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改换门庭如何
侯府,
西厢房内,
储年坐在位子上,神色坦然的坐在那,喝着茶,吃着糕点,举止大方,倒像是一个正人君子。
张瑾瑜推门而入,看着内堂坐着一名文臣,身穿一身青袍,身材偏瘦,一张苍白的面庞上布满了细皱纹,眼神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锐利,宛如鹰隼一般,看样子是个刚毅的性格。
不好对付,又是一个沈中新的文臣。
张瑾瑜在心中暗自赞叹一番,
“储年大人,本侯多有怠慢,请储大人海涵。”
人未到,话先到了。
张瑾瑜满面春风的,迈着步子,缓缓推门而入,
储年在堂内正坐着,放下茶碗,寻了声音,向屋门看去,只见一位英俊潇洒,自信盎然,锦衣华服的男子走进屋子,想来这就是洛云侯,
急忙起身拱手而拜;
“下官武英殿储年,奉南大人之命,特来拜见侯爷。”
二人落了座,
伺候的丫鬟进来,给二人重新奉了新茶,欠身退下后,储年这才开了口,
更别说人数众多,没有贡院单独场地,科考舞弊乃是重罪,主审官员都有连带责任,马虎不得,所以储年想了许久,也不知怎么改建,
这一番模样,
让张瑾瑜有些好奇,考场还需要什么改建,难不成你还想给拆了不成,宫里那个新殿是没去过,但也知道是陛下新建的宅子都一样,定然都是好的,乱动是不好,
“行了,既然储大人有些犹豫,那不如这样,今日本侯就一道,和储大人过去看看,实地商量改建的事,自然是以恩科考试重要,该动的地方就需要动,不用怕,让工部的人出匠户加急改建,你看如何?”
储年一抬头,看见洛云侯有些茫然的脸色,一拍脑门有些苦笑,倒是自己的疏忽了,侯爷还真的没有看过考场是何摸样,心中一动,不如让侯爷实地看看,
“侯爷,都是下官的不是,没有和侯爷细说,侯爷,您知道贡院是什么样子吗?”
说完就施了一礼,人情世故,做的是足了。
作为武皇新修的宫殿,还没有人入住,头一次就被用来作为学子考场,并且不是一次两次,吃喝拉撒都在其中,污秽了宫殿,储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这还真没见过,里面可有什么说法?”
储年坐在那告了罪,然后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张瑾瑜哪里知道贡院是啥样子,又没去看过,只是听人说过,贡院检查如何的严格罢了,
储年点点头,这才回身落座,礼数做的极足,更添了一份儒家的儒雅,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率先起身,也不见外,拉着侯爷就朝着门外走去,反倒是张瑾瑜,颇有些诧异,储大人还是一个纯粹的人,难得可贵,
张瑾瑜见此,脚下生风,快走了两步,急忙过去扶他起来,
“侯爷,下官今日来就是想和侯爷商议一下,含元殿作为红签考场,布置上可有什么建议,
不瞒侯爷,下官也是第一回在宫内监考,很多事考虑不周,侯爷作为主审考官,下官作为副审考官,心中忧虑,所以才见缝插针,让侯爷百忙之中,指点一二。”
“谢侯爷,下官赞同。”
“储大人客气了,本侯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快快请坐。”
储年并没有过多的闲话,简明概要的说出来其目的,就是含元殿考场的布置,因为含元殿是一个宫殿群,富丽堂皇不说,用尽了奢华,一草一木都是花了大代价的。
见引起侯爷兴趣,储年直言,含元殿需要改建,只是又怕动作多了,宫里怪罪,
更觉得,洛云侯乃是一位君子,倒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嚣张跋扈,谣言止于智者,一点不假。
“侯爷,要是您闲来无事,下官带路,邀请侯爷去贡院一观,侯爷见了自然心中有数,含元殿毕竟是宫里新殿,下官虽有想法,可毕竟束手束脚,”
储年大喜,没想到侯爷这么豪爽,答应的这么快,不需要费什么口舌,总归是心中放下一个石头。
张瑾瑜刚刚入了座位,猛然一听也是一头雾水,考试还要准备布置什么,
“储大人,本侯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是想怎么布置?”
“宁边,准备车架,本侯和储大人去贡院,储大人不必着急,时间有的是,”
“啊,是下官有些梦浪了,”
储年有些看见自己还拉着洛云侯的衣袖,脸色一红,有些尴尬,告了罪。
张瑾瑜摆了摆手,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人这才先后出么门房,快步出了院落,到了侯府正门外,上了马车,直奔北城青湖南岸的贡院所在。
北城青湖东岸的居坊,
大武首辅李崇厚的府邸就坐落在此,深宅大院临近青湖,清澈见底的湖水映照着远处的群山,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微风一吹,生机盎然,
青湖一角,李宅后院的庭院里,沿湖边的小路崎岖曲折,一旁是绿树成荫的山坡,路的尽头设有一个观景台,登上观景台可远眺青湖的全貌,台上更有一处阁楼,大公子李潮生端坐在阁楼之上,左右各有人陪衬,
“诸位,今日不巧,家父偶感风寒在后宅静养,怠慢了各位,本公子在此赔罪,”
李公子面含笑意,用手一遮挡,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围坐在此的几人,也不敢怠慢,急忙陪着端起酒盅同饮,
坐在东首的鸿胪寺卿孙伯延,放下酒盅,满脸感慨之色,
“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大公子也有了出息,我等心中是有了主心骨了。”
:“是啊,今日算一算,也有十余年的光景了,自新皇登基后,如今都元丰八年了,大公子才高八斗,都到了左丞的位子,假以时日,内阁必有一席之地,”
夸赞的话语不停,太常寺卿栾公赋坐在一旁一声感叹,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了主心骨,心底还有一话未说,新皇登基后,李党就开始蛰伏,朝堂上首辅大人放权后,李党渐渐地开始烟消云散。
光禄寺卿杨少师摇了摇头,看着对面二人,放下酒盅,神色凝重,并未说话,李潮生坐在首位,本还是听得高兴,如今见了杨少师的模样,心底有些不快,但也未出言问询,
“哪里,哪里,各位师兄都是师弟的好兄长,担不起这些夸赞之语。”
对着二人客气道,只是眼神的余光却瞄着杨少师这边。
显然,杨少师的举动有些反常,让对面的二位好友有些不解,栾公赋就是直性子,看见这场面,心中就不痛快,竟然拍了一下桌子,问道,
“少师,你心中有何事就说出来,怎么今日到了老师府上,有小师弟陪着,你还闷闷不乐,是何道理。”
“是啊,少师,这可不像你的为人,”
孙伯延也在一旁劝导,
李公子的眼神转过来似有此意。
看着三人不解的目光,杨少师重重叹息了一口气,
“诸位同门师兄弟,我等从先皇天宝年间中举,入了恩师门下,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恩师提点定不能所忘,
可是诸位,恩师放权已有八年之久,朝堂就剩我等苦苦支撑,那个曾经拜入恩师门下的景存亮,如今攀附忠顺亲王门下,现如今去了江南任巡阅使,还有那个翰林出身的汪孟善,也去了江南接替林如海巡盐御史的位子,总理盐政!”
杨少师一脸的悲痛,径直端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水撒在了衣领之内,湿了胸前大片地方,竟然有些洒脱之意,
“还有,今岁恩科,增设含元殿作为考场,洛云侯为主考官,襄阳侯为巡查官,简直不可置信,勋贵都有了动作,更别提昨夜那些阉人的举动,
想来你们都应该知道,现如今,不说南北乡党那些人,勋贵,阉人都想方设法的在朝堂谋取一席之地,大公子,咱们呢,不进则退,照这个局势下去,哪里还有我等立身之地,呜呼哀哉!”
一声怒吼,杨少师悲痛的泪水,涌了出来,泪流满面,一脸的悲痛,让随来的二人同是一脸的感慨,李党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
最震惊的莫过于大公子李潮生,一生顺风顺水,坐到如今的高位,虽有父亲的照拂,更多的是这些在朝为官的师兄鼎力相助,以往满面春风的杨师兄,为何今日这副摸样,
想到了师兄所说的这些事,他在通政司岂能还不知,景存亮虽然标榜李党,可早就投靠了忠顺亲王,
至于洛云侯的事,听说后!
自己虽然不理解南大人为何会同意,可惜李党早就没了以前的决策,头疼的应该是卢阁老,和顾阁老二人,所以李潮生在部堂始终一言不发,
还有昨夜阉人,也是御马监赵公公查抄豪商一事,府上清晨就接到了盛家留下人手的线报,可是父亲接到信之后,一言不发,谎称病了,
这样一来,自己更不能插手,盛家虽然是父亲早年的门客,但是后来,也上了忠顺亲王的客卿,虽不能说吃里扒外,但也不得不有了间隙在其中,想到这,颇为无奈说道;
“师兄止声,暂且听师弟一言可否?”
杨少师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看向大公子李潮生,回道;
“公子请言。”
其余二人虽然面色不好,但也不是初入朝堂的后生,这种局面几乎也算是无解,如何能挽救,也看了过来,
“三位师兄,朝廷的事,师弟岂能不知,现如今都是抱团取暖,各自谋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亲苦心营造的局面,早已烟消云散,
如今朝中,算上常大人,也就是三位师兄在那苦苦撑着,家父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想告老还乡,只因陛下挽留,枯坐首辅位子上,只有我等这些,虾兵蟹将如何能重振声望,师弟我也自知才能不及,担不起大任啊。”
李潮生也没过多解释,家父始终不允许自己在朝堂拉帮结伙,实在是不忍理解,自己已经到了左丞之位,只需要积累时间,往后内阁必有一席之地,但心中总归是不如愿的,父亲要是告老还乡,自己恐怕也不能如此顺利了,想到这,也是一心的烦闷。
“师弟,并非让你出面,只是师兄心有所伤,每每想起如今朝堂,我等被压制的样子,等老师真的走了,那时候才举步维艰。”
“杨兄说的在理,南北乡党,如今愈发的强势了,卢文山和顾一臣那两个老狐狸,一个把持江南士林,一个笼络京城北地官员,早就羽翼丰满,盯着首辅的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栾公赋和孙伯延满脸的凝重,这些年有不少人上书,要求增设朝堂官员职位,不就是他们的人在那鼓动的,
内阁那边,
由于恩师还在,京城官员已经众多,直接被恩师划掉,又呈递给陛下,武皇顺势落了笔,不光没有增设职位,还删减了过多无用的京官,其中的曲折闹了好久,才安稳下来,
要是恩师退下,那些人岂非能放过他们。
“三位师兄所言极是,可家父亲有言,也就是今年还能再撑着,陛下恩旨,准许父亲在家修养,不必过问内阁政务之事,这样一来,内阁定然落入他们手中,我等恐怕日后日子不好过了,杨师兄,你可有好的看法?”
“哎,好的看法倒是没有,师弟,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要是放下身段,我想着那些人都会争前恐后的去争取你,所以。”
杨少师难得的开了玩笑,面有笑意,可是栾公赋和孙伯延脸色一变,面有怒色,质问道;
“少师,你此话是何意,大公子岂能久居人下,”
“就是,恩师尚在,哪有另投靠他人之说,你是何居心。”
二人怒气冲冲,李潮生虽有反感,但也知道杨师兄必然不可能害自己,可是有了解决的法子,
“二位师兄且慢,还请杨师兄明言,有何解决办法?”
杨少师拿过锦布,擦拭了一下面目的水泽,盯着三人,改换门庭可是大事,尤其是恩师的公子,牵扯重大,可一想到朝中的局势,再不想办法,现在的位子都保不住,终究是开了口,
“如今朝堂,万分凶险,咱们抱团不足以取暖,只能重新找个取暖的地,如今陛下三位皇子出宫开牙建府,我等是否可以选择一人辅佐,作为进身之资,亦或者择一人.”
杨少师也不敢再多说,这就是夺嫡之争,稍有不慎,就入得万丈深渊,好像也不合适,在阁楼内的众人脸色大变,李潮生更是想了许多,晋身之资可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