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御史大夫曹贤亮和言官严从觐见。”
“宣,御史大夫曹贤亮和言官严从觐见。”
随着内侍
声音由殿内传音,
一路由内侍太监传唱,
传到了殿外,早有御使大夫曹大人领着人在此等候,听到乾清殿内的内侍太监传唱,立刻整理了一下衣冠,还不忘对着身边的言官严从说道,
“严大人,殿内宣了,咱们就一同进去,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只是让严大人心里明白,老夫虽为御使大夫,可是也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很多事,勋贵不必多说,就是文官那边,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只是我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要是较真,严查下去,谁都是够呛。”
御史大夫曹贤亮也算是苦口婆心劝了良久,此话他说的没错,御使大夫可是有监察百官的职责,合着皇城司送来的案子,大多数都是文官的,尤其是那些官员府上的官宦子弟,犯的案子哪里不知道,文官那些人,屁股下面也不干净,更不用说那些贪官污吏,做的事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查一个准。
看着严从一身正气,年轻气盛,气血方刚的就要捅了天大的窟窿,让御史大夫曹贤亮大为惋惜,都是有家室的人,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祸及家小,真的是祸事,所以才劝了又劝。
但严从始终不为所动,一脸坚定的回道,
“曹大人,你说的可能也有道理,但是下官毕竟没有看到,只要是下官看到的,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勋,必然要参他们一本,严某为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读圣贤书,行的是康庄大道,天下读书之人何其多,严某不才,原为圣人之路披荆斩棘,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
此言震耳欲聋,
让曹贤亮脸色极为震撼和难看,嘴角动了动始终没有发出声,更是有些不可置信,回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活到狗身上去了,可要是不这样,所谓的御史大夫早就换了人了,也罢,随他去吧。
“严大人,这边请,你所言,老夫佩服,亦有些惭愧,为官一生,也没有作为,倒是严大人,年纪轻轻,就敢如此作为,想来以后定有可为,万事小心。”
曹贤亮也只能劝到此处,想要大有所为,必须要渡过此关口才行,天下之人有勇气敲响登闻鼓只此一人而。
“多谢曹大人叮嘱,严某谢过大人,此事乃是下官一人所为,绝不会拖累他人。”
严从虽是这样说,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不过一想到这些年碌碌无为,仅仅是一个正六品的言官,虽有座师卢阁老关照,可是门下的学生多如牛毛,何其有自己出头之日,
那日在崔德海府邸门前,本想以此事为难洛云侯博出个名声,要自己有出头之日,可是洛云侯行事光明磊落,就是给的银子也有由头,更是看见身为户部郎中的崔德海,府上妻妾成群,银子堆满了院子,而自己,糟糠之妻仅有一人,每日粗茶淡饭,过的毫无体面,
要不是洛云侯暗地里给的银子,自己在家中还有何脸面,只有往上爬,哪怕是再大的危险,也要把此事做下去,这一次,必然名扬天下,想到此处也不再犹豫,迈开步子跟着御史大夫曹大人一起往乾清宫而去。
到了乾清宫大殿门口,自有内侍太监喊道,
“御史大夫曹贤亮,言官严从觐见!”
又是一声唱喏,
二人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只见殿内官员分两侧而立,老国公更是怒目相对,二人心下都有些惊惧,
一路走到殿内中央,立刻跪下,跪拜起来,
“臣,曹贤亮,(严从)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二人的山呼声,更多朝臣的目光就看了过来,猜是何人如此大胆,一看见来人这么年轻,神色各异。
文官不知道严从此人的也有不少,更不要说勋贵这边,几乎无人认识,看到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官员,难免脸色难看,尤其是镇国公,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怒气冲冲。
只有张瑾瑜站在那,偷偷看了严从一眼,暗道一声,竟然是他,记得崔德海府邸门前三个倔强的身影,是挺难缠的,不过人也正派也讲道理,心思也活,怎么会这么莽撞,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卢文山,想来是受老狐狸的胁迫或者诱惑,最终逃不过名利二字。
也好,让他来试探试探各方,也是陛下和文官那边的态度,不过能选严从出来,证明严从此人定然清廉,或者说“穷”。
武皇周世宏静静坐在龙椅上,看着殿内跪着的二人一眼,并未让起身,反而抬起头是盯着殿内朝臣,眼里有着莫名之色,虎目一睁,
“你们二人平身吧,”
“谢陛下!”
御使大夫曹贤亮应了声,而后地上一拜,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肃立在那不敢言语,严从心里虽然不安,但也算是镇定,在地上扣了头,神色不变的起身站定,让不少文官的人赞赏不已。
等二人起了身,武皇坐在龙椅上,不急不缓的出声问道,
“严从,朕问你,可是你今日敲得登闻鼓?”
“回陛下,是臣敲的!”
严从不敢怠慢,急忙回道。
武皇点了下头又问道,
“既然是你敲的鼓,所为何事?你就在这说给诸位朝臣听听!可敢!”
“回陛下!臣敢!”
严从高声回答,然后对两列众臣拜了一拜,而后才说道,
“回陛下,臣身为言官,自有闻风而奏,监察百官的权利,今日恰逢天意地异变,京城百姓惶恐不已,更有传言,乃是宁国府请来的妖道施法所致,乃至于上天示警,昭告天下!”
“哈哈,笑话,既然是传言,那就是造谣,何来上天示警一说,不过是天象变化无常罢了,要是还有别的传言,那不就是另一个笑话嘛。”
正在严从说话间,东平郡王穆莳瞅准时机,出声质问道。
此时了卢文山怎么袖手旁观,立刻反驳,
“穆王爷,严从正在回话,伱此时插言,乃是何意,莫不是不容别人说话,至于宁国府那边是不是传言,想必王爷心里清楚。”
东王穆莳冷笑一声还想说话,就被戴权喊了一声,
“肃静!”
争吵之人立刻禁了声音,
(
“你们回了再争论,让严从把话说完!”
武皇的话语随即而出,东王和卢阁老应道,
“是,陛下!”
严从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陛下,说是传言,可是臣特意去了宁国府周围问询,周围百姓可不仅仅是一人所见,就在今日正午,那个妖道所在宁国府门前施法,随后天地异变,尽人皆知,臣就没有理由不怀疑那妖道的目的,
并且臣还要状告宁国府贾珍,无视朝廷君父,蓄养妖道,蛊惑京城百姓,更是在府上寻仙问道,炼制丹药,妖言惑众逼迫奴仆信道,每日祭祀供奉,欺上瞒下,祸国殃民,乃是大不敬之罪!请陛下明查!”
严从一口气,直接把宁国府的罪责罗列出来,就差说宁国府谋反了,张瑾瑜站在后面,听着严从数落宁国府贾珍的罪状,好像都能对应上,每个事细细分析也不大,可是合在一块,就出问题了,堂堂国公府后人,三品威烈将军,竟然侍奉道家之人,你把陛下放在何处了。
果然,
武皇周世宏闻言,脸色难看,想到在宁国府门前,那个妖道施法,贾珍和贾蓉父子二人卑躬屈膝的模样,哪里还有大武勋贵的傲气,忍了心中的怒火,看向朝臣,问道,
“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回陛下,老臣觉得宁国府贾珍目无君父,欺上瞒下,此等小人有何脸面继承国公府,定然要严惩不贷,老臣始终认为,既然想要修道,就该舍了一切,遁入空门修行,何来要在府上行此之举,必然要严惩。”
怒气冲冲的话语,让人忍不住看去,从文官前面,竟然是礼部尚书边正儒,气的脸色发红,北静王见此,暗道一声遭了,礼部尚书虽然明面上不结党营私,但也是曾经李首辅门下,就因为如此,陛下更是重视,而且,身为礼部尚书,更是不能让无礼之人逍遥法外,贾珍怕是难了,
正想着,
紧接着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启奏陛下,老臣觉得,严从的话虽然有些重,可并不是无道理,宁国府的传言,老臣今日也是听说,本以为是谣言,可是府上去东市坊采买的奴才,路过宁荣街的时候亲眼所见,所以老臣以为,就算是无心之举,可是贾将军行此之事,太过于荒唐,目无朝廷,更是蛊惑京城百姓,应当严惩。”
说话之人乃是工部尚书温永毅,话虽然说的柔和,可是句句带刀,刀刀砍肉。
只把勋贵这边的人气的脸色发白,尤其是在后面的贾赦,吓得低头而立,不敢动弹,文官那边的贾政,眼神慌乱,想给宁国府开脱,又不知如何说起,六神无主的站在那,周围几人更是异样的眼神看了过来,只有身旁的秦业,叹息了一口气。
何至于此,贾珍太过了。
贾家落了难,自己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更不难插手此事,给自己女婿添麻烦,存周心有善念,这样一来他如何能在部堂抬起头来,想到这,偷偷看了一眼勋贵那边,女婿洛云侯竟然面无表情站在队列里,这是为何,秦业心中有些不明白,林黛玉的事自己也知道,和贾家也算连着亲,如何能袖手旁观,至于宁国府和侯府的恩怨,哎.
此时,
理国公和镇国公相互看了一眼,知道决不能再让文官那边说下去,不然贾珍算是完了,镇国公牛清,抖了一下身子,一步踏了出来,
“启奏陛下,老臣也有话要讲,更有话要问严从,不知陛下是否应予。”
“准奏,”
武皇轻飘飘的回了一句,看不出喜怒,镇国公往前又走了两步,来到了严从身前,问道,
“严大人,老夫问你一句话,今日天异象,当真是宁国府那个道士施法所致?据老夫所知,此乃天地变动,前朝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一个小小的道士,坑蒙拐骗,撞了大运骗进国公府,遇上这些事,只能说宁国府贾珍,乃是失察之罪,可对。”
镇国公知道此时贾珍是无论如何都撇不开罪责,不如先自己给自己安一个失察之罪,训斥一番即可,至于其他的,查无实证,如何定罪。
严从也没想到镇国公会这样说,所谓上天示警,也不过是天下百姓的妄言,至于是否真有此事,并不确定,但也不是没有依据,至于说失察之罪,哪里是贾珍的,分明是身边的御使曹大人罪责,镇国公打得好算盘,
心中一震,
不由暗自思索,
“回镇国公,是不是天象大动,下官不知,可是京城百姓知不知道,想必老国公应该很明白,至于上天示警,并非偶安,为何早不有异象,晚不有异象,偏偏在那妖道施法的时候就有了,会不会那妖道在宁国府上有何失德之举,惹怒了上天,才有此灾祸,前朝之事,想必老国公也清楚,下官不敢说,至于失察之罪,也不是贾珍的罪责,下官以为,贾珍失德祖上,获罪于天。”
“你,你,好!伶牙利嘴,好一个言官严从。”
此言一出,
震惊满堂之人,
镇国公气的脸色发白,呐呐不语,就是张瑾瑜也没想到,严从的嘴那么厉害,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获罪于天,他也敢说,不过贾珍怕是不死也脱层皮,就看陛下怎么看了,打量一眼陛下,那脸色难看至极。
“严从,休要信口开河,如今京城百姓安居乐业,满朝文武政通人和,如何会因为一个道士获罪于天,再说此中内情外人如何得知,你竟然诬告勋贵是何居心。”
理国公再也忍不住,出言质问,有帮衬镇国公之意,卢文山见此,怎能相让,
“是何居心,当然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有此奸妄小人在朝,我等必然要给揪出来,不然在遇到此事,如何应对,陛下,既然理国公所言,我等皆不知内情,不如三司会审,捉拿妖道,把此事查的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因为何事,贾珍是否有逾越之举,自然就真相大白,并且昭告天下,免得百姓因此慌乱,谣言四起。”
卢文山此举图穷匕见,一把把勋贵之人逼到了墙角,三司会审,乃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出人,审查案情,共同判案,只要把贾珍抓捕归案,由文官之人审查,怎么也是罪责难逃。
北静王和东王二人闻言,脸色大变,暗骂一声,老狐狸,落了他的套了,北静王水溶急忙出声,
“陛下,臣觉得此事应该由皇城司接管,彻查此事,至于妖道,必然是要抓捕审问,三司会审,声势过大,今日之事百姓惶恐,再遇上朝廷传言,必然动荡不安,京南之事迫在眉睫,如何能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