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
东苑堂屋内,
荣国府的二奶奶王熙凤和宁国府的尤夫人,再三的相互商量一下,觉得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把此事闹得费沸沸扬扬传出府去,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传言呢,必然是要请教敬老爷该如何是好,
看着还在一旁的贾蓉,虽说是小心,还有些埋怨他的,可是想到以往,老爷时常打骂贾蓉,也必然是害怕,不能怪他,就是王熙凤也知道,贾蓉不敢忤逆珍大哥,此事也由不得他不帮衬,
“大嫂子,你就安心等着的,府上就让贾蓉去管着,毕竟也是嫡出,许些事不需要你去使脸色,到时候请示了敬老爷和老太太,自有说法。”
尤夫人见凤丫头如此安排,也只得点头回应,
“劳烦凤丫头了,嫂子心里明白,知道如何做,还请凤丫头多辛苦一些跑一趟。”
“看嫂子说的哪里的话。”
尤夫人客气的语气,让王熙凤听得莫名,倒也在理,珍大哥要是修了道走了,这爵位可就落在贾蓉的身上,虽说减爵位还要再降三级,从三品威烈将军直接到云骑尉,可毕竟也是正八经的勋贵,这要算来,贾琏要是封了将军,继承爵位说的不得就是二品镇远将军,自己的儿子也是轻车都尉的爵位,可比宁国府高了不少,心底也是有些异样,
可是自己的肚子到现在也没动静,更是恼怒,大嫂子尤夫人,如今不也是没了后,才有这样的局面,就是珍大哥走了,他如何自处,还不是要让位,找个清静的地方活着,一想到此,离开国公府,失了大权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那还还不如死了算呢。
王熙凤一想到此,就把念头掐灭,如果今岁还不成,就把平儿许给贾琏为妾,生了孩子自然是养在自己膝下,自己决不能失去管事的权力,倒也是给自己的警醒。
“蓉哥儿,此事你多上心,把府上的侧门,还有角门都锁了,只能走正门,多派人看住了,万不可出去招摇过市,凡是有奴才敢穿道士服的出去,皆可以执行家法。”
“是,婶子,您放心,小侄记着呢。”
贾蓉自然是一股脑的答应了尤夫人和王熙凤说出的条件,明白府上做的事太过了,急着就要走,可是王熙凤气还未消,刚刚还有个奴才冲撞自己,还仗了伱的势,
“此事先这样,倒是你们府上的下人,竟然没了尊卑,敢冲撞与我,你说,此事和人怎么办。”
说完还一指在外面被打哀嚎的小厮,刚刚想走的贾蓉本,以为完事了,没想到还有此事,心里也是暗骂,府上的人早就该好好整治一番了,没大没小,肆无忌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主子呢,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严厉回道,
“自然是严惩,此人就由婶子处理,是打是卖,您看着办,府上确实要好好管一下了,这样,婶子,卖身契随后小侄就派人给婶子送来,您看如何。”
贾蓉一幅随便处置的样子,让王熙凤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又不解气,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可又不能胡搅蛮缠,对着平儿说道,
“那好,既然蓉哥儿也说了,此人打三十板子,然后发卖了,留着这狗东西做什么。”
“是,奶奶,平儿记着了。”
身边的平儿自然是细声细语答应着,今个奶奶是真的动了怒,那个奴才算是倒霉了,谁叫他不长眼呢,如果再发卖,恐怕只能去别的地方了,比如青楼等腌臜之地,这种犯事被发卖的,其他主子必然是不会买的。
“婶子,要是无事,侄儿就去了。”
“滚,”
王熙凤没好气的骂了一声,贾蓉如蒙大赦的带着人就跑了出去,临走到院子里,看到几个大汉把小厮按在地上,后面的人轮着扁担打着,小厮还在那哀嚎求饶,犹自气不过,过去也踢了一脚出出气,
然后
头也不回的就去了天香楼,
到了天香楼,
府上的下人奴才还未离去,就此机会,贾蓉站在高台上,喊道,
“都听着,立刻回屋把衣服换回来,这些道士服也给锁进库房,快,留下几个伺候的人,不需要换,其他人都要。”
众人面面相觑,颇有些不解,蓉大爷怎么去了一趟之后,回来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态度截然不同,不说是要请夫人过来进香的吗,怎么连道士衣服也要脱。
赖升更是狐疑的看了过去,刚刚不还是安排人祭拜,怎么去了一趟太太那就变了一个人,要是珍老爷怪罪,这,就不好办了,
“且慢,”
赖总管忽然出声制止,院内的人都停了下来,看了过去,不解其意,就是贾蓉也没想到赖升站了出来,
“蓉哥儿,是不是需要问一下老爷,这衣服可是仙师让换的,如今要全脱了,被老爷和仙师见到,蓉哥儿也不好解释,老爷发怒,那时候蓉哥儿恐怕还要吃挂落。”
赖升也是好意,府上虽说有些荒诞,可是多了清净,蓉哥儿犯了错,不是打就是骂,丝毫没有主子的样子,如今好不容易做了“主子”,再犯事,脸面可就没了。
贾蓉也算是听明白了,知道赖管家也是好意提醒,可是心底难免有些怨恨,
“哼,是仙师要换的,我也不想如此,可是府外,要是走漏风声,被皇城司的人上了门,你说该怎么办,你可知西府二奶奶也过来了,就在太太那边。”
贾蓉如今说话也是带有沉声,显得威严,颇有些贾家“准族长”的气势,身为宁国府大总管的赖升,也不像以前一样,胡乱说话与他,只得以商量的口气,听见蓉哥儿所言,西府二奶奶来了,然后怎么还牵扯皇城司衙门了,那可是要人命的,就不敢再多言语。
“蓉哥儿,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府上谁在外面嚼了舌头,现在外面真的传开了,还是仅仅是一些闲谈蜚语。”
贾蓉听了,反而一愣,其实刚刚只是吓唬一下,听到大总管赖升这样问询,心里也是惊讶,这个情况自己也不知道,刚刚琏二奶奶也没说,难道外面传开了,忽然吓了一身冷汗,可是仔细回想一下,前几日自己还出了府邸,去酒楼吃了饭,闲谈时候,并没有听到关于宁府的事,倒是恩科还有京城诗会还有青楼举办花魁的事,聊得挺欢的,一想到这些,诗会自己也不会,恩科更是没谱,自己都是有爵位的人了,这选花魁,可是难得盛会,青楼要是少了自己,选出的花魁入不了自己的眼,这不是损失吗。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还在细细回想京城的燕春楼的后选花魁是何人来着,名字怎么给忘了,哎呀。
“蓉哥儿,蓉哥儿,你怎么了?”
赖升在一旁,见到贾蓉想着事,然后就是神游的样子,不禁出声提醒一下,见着贾蓉没反应,然后伸手扯了一下贾蓉的衣袖,贾蓉这才如梦初醒,刚刚还想着怎么评选花魁来着,扫兴。
“咳,刚刚本大爷也在想着此事,可是据我所知,根本没有传出去太多,顶多也是说宁国府,父亲那边修道了,至于府上倒是没说些什么,今日被二婶子提醒了一句,反而是警醒,所以我才让他们把衣服换回去,万一真的出了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咬死说不知道,所以不得不防。”
贾蓉边说着,边觉得在理,自己果然是有一族之长的风范,考虑就是周全,赖升也随之点头,本来府上的人,尽皆要穿道士服,增加什么气运之道,他自己也想阻止,这成了什么,又不是道观,可是看到珍老爷如此兴致冲冲,怕是引得老爷不快,恶了仙师,所以才不敢言语,只能也弄了一个肥大的道士服穿在身上,有些滑稽,显得不伦不类。
今日蓉哥儿倒是想到了此事,也算是给府上解决了难题,毕竟道士服宽大,还有长长下摆,下人们干一些粗活根本来不了,还有那些搬运的伙计,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实在是苦不堪言,下面的管事也早就反应了,可是自己也没法改变,只能让他们拿着绳子给缠了起来,再去做活。
(
“蓉哥儿说得对,府上这些天还是您费了心的,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先把衣服换回来,然后老爷那边,您看怎么说。”
贾蓉哪里还不明白赖管家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说,倒是打得好盘算,但是又避不开,反正也是要说的,
“行,老爷那边,我去说,你先把府上的事安排一下,然后把那些八卦图,还有太极帆等物也收拾一下,只挂在天香楼附近就可,其他的地方都撤了,还有最重要的,府上的暗门,侧门都给锁上,任何人不得走,大门那边加派人手看着,不得不防啊。”
“是,小的这就去,”
见到蓉哥儿想的周全,赖升罕见的客气了一番,也让在场的管事,头低的更低了,贾蓉的腰挺得也更直了。
然后迈着步,就进了天香楼。
“咚咚!”
贾蓉敲了门。
“进来。”
贾珍和仙师盘腿坐在堂内,嘴上念念有词的对着鼎炉施法,听到有人敲门,贾珍就让其进来。
门外贾蓉听了,小心的推开门,迈步进去,然后回身关上房门,又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也没敢靠近中央,就在门口处不远地方驻足停留,立在那,不说话。
稍等一会,
贾珍回头看了过来,见是贾蓉来此,问道,
“蓉儿来此何事,外面上香上的如何了。”
“回父亲,每日三炷香,绝无减少。”
“好,做得好。”
贾珍面有喜色,如今炼丹所需的七七四十九日,过了大半时间,再等些时日,丹药练好,找个黄道吉日服下丹药,入了修道的门槛,长生有望啊。
听到父亲语气喜悦,贾蓉也松了口气,这才说道,
“父亲,府上有一些事还需要和您说一声,您看。”
心情大好的贾珍,对贾蓉这些日子的表现很满意,总算是开窍了,
“嗯,说吧,是何事,要是小事,不是说了让你自己做主的吗。”
“呃,谢父亲信任,但此事还需要告知父亲才是。”
贾蓉先回了话,想了想,然后又说道,
“父亲,今日里,西府二奶奶来了,到了东院太太那里,儿子也过去了一趟,看看有何事,只是二奶奶那边,要府上小心一些,把那些道士服还有一些旗帜等收起来,说是不要太招摇,以免引起皇城司的注意,毕竟这些日子,京城不太平,儿子也是为了稳妥之见,就答应了下来,但也是把东西都挪到了天香楼这边,进香的时辰也不能耽误,府上的奴才还是换回以前的样子。”
说完话还是小心的看了父亲贾珍一眼,只见贾珍面目不愉,心里就紧了一下,
“她是这样说的,皇城司怎么会管这些,”
贾珍低咕一句反问。
贾蓉低着头立在那,解释道,
“父亲,儿子也不知道,但是二奶奶那边说,府外都有些闲言碎语在传,京城那些言官如今到处找勋贵的错失,万一,万一知道了,参上一本,怕是麻烦。”
贾珍心里一惊,这倒也是,然后也是头疼,言官那些人,油盐不进,死的也说成活的,要是陛下知道,宁国府怕是麻烦了,
“行,此事你看着办,进香不能停。”
“是,父亲,儿子知道!”
贾蓉精神一震,满脸喜色应着,看样子此事妥了,总归是好事,毕竟刚刚所言也不假,耽误自己继承爵位的事,万万谨记在心,至于二奶奶和太太那边,贾蓉也不敢问询父亲是否到玄真观修道,只能替父亲先编个理由稳住太太,父亲必然不会去道观修道,即使那时候真的去了,未必不能说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还有贾蓉的一点私心,今日见了太太有些憔悴的面容,那温柔的面庞,丰润的身段,可比二奶奶强多了,留下来看着心也好,至于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呢,
想到这,贾蓉心里有了计较,出了阁楼,叫来身边的心腹小厮,特意交代了话,就去东院子传话去了。
东苑,
王熙凤出了屋门,让人狠狠打了那个小厮,让护卫押回西院,心中才算出了一口气,复又进屋和尤嫂子又叙了话,
“大嫂子,府上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此事又不能外传,等蓉哥儿去了玄真观,问过敬老爷再说,要是珍大哥真的想要修道,你也要多做准备,要是他就图一乐子,这事就算过去了,要是没有,早做打算。”
王熙凤虽然不想掺和,可是东府也是贾家一体的,哪里能不过问,此事不知真假,但作为女人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尤夫人也是抹了眼角泪水,想来凤丫头所言是对的,只是那个时候,真的出家了,自己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还不如早些为自己打算一番,先前自己收上来的还有一处大院子,还有历年来的佣户的欠银,都在自己手上,也没给府上报账,本想先接了老娘和两个妹妹来京城享福的,如今只能都先等等了,还好地契到了手,最起码还有个地方居住,想来也不会太差,至于国公府,贾蓉毕竟不是自己儿子,总会有个不方便,还有一隐蔽之事,就是贾蓉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像贾珍,所以心底有了担心。
“凤丫头,此事嫂子心里清楚,可是谁能想到,好好的日子竟然会有此大难,去今两年,宁府上下,多多少少出了那么多事,所以感觉是太难了,是不是需要去宗祠祭拜一番,请来祖宗保佑,化解一番可好。”
尤夫人也不是今个才有想法,是早就有了,自从贾珍那时候抢亲开始,国公府就没安生过,过年祭祖的时候,又是不太隆重,以为是祖宗不安生,所以才有灾祸。
王熙凤听了,心下也是狐疑,不会是真的吧,看大嫂子也不像是说假话,而且贾家遇的事确实也多,姑姑贾敏和姑父也是横死他乡,此事还需要慎重,找个时间和老太太商量一番才行,这可是大事,她可不敢随意答应。
“大嫂子,此事可是大事,要慎重,等空了,我就去和老太太商议一番,然后再给敬老爷去个信,要是都同意了,然后再安排族人一起,重新祭祖,安排的热闹一些,只是现在京城风声有些不对,我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诺大的京城,百姓开始抢粮了,总归是不好的。”
看似劝解,实则是告知,尤夫人自然知道外面现在的情况,遂点了下头,
“还是凤丫头想的周全,嫂子我也是这样想想,去去灾气罢了,他(贾珍)要是真的舍得这一片家业,那我也就死心了,要是想明白了,我就再陪着他,至于说其他的,像你说的,我一妇道人家,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话颇有些伤感,更多的是迷茫,王熙凤听了一时间无言语对,二人各自想着出神。
“奶奶,奶奶,外面蓉哥儿派了小厮传话。”
此时,外面,
银蝶儿的话语声传了进来,
尤夫人回了神问道,
“又是什么事,需要过来传话?”
“回奶奶,是蓉哥儿说,老爷那边同意了,府上把那些道士服都收起来,至于去观里修道,本就没有此意,仙师也说,红尘经历,也是修道的一种,所以府上的事一切照旧,还是太太来打理。”
银蝶儿的话清晰的传了进来,尤夫人面色微动,有了喜色,嘴中念叨,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这是显灵了,不成,凤丫头,你一定要向老祖宗说此事,找个黄道吉日祭祖。”
王熙凤也是频频点头,难道真是祖宗显灵,这么快,刚刚还念叨还愿的呢,要不然自己也向祖宗许个愿,让贾琏也快一些提一提,升个将军威风威风,自己也是个将军夫人,就是以后继承爵位,品级也少掉一些,自己要是有了儿子,那可就富贵一生了,想到此处,摸了下自己平坦的小腹,又是许了一个愿,早生贵子,
“真有了,不管男女,贾府后辈媳妇,必将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