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对速不台的羞辱
宋军射手几乎就是铁甲人,露在城垛口的上半身全是厚厚的铁甲。
赵与芮登基之后,极为重视工匠,给予吏员编制身份,还能当官,各地申请加入朝廷的工匠数不胜数。
前几年是只要申请,就能通过,这几年申请朝廷工匠户越来越多,已经有了较强的门槛,考核合格,制甲精良才能通过。
全国在编工匠数万户,日夜不停的打造,加上赵与芮有钱有矿,整个大宋机器有序运转,源源不断的精良兵甲提供给前线,完全是用钱堆积起来的精锐兵马。
而守城的宋军,配有全国最重最厚实的铁甲,就是准备和攻城方对射用的。
他们上半身重四十多斤,下半身约二十斤,全重六十多斤,也不需要到处走动,就在城头固定射箭即可。
若攻方上城,守军扔掉弓箭拿起刀盾,立刻就能上去对砍。
六十多斤的重甲其实还不如宋军以前的札甲重,但防御力比较集中在上半部,对砍时也能占据上风。
别说对砍,宋军就是站在那,你蒙军想推倒他,都不容易。
以前宋军披七十斤重的步兵札甲有点难,一万人里,也就几百人能披起来,主要是营养不好,身体虚弱,能披甲走起来的不多,更不要说在野外长时间行军打仗了。
现在宋军伙食好,训练有素,基本个个能披甲。
披这么重的甲,只要不出去野战,守城是相当有利的,全部和人形机器似的。
宋军现在根本不避不让,像钉子似的站原地和城下蒙军对射,崩崩崩,随着手中神臂弓的响声,城下蒙军阵中却是到处惨叫,纷纷倒地。
有的宋军甚至都不低头,只是把头微歪,以侧面对外,用眼角余光瞄准,直接正面和蒙军对射,完全无视蒙军的马弓。
这上半身肩胸处一厘米厚的重甲,也只有赵与芮想的出来,蒙军别说不是个个重箭,就算全部用重箭都无法破甲。
乞儿金过来时集合了差不多本部一千人,几乎个个带弓。
一路顶着炮和箭雨来到城前三十步内,就折损了上百人。
现在和宋军对射,死伤更是惨重。
双方才对射三轮,蒙军弓箭手就受不了了。
很多人在地上用尸堆为掩护,不敢起身。
但神臂弓手可不是宋军最大的杀器。
此时陈小刀也发现,有大量蒙军弓箭手上前,有的甚至已经到了城墙下面,然后对上面抛射。
蒙军近距离抛射还是能对宋军造成少量伤害。
因为城头的防箭棚不是覆盖全城,只有靠近垛口处才有,后排有些地方不能覆盖。
开始城头的防箭棚是为了保护炮兵,后来越越造越多,也没覆盖到全部城头。
后面需要留地方给火炮的移动和调整,甚至必要的时候,宋军城头也会组装投石机,用来投掷石油弹。
此时城头的宋军分成几波,有炮兵,有步弓手,有神臂弓手,还有长枪兵,刀盾兵。
所有宋军中,只有神臂弓手要和蒙军弓手对射,甲是最重,防御力最高的。
其余的人,随时还要出去野战追敌,所以都不算重甲,超过三十步的箭矢还能挡一挡,进入三十步就容易被重创。
“换炮,换炮。”陈小刀这时一声令下,嗡嗡嗡,十门霰弹炮被从后面推了上来,十门重炮被往后拉。
此时双方已经恶战了近大半个时辰。
城墙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蒙军。
战死的蒙军尸体都堆起老高,
陈小刀指了几个蒙军弓箭手密集的地方。
“给老子狠狠的打。”
哧,霰弹炮纷纷对准蒙军密集处,点燃了火药。
与此同时,西侧城墙下,乞儿金认为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得往前,他看出宋人不用擂石滚木这些常见的东西守城,到城角下面,可能比较安全。
“准备越过沟渠,到城脚下对上面抛射,宋军后面好像没有那棚子。”乞儿金找到了进攻的方法:“待在这里,只有被射的份,对射不过宋军的。”
他叫来一个部下,让部下去传令给活着的百夫长和牌头,所有弓箭手往前进沟渠,然后对上面抛射。
那部下应了声,弯着腰半转身,崩,对城墙上射了一箭,都没有瞄,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然后快步往前跑。
刚跑出几步,扑哧,突然一箭从侧面射在他脖子上。
扑通,乞儿金看着那部下重重倒地。
“该死的。”乞儿金破口大骂。
他小心翼翼从尸堆中探出头,正好看到一宋军箭手正在装箭。
那箭手几乎同时也看向他这边。
两人远远看着对方。
宋人箭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缓缓低头。
当,当,他低头的瞬间,乞儿金看到蒙军最少三支箭射到这宋军身上。
两支箭在宋军肩膀上,一支射在宋军头盔上。
宋军浑然不动,低头上箭,然后举起神臂弓。
乞儿金顿时如猫炸剌,对方瞄向他这边,赶紧缩了回去。
他的命令没有传送出去,乞儿金比较着急,因为四周的部下都在和宋军对射,完全处于下风。
有聪明的人会射一箭,就蹲下,避一会,那些不知道避的,很快就会被宋军射杀当场。
“朵尔--”乞儿金对着不远处一个蹲在地上的百夫长大声叫道。
他连叫了几声,那百夫长才听到。
他赶紧指了指百夫长背后,然后往前做了几个动作。
百夫长心领神会,乞儿金的意思是让他展旗往前冲,这是蒙军的军令,见卷旗展开后,所部都要往前冲,这是让所有人冲到城角下?
百夫长立刻展旗,先在空中挥了几下,吸引四周同伴注意,接着举起卷旗,猛的站起来:“冲啊。”
带头往城角下冲。
蒙军弓手没办法,纷纷只能跟着。
乞儿金拍了下儿子,两父子也赶紧弯着腰冲出去。
他们要是早冲出来几分钟,也就赶不上陈小刀的霰弹炮,躲到城角下后,就能安全不少。
但这次运气真不好。
蒙军刚刚想往前冲,城头大批宋军神臂弓手后退,接着一个垛头出现黑黑的炮口。
片刻之后,队面稍微调整了下。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起。
乞儿金和儿子刚冲到一半,已经快看到沟渠了,抬头看到城头伸出一个炮口。
“不好。”乞儿金惊叫,想都没想,一把将儿子扑倒在地。
在轰降的炮声中,乞儿金就感觉到眼前一黑,脸上一阵剧痛。
密集的铅子像下雨似的打在他四周。
冲锋的蒙军像被风吹过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砰,砰,砰,大散关前炮声不断,霰弹炮陆续发射。
霰弹炮的角度只能打到关前二十步和四十步内,越远铅弹打的越散,威力也越弱。
但他们这波冲的太近了,都在二十步左右。
这距离内的现场像被钢雨打击,成片成片的蒙军倒地惨叫。
而这个距离也是蒙军弓手最多最密集的地方。
十门霰弹炮打过之后,这两距离内好像被清场了一样,从西往东长长的一线几乎看不到有还能站着的蒙军,虽然大部份都没有被直接打死,而是被打的受伤倒地,有人甚至片刻之后还能起身,毕竟霰弹的杀伤力不够大,但他们身上到处是洞,就算能回到后方,早晚还是要死。
这种不能死在现场的,事后只会更惨。
太惨烈了,场面太惨烈了,现场遍地是哀嚎和哭喊声。
拔述掀起父亲乞儿金身体时,连父亲的脸都看不清楚,上面全是的铅子。
乞儿金运气不好,头部被打中十几粒铅子,活活打死在当场。
“爹――”拔述抱着父亲痛苦的大哭。
但还没哭几下,扑哧,他全身一颤,右肩已经中了一箭。
拔述蹲在地上,同样绝望的抬起头。
只见一宋军正在举弓瞄准自己。
当他看向宋军,那宋军还吱牙笑了笑。
接着松手。
扑哧。
第二箭正中拔述脸门。
这箭从他鼻梁处射进去,箭头从后脑透出,力道奇大无比。
轰隆,拔述抱着父亲的尸体,轰然倒地。
几乎拔述倒地的同时。
四周不知是谁率先扭头就跑,接着整个场面完全崩溃,好不容易聚集到城角下的蒙军纷纷转身就跑。
蒙军们哭喊着,丢盔弃甲的往后逃命,所有人生怕慢一步后,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火炮会再次响起。
失败像传染病似的漫延到后方,后面的蒙军也完全止不住,很多蒙军拼命射杀败兵都没用。
转眼间蒙军就变的全面崩败。
后阵的忽生孙下令射杀了几波败兵,仍然止不住,只能摇头,让吹起收兵的号角声。
蒙军第一次攻宋人的城,以失利告终。
当收号的号角响起后,“叭”后阵的速不台狠狠一甩马鞭,黑青着脸羞愤交加。
此战除了他本部五千蒙古人没上,其余仆从军全上了。
一万五千人强攻一个几百步的小城关,居然被打的惨败而回。
想到进攻前说的话,他内心扼制不住的想把那些败兵全砍了。
但显然这么做是不合适的。
等败兵退回来后,忽生孙找了个借口,选一部汉军,将整个千户队全砍了,说是他们先退,引起的崩败。
其实这千户队在刚刚的进攻中,损失惨重,全队千人余下不足两三百人,正好用来杀人立威。
等速不台整顿点验兵马,差点眼前一黑从马上掉下来。
刚刚蒙军尽起一万五千大军攻城,才打了半个时辰多点,回来一万两千不到。
而且回来的人里,好多都中了宋军的箭,也有中了宋军的炮,按这时代的医疗水平,事后最少还得再死一两千。
打个小小的大散关,一个时辰不到死伤五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
这不是打仗,这是绞肉机啊,这是送人头啊。
这是对我大蒙勇士的屠杀啊。
愤怒过后的速不台,脸色变的更加的严肃。
当年他跟着哲别西征,横扫中亚,蒙军打了无数胜仗,也碰到过硬骨头,但无论什么战役,都没有像今天的攻城战这么惨烈,更很少会在一个时辰不到就伤亡这么惨重。
宋军守城方式与任何军队都不一样,他们的火炮更是前所未见的可怕,速不台不由再次想起拖雷说过的话,宋人是只沉睡的老虎,若是让他们醒来,会比金人可怕数倍。
拖雷在竞选大汗时,多次劝说蒙古贵族,表明自己优先想对付宋人的想法,甚至认为,为了对付宋人,可以暂时选择与金联盟,拖雷的表态震惊大多数蒙古贵族,并遭到强烈反对,这让很多蒙古贵族因此而站到窝阔台那边。
当时连速不台也认为,拖雷有些言过其实,但今天看到宋军的表现,速不台肯定的认为,如果宋人的兵马个个都是如此,那会变的很可怕。
速不台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见他不哼声,忽生孙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道:“这支宋军或许不一样,但大部份宋军肯定没这么强,不然也不会被金国打的交岁币求和,只余半壁江山。”
又道:“听说宋人川军和其他宋军不一样,也不怎么听朝廷的宣召。”
速不台回过神来:“小小的大散关,难不住咱们大蒙古勇士,先回去再说。”
速不台认为虽然惨败,但蒙古还是能打下大散关。
这次只来了五十辆投石机,也没经验,被宋军火炮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还有三万多兵马,还有三百多辆投石机,若是一起来攻,肯定能打破大散关。
“宋人的炮打的很慢,只要兵马足够,准备充分,还是能打破大散关的。”速不台给自己打气,也顺带鼓励身边诸将。
“但宋人真是可恶。”速不台突然又大骂。
宋人在临兆附近坚壁清野,虢县连一块一米长的木板都找不到,这让蒙军准备不及,无法携带足够的攻城器具。
连投石机的石头都是从虢县拆了几天才凑到。
大散关附近更全是山岩石为主,想挖土填沟都极难,若没有几万民夫,下次再来填沟又是个麻烦事。
速不台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打破这大散关,到时能好好发泻一番。
就在这时,突然前面诸军一阵骚动。
蒙军已经开始下令准备撤退。
不料这时大散关那边,轰隆,和刚才一样,吊桥又被放下了。
垂头丧气的蒙军们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凝神看去。
只见一股约两百人的宋军正缓缓出城。
城外到处都是蒙军的伤兵,特别刚才霰弹炮打下后,受伤比死的人要多,大部份都躺地上不能回去。
而沟渠里和沟渠外受伤不能行走的蒙军就更多了。
“扑哧扑哧”宋军开始捅杀伤兵。
当着上万蒙军的面,宋军就在城外直接捅杀。
城外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求饶声,甚至还有哭喊声。
速不台和忽生孙脸都看绿了。
这又是在故意挑恤他们。
“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忽生孙怕速不台又不受剌激,赶紧道:“让他们多活几天,等打破大散关,尽屠宋人。”
速不台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前面。
前面宋军胆子越来越大,并且开始往前走,捅杀距离城墙更远的伤兵。
有一队宋军还从伤兵中拖了十几个人,和刚才一样,挨个按在地上,跪对着蒙军。
“#¥#¥”蒙军这边顿时纷纷破口大骂。
速不台和忽生孙明知道对方是在激怒他们,这会也都是涨红了脸,气的七窍生烟。
只见一宋军举起长刀,向蒙军这边晃了晃,接着,一刀割在蒙军伤兵脖子上。
他没有砍蒙军的头,而是慢慢一刀刀的切割。
那蒙军伤兵惨叫连连,叫了好几声之后才彻底没有声音。
他的惨叫简直让六七百步外的蒙军都感觉到心惊胆颤,明明听不到,大伙都产生听到的错觉。
等宋军缓缓切下蒙军的头后,边上另一个宋军拿起长枪,扑哧,扎住这个蒙军脑袋。
然后举起长枪,长枪上顶着一个脑袋,耀武扬威的在四周走来走去。
“虎。”突然宋军城头有人吼。
宋军高高举起长枪上的头。
“虎”城头宋军齐声狂吼。
宋军再举起长枪。
“虎”城头宋军又一次狂吼。
这完全是对速不台和蒙军羞辱,赤果果的羞辱。
“干他娘。”速不台再也忍不住,爆出一句汉骂似的声音,差点下意识一夹马背冲了出去,还好忽生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宋军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们曾经在中亚那片做过的。
当年他们如何在中亚耀武扬武,今天就能感受到当年中亚人的复杂心情。
宋军一次次挑战速不台的底线,速不台现在狠不能杀进四川,把四川宋人杀个净光才爽。
等打破大散关,必要屠尽四川宋人,他恶狠狠的想着。
“走。”速不台猛的一声怒吼,转身扬长而去。
毫无士气的蒙军如蒙大赦,纷纷扭头就跑。
蒙军来时有民夫推了车子,装着大石弹,现在民夫被他们杀光,这些车子也没人管。
但临兆这边连大木都不容易找,石头也难找。
忽生孙没办法,让蒙军下马,推着车子和石头回去,因为以后还需要再用。
速不台带败兵灰溜溜的回到虢县。
驻守虢县准备围点打援的拖雷并没有等到凤翔的宋军援兵。
当看到速不台惨败回来之后,拖雷也震惊了。
他问了下速不台攻关经过,也是半天没说话。
片刻后,速不台说,咱们回平凉多弄点民夫,好好准备一番,再打大散关,定然能破。
速不台不甘心,劝拖雷再打大散关,还说大散关守兵不多,也就两三千人。
确实当时宋军出现在城头上的也只有两千多。
但实际上宋军守军有五千,而且还有大杀器没有用。
速不台说宋军守城全靠火炮和弓箭,不用滚石擂木和火油等物,只要咱们多准备器具,多带点盾牌木板之类,加上有投石机相助,必能攻破大散关。
他还想到了对付火炮的办法,就是投石机几部几部轮流推上去。
宋人火炮打的慢,对数量较少的投石机命中率也不会高,慢慢耗也能耗掉宋人的火炮。
拖雷有些犹豫。
他们是为了借道来的,如果能避免和宋军全面开战自然最好,但不打痛宋人,宋人又不一定会借道。
这时有个汉军将领叫王正国的提议,可绕道甘南,去打天水和西和州试试,从祁山道也能进川,到时可以绕到大散关屁鼓后面,大散关就死定了。
拖雷便和历史上一样,准备去打天水军。
原历史宋军不堪一击,天水、西和州先后被攻破,蒙军还屠了这两城,接着蒙军又攻克七方关和仙人关,吴时代的三关五州在蒙军兵锋下如摧枯拉朽,毫无作用。
接着蒙军兵分两路,先后破兴元、洋州、沔州、大安、葭萌、西水、南部等州府,杀死宋人军民数十万。
四川当时的制置使杜如渊被吓的临阵脱逃,被逼答应借道,为蒙军带路。
因为有宋军带路借道,蒙军顺利通过饶风关,然后沿汉江东进,最终进入金国领土。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拖雷带大军回到平凉休整,准备物资器具,一直到九月份,拖雷亲率三万大军,又带了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五千民夫去打天水。
没办法,这边都没什么人口可用,金国留下的百姓快被蒙古用光了。
拖雷都打算从西安等地迁移民夫,用来攻宋。
攻打天水蒙军当然又是失利。
天水军有宋军一万,人比大散关还多,城头一百五十门炮。
宋军一阵炮轰,打的蒙军抱头鼠窜。
百战百胜的拖雷又一次遭遇了惨败。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惨败的,只能说攻城无果而退兵。
拖雷在蜀口一带和宋军死磕,从七月到九月,两个月打了两个地方,全部失利,且损兵折将,这时拖雷就知道宋人不好啃。
至少攻打宋人的城池是很难的。
九月中旬,拖雷回军凤翔,再次射信到凤翔商议借道之事,并表示,之前打宋人,因为是你们伤了我们使者,其实我们并不是有意想打你们。
此时拖雷已经有些着急,借道不成,又打不下大散关,窝阔台到时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他急于开启和宋军的重新和谈。
正如陈小刀对张宣所说的那样,只要把蒙人打痛了,他们就会像听话的狗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到谈判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