笔是夜光的。我看的非常清楚,就是8点半的时候。”擦拭了眼泪的辰巳千津点头。
“唔,那真是,太巧了呢。”工藤新一斜眼看着大场的方向,若有所指地说。
“确实,就好像是故意为了让她看见一样。”目暮十三想了想,也察觉到了大场的可疑。
他与辰巳千津的亲昵举动,就好似故意在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一般,太刻意了。
“你们是在怀疑我吗,警官?”被点中的大场镇定自若,“可是你们刚刚检查过了,我换下的衣服,还有自己身上,都没有硝烟反应,更别提,千津她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我不可能是枪手。”
“虽然捂住对方的耳朵,这么近的距离,辰巳小姐也不可能一点声音听不到,但活动在8点半的时候开始,鸣炮的声响完全可以掩盖住枪声,听见连续的拉炮,辰巳小姐就会认为刚才听见的声响非常自然。”
工藤新一将辰巳千津转了一个方向,让她背对着电梯门,自己则站在她对面,按照大场犯罪时的动作,进行演示。
“像这样抱住辰巳小姐,然后在你们接吻,对方闭上眼之后,再抬起手,按下电梯按键……等到电梯门开,你只需要抬起准备好的枪,然后,砰!”
辰巳千津呆立在原地,努力回想着方才黑暗中深情一吻的所有细节,紧张地捏紧了双手。
“……很有趣的推理,菜鸟警官。可当时社长已经从会场出发,前往下层的公司,他为什么会在电梯里站着不动呢?就算他当时确实在电梯里,电梯抵达的动静,也会引人注目的。”
准备充分的侦探轻描淡写地解释着:“这就要提到死者衣衫不整的问题了。我听你的公司同仁说,你负责在活动中扮演公司的吉祥物。你只需要向死者建议,比如,您先假装离开,然后穿上玩偶服回来,可以作为活动的惊喜之类的。这么重要的周年庆,死者一定会欣然同意吧。”
说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稍微掀了掀西装的领口,闪去自己脸上的热气。
是空调开的太高了吗,感觉越来越热了。
“所以,死者的衣服是他自己弄乱的。他准备在电梯里直接更换衣服?”目暮十三“哦”了一声,恍然说,“那就对了,如果电梯一直停留在本层,打开当然不会发出‘叮’的提示音。”
“是,至于硝烟反应……”咽了口唾沫,有些口干舌燥的工藤新一在说话前,先用力喘了口气,“衣物上找不到硝烟反应是很正常的情况,你真正的道具,就藏在这里。”
他抬起脚步走向垂头坐倒在墙角处的青蛙玩偶服,每走一步,都感觉关节传来了刺痛,他仿佛突然变成了上岸的小美人鱼,走在刀山火海当中。
这个反应,这个感觉……
虽然和上次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这应该就代表着他快要变回小孩子了。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还是因为慌乱和挫败,他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着,让他额头都渗出了汗水。
加快,他必须加快速度,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在问询的时候听见一个细节,职员们表示,今晚的吉祥物一直在朝人眨眼睛,乍看很意思,看多了十分奇怪。我就在想,会不会是这样呢?”他掰开玩偶用透明塑料壳做成的眼球,从牵引着纸片的钢丝结构后方,扯出来一团塑料纸包裹着的手套与皮筋。
“戴上手套,手枪放进塑料袋当中,用皮筋固定住塑料袋,这样射击以后,不仅衣服上不会存在硝烟反应,甚至弹壳都不会留在现场。”
“这么一套动作,辰巳小姐看不见吗?”高木涉想象了一会儿他的动作,忍不住提问。
“首先……”工藤新一看向刚才沟通过的警员,打了个响指,“活动开始前,整个会场的灯光熄灭,仅有的光源都在舞台位置。”
灯光随着他的话语慢慢暗了下去,周围的人脸渐渐模糊在黑暗当中,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
感觉四肢百骸都在疼痛的工藤新一不再强撑着,伸手扶住了身侧的墙。
他快要站不稳了。
“确实看不太清。”高木涉左右看了看,赞同了他的看法。
“加上他给辰巳小姐送的礼物,一片黑暗中,想要戴上项链的辰巳小姐只能去洗手间的梳妆镜前佩戴,这样他就能顺手将枪扔进附近的垃圾滑道中。”紧紧攥住胸口的衬衫,工藤新一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你的指纹,一定还残留在塑料纸上吧。”
“……当然存在。”大场站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仗着不会被人看清,不再掩饰脸上得意而阴险的笑容,“而且不止是我的指纹。我们当时就发现了眼睛的问题。所以我和几个职员一起打开了眼睛,把那个东西拿出来过。”
“呃,对,因为有一颗眼睛一直在眨,我们就打开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有一个袋子。因为担心是原本就存在的零件,我们怕弄坏,把它又放回去了……”站在不远处旁观着的部员连忙解释道。
报仇心切,他不能错过今天的机会,但他从来不敢小瞧警察和侦探的力量。
所以在筹划的时候,他就极尽所能地规划,试图消灭全部的痕迹。
到目前为止,他做的非常成功。
“那你要怎么解释自己的那句话呢?”已经完全站不直了的工藤新一,扶着墙勉强挪动了两下,靠在了电梯门上。
冰凉的金属板贴在他汗涔涔的脖颈上,让他暂时保持住了清醒。
还有,最后一点一击必杀的证据。
“‘今天我准备的项链,和你粉红色的耳坠非常相配。’辰巳小姐说,这是她为了与你碰面,在来的路上临时购买的首饰。换言之,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它才对。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的耳环是粉红色的?”
“这不是只要看了,就一目了然……”察觉到不对的大场话语一哽。
他朝着辰巳千津的方向猛地回过头。
“对啊,你们两个约好碰面,在黑暗中偷偷拥吻。而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即使贴的很近,也很难准确分辨它的颜色。除非……”
工藤新一说到这里,抬起手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
始终停留在这一层的电梯缓缓打开,明亮的光刺破黑暗,刀一般打在了昏暗的环境当中。
“除非,电梯门突然开启,透出了一道光。”
彻底语塞的大场僵立在原地。
“喂!大场,难道你真的……”结束了演示,周围的灯光缓缓亮起,辰巳千津不敢置信地看向恋人。
她知道父亲和他存在一些分歧,在她试探性地提出对大场有兴趣的时候,被父亲严词拒绝,声称喜欢谁都可以,但大场不行。
然而这些分歧,真的严重到了需要杀死对方,甚至是,利用她来杀死她的父亲的程度吗?
“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打开电梯门呢,大场先生?”
“……理由很简单。”顶灯重新点亮,环境恢复光明,暴露出了大场面无表情的脸,“因为我向我的父亲发过誓,我一定会为他报仇。”
“你的父亲?”暗暗念了两遍大厂这个姓氏,想起什么的目暮十三看向他的脸。
“二十年前,我父亲也运营着一家电玩公司,然后辰巳社长找到了我父亲,游说他将两家公司合并,他说,他们要一起在米花中央大楼,建造起坚不可摧的城堡……”大场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可是,那根本不是合并,那是假借合并之名的鲸吞蚕食。”
转过身,他环视着周围。
二十年来长盛不衰的公司为自己准备的生日排场很满,精美的游戏原画和各类主题装饰将整个会场妆点得花团锦簇。
这都是一个伪君子偷来的东西。
“他开除了老雇员,一步步抢走了我父亲公司的独占技术和制作企划,我父亲成了挂名的副社长,再也不能左右公司分毫……他被逼上绝路,失意自杀。
“而企图借助魔鬼的力量击败魔鬼的我,也成了魔鬼。和我父亲走入一样的结局,或许也是一种必然吧。”
“跟你父亲一样?”习惯性地站在原地,礼貌地等待犯人抒发完感言再铐走的高木涉愣了愣。
坦白了一切,已经一脸释然的大场没什么障碍地点了点头:“二十年前,他也是在这个地方自杀的,作为报复,他试图将自己的死伪装成辰巳社长的手臂。只可惜,他的计划就和我一样,被一个年轻人轻易地击破了。”
“哦,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二十年前,是优作解决的这个案子。”听见了这个自杀假装他杀的关键词,目暮十三猛地抬头,“案发当天,正好遇上了工藤优作……”
也就是说,凶手父亲的自杀,和凶手企图模仿当年的案件制造的谋杀,同样被一对父子接连拆穿了呢。
“真讽刺啊,工藤老……工藤?”
转过头想要分享感慨的目暮十三,才发现就在环境由暗转亮的过程中,侃侃而谈的侦探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哪里去了,工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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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是现在……
拜托了,撑住,再撑住一会儿,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行!
朝着通往餐厅的电梯艰难地走着,工藤新一大口喘着气,黑色的衬衫被汗水打湿,在他的紧攥下被扯成了凌乱的蛛网。
好似他的心脏也在随着节奏,缓缓裂开一般。
“她还在等我,我答应她的……”已经完全压抑不住上涌的剧痛,工藤新一说服自己一般,自言自语着,凭借着强大的意志,机械地向前迈步。
痛,哪里都很痛,高热席卷他的全身,胸口更是烫得他指尖都在发疼。
可是,真的不能是现在,再给我一点时间,哪怕,哪怕二十分钟……
走到了安全通道边,他的手按在安全门冰凉的铁把手上,试图借力将自己向前再拔几步。
然后他用力的手突然按了一个空。
“吱呀”一声,长期闭合的门突然被从里头拉开。
全身重量都压在上头的工藤新一失去平衡,重重倒向了门内。
然后被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腋下,将他干脆拖进了安全通道当中。
“12点要到了,看来,仙度瑞拉要失去她的水晶鞋了。”
头晕眼花了一会儿才重新清醒过来,近乎瘫软在地的工藤新一抬起头。
看见了一头在昏黄灯光中散发着微光的白发,与一对鲜红的眼睛。
“joker……”
明白这位怪盗多半是准备用易容来帮他收拾最后的残局,工藤新一心头微微一松,又重新抽紧。
可恶,到最后,还是只能借别人的口,替自己说出内心的剖白吗?
他不甘心,他……
“嘘。”
joker竖起一根手指,然后伸手一抹。
黑色的眼罩凭空出现在他的脸上,遮盖住了那对血一样的眼睛。
“想回去见一见王子吗,仙度瑞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