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伊,
衙门内,立礼房,
门外早就是人山人海的学子和往年赶考的士子尽皆在排着队,等着录名拿回帖,每次大考都是如此,本地县官都是亲自盯着此事,怕有人弄虚作假,查出来可是杀头的大罪。
立礼房门户早就大开敞着。
自有小吏在那细细整理户籍档案,外面则是排着队的人,都在等着填写参加科举的推荐信,等着拿回执。
顺天府伊徐加庆亲自在衙门坐镇,生怕这几日下面出了差错,给自己找麻烦,又因在京戍重地,勋贵世家子弟众多,出了差错是要掉脑袋的。
“老刘头,你可要看仔细了,虽然你手中的笔很小,可是写的字可比本官的脑袋都大,要是出了差错,衙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跑不了。”
还在登记的老刘头停下笔,回头献媚的回道;
“大人放心,我老刘头吃这碗饭都有三十年之久了,从没出过差错,此事记录下来,核对才能给,只是慢了些。”
徐大人看着衙门院子里排的长队,也不在意,哪年人少了,嘱咐道,
“不要着急,此事慢慢来,哪年不是那么多人,不能等的就回去,本官不伺候,小心为上。”
“是,大人。”
老刘头继续低头核对抄写,徐大人躺在躺椅上,四周都是衙役维持秩序,刚呷了一口茶,闭上闭眼睛休息一会。
外面的学子也是相互攀谈,都在讨论今年的恩科,是不是比去年的好考一些,更多的是都是新来的下场应试的,庄锦云就是今岁第一次来考的,家中也算小有资产,父亲托了好些人才拿到推荐信来此录名,看到在身后的一位仁兄,颇有气度,就忍不住问道,
“这位仁兄,小子有礼了,”
看着排着队的一位年轻后生,给自己恭敬的行了一礼,此人也是颇有规矩回了一礼,
“好说,有何事赐教?”
“赐教万万不敢说,晚辈今岁第一次参加科举,之前从未考过,今个来录名,见到前辈也是缘分,所以想问一下前辈,科举考场需要注意什么。”
后生也没多言,直接问询此事,话也没避着人,周围的等待的人都听见了,也不知怎么,呼啦一下围过来不少人,新面孔居多,当然也有不少老面孔,也感兴趣的看了过来,见到是同窗,另一个人高文赞叹一句,
“你小子是问对人了,徐兄,弟有礼了。”
徐长文抬头看了过去,竟然是同窗好友高文,苦笑的摇了下头,
“伱啊,胡说些什么,历来恩科都是天大的喜事,取消了不少限制,所以打铁还需自身硬,”
徐长文并不想过多言语,高文则是摇了下头,说道,
“徐兄可不地道,你可是直接进入殿试的,今岁恩科,必定有你一席之地。”
“谢高兄吉言了,既然这样,我倒是可以和你们说一说。”
徐长文也不好再推辞,索性说一些注意事项,考场考的不光是文章,更多是谁能熬。
周围的学子都是涌过来,想听听前辈的高论,今年的恩科,可是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都是依次举行,直接免去三年之苦读,万一中了,乃是一步登天。
都是竖起耳朵在那听着,无人出声,看着人那么急切,徐长文开了口,
“本人徐长文,京城人士,也是考生,比诸位学子先行一步罢了,考试考的文章,自不必多说,你们既然能来下场科举,必然是胸有成竹,我倒是说一点不一样的,不多。”
“请前辈赐教,”
庄锦云没想到有意外之喜,赶紧追问。
“诸位,首先就是进了考场,都知道规矩,夹带作弊者,可是要去了功名的,所以所带之物必然要细细检查,再者吃食,要干,不然容易吃坏肚子,到时候怕是没法科考了,最后就是夜里,寒冷刺骨,非常人能忍受,所以要多穿衣物,带一些御寒之物,最后,就是你写的文章,万万不可污了宣纸,至于最后中不中,只能看天意了。”
徐长文也是感慨,自己来回来九年之久,最后一步就是殿试了,去年南北士子大闹礼部,殿试算是取消了,成绩也没了,今岁重考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心中有些叹息,看着眼前的年轻学子,倒是有些唏嘘不已。
周围的人听了徐长文的话,都是长长拜服,
“谢前辈指点迷津,如果中了必不敢忘徐前辈的教诲。”
徐长文也是受了他们一礼,乡党乡党,以后万一也许用的到,今岁必将金榜题名。
高文也是一拜,
“徐兄,今岁金榜上见。”
“高兄,一起。”
看着二人如此对话,众多学子也是胸有热血,纷纷叫好,一时间热闹不已。
(
此时,
门外的周瑞管家骑着马,带着人急匆匆的到了衙门,看着那么多人,脸色一黑,来的不巧,先下了马。
“你们几个快点过来,磨叽什么。”
身后还在奔跑的小厮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回道;
“周管家,来了,来了,”
“你们几个,前面开路,把那些学子都赶一边去,”
小厮和护卫看了一眼前面的众人,诸多学子,缩了下头,这可是赶考的考生,说不定就有秀才举人老爷在里面,万一冲撞他们岂不是要挨板子。
“周管家,怕是不好吧。”
“什么不好,没让你们真的赶人,帮我挤开一条路就成。”
周瑞管家也认识到了刚刚不妥,只是挤进去倒也无事,小厮和护卫这才点了头,然后到了衙门口就开始拉扯起来,口上还喊着,
“都让一下,让下,有急事见大老爷。”
就这样嚷嚷着挤了进去,周瑞管家自然是跟着后面挤了进去。
倒是这一幕,
被路过的冯紫英见到,看着身边的柏老三问道;
“三个,往那看看,认识不?”
柏广丰骑着马,摸着肚子,还在想刚刚酒楼的烤羊肉,吃的太饱撑着了,听到冯紫英的话语,看了过去。
见到衙门口乱糟糟的一片,也是好奇看了过去,只见几个下人管家模样的人硬是往里面挤,不由得骂道;
“狗仗人势的东西,那么多人还往里挤,哪家的公子要考?”
冯紫英回头看过去,问道,
“三哥,你真不知道那人是谁?”
“一看就是下人,我哪里知道是谁啊,这要是在我大哥府上,老子就抽他了。”
柏三爷倒是毫不客气,骂骂咧咧的。
冯紫英见到柏广丰真的不知道,叹息了一口气,
“三哥活的潇洒,还有襄阳侯靠着,小弟羡慕啊。”
“见外了不是,我是一事无成,天天除了玩乐,还能做什么,文不成武不就,还不如找些窑姐乐呵乐呵,你别打岔,你刚刚看到谁了?”
柏广丰有些自嘲的回了句话,又急问看到了谁。
冯紫英笑着摇了下头,
“小弟倒是更惭愧了,武举也是没个着落,不说此事了,三哥,刚刚兄弟可是看到荣国府的管家进去了,你说来了这,不是录名是什么,”
“怎么可能,你可看清楚了,荣国府好些年没人下场科举了,贾珠颇有才情,不过没熬住,留下了遗孀,真可惜了。”
柏广丰不敢置信,荣国府还要让人下场考试,必然是嫡子,会是谁呢,贾家的贾琏不可能,那会是贾宝玉,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贾府上下的心头肉,栢老三可是见过贾宝玉的,一看就是富贵的命,哪里舍得会让他科举,万一和他大哥贾珠一样,出了岔子,那荣国府上还不翻了天。
“三哥,小弟必然没看错,确实是荣国府的管家。”
冯紫英也纳闷,人是进去了,可是给谁录的名就不得而知了,想着荣国府何人参加科举,难道是偏房子弟,未尝不可,荣国府也开始培养旁系子弟了,看来应该是老太君的提点,这一下必然记在心里,回去定然和父亲商量一下,不愧是开国勋贵,眼光长远。
衙门里,
前面就听见周瑞管家不耐烦的挤了进去,然后走向最前面,惹得不少学子的不满,可是看到此人身后跟着很多小厮护卫,敢怒不敢言。
周管家哪里会理会那些破落户,径直走到前面,把排着队的学子挤到了一边,拿出推荐信放在桌上,
“给大人问安,荣国府的推荐信。”
徐加庆猛地睁开眼,荣国府的推荐信,怎么可能,多少年了也没听到荣国府有子弟来参加科举了,今个是怎么回事,
问道,
“老刘把信拿过来,我看看。”
“是,大人。”
老刘头把推荐信,小心拿过来,
递给徐加庆,打开信件看了一下才明白,是贾政的二儿子贾宝玉准备下场应试了,走的还是工部的推荐信,贾存周还是那么小心,记得他大儿子可就是那么没的,没想到贾存周还是好勇气,贾宝玉,好似记起来,那个衔玉而生的,天生富贵的命,看来贾家出了贵人了。
遂递过去,
“老刘你先给贾宝玉填写,仔细些,”
“是,大人,这就写。”
老刘头小心收了信,回去先写了起来,周瑞管家哪里不知道许大人那是贾家老关系了,双手一拜,
“谢徐大人。”
“嗯,给贾存周问个好。”
“是,大人。”
简单几句话,就让身后那些气愤的学子犹如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低头不再观看。
老刘头写完了回执贴在木片上,递了过去,
“收好字条木片,此次恩科凭借此条进入考场,时间就定在四月初旬,记得时间。”
“多谢。”
周管家小心的把木片收好,着急的带人回了荣国府,衙门自然是继续,老刘头喊道;
“快点,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