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青州兵,其前身是青州黄巾,本质上并非是善战之兵,而陶谦的丹阳兵,却是自民风彪悍的丹阳郡招募的骁勇之士。
依常理而论,青州兵是敌不过丹阳兵的。
然而,泗水之战,陶谦以丹阳兵对战青州兵,却惨遭大败。
其惨败根因,郑牧清楚,刘备同样清楚!
“备亦担心仓促而往,会被曹操以逸待劳,然而军情紧急,陶使君只给了备五日时间。备苦无良策应对,只能驱兵前往。”刘备长叹一声,遂拱手询问:“不知郑县尉,可有应对之策?”
郑牧也不客套,直言道:“要退曹兵,上策为弃城保军,避其锋芒,分其兵势。”
“曹操奇袭东海,短时间内拔五城,兵指郯城,其利在急战。”
“若据城而守,以郯城如今的士气,即便有城池之利,也难以久守,陶使君选择在沭水以东拦截曹操,也是有此考量。”
“反之,若弃城保军,曹兵进,我军退,曹兵退,我军进。”
“只要兵马尚在,曹操多留兵则不够用,少留兵则不足守。”
“待其粮尽,自会退兵。”
弃城保军?
刘备心头一凛,对郑牧天马行空般的想法,感到十分惊奇。
但很快,刘备又摇了摇头:“郑县尉想法虽然巧妙,然而曹操凶残,若其粮尽,必然会劫掠县乡,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徐州百姓再受难?”
“此计不可取!”
刘备对策略的认知,让郑牧暗暗惊叹。
郑牧的上策,其实是分为两步的。
第一步,避其锋芒,保留有生力量,消耗曹兵的钱粮军资。
第二步,曹兵劫掠县乡,激起军民同仇敌忾的情绪,形成哀兵之势。
再有对兖州之乱的先知先觉,只要操作得当,郑牧不仅能退曹操之兵,甚至还可以让曹操无家可归!
虽说刘备不同意弃城保军的计策,但郑牧并未因此而遗憾。
口称上策,其实是在试探刘备的策略的敏锐力,以及是否如传闻中的一般有仁德之心。
郑牧盛赞道:“刘豫州宅心仁厚,若徐州刺史是刘豫州而不是陶使君,必是徐州士民之福。”
“郑县尉切勿如此说,备何德何能,能胜过陶刺史?”刘备脸色一变,连忙转移话题:“不知郑县尉,可还有其他良策?”
郑牧故作沉思,徐徐而道:“上策不可取,那便只能用中策了。”
“刘豫州可在郯城以西的沂水东岸,构建营寨。”
“若曹操攻营,则死守不出,若曹操攻城,则出兵偷袭,若曹操转而攻营,则撤回营中死守。襄贲城的兵马,亦会伺机而动。”
“此计名为:两城一营,掎角之势。”
“其核心便是:避其锋芒,击其必救!哪怕曹操近在咫尺,刘豫州也不可正面迎战。”
“原本此计,只要郯城之将配合,就无需襄贲城的兵马协助,但考虑到陶使君的胆量和用兵之能,郯城之将若轻易出城,极有可能被曹操将计就计,反夺了郯城。”
郑牧的中策,同样是以避其锋芒、保留有生力量为主。
虽说刘备有步骑五千,但正如诸葛瑾说的一样,刘备对四千丹阳兵尚未完全掌控,步骑配合的默契太差了。
青州兵虽说单个战力不如丹阳兵,但青州兵有人数优势,又有曹操这个擅长用兵的大将居中调度,足以弥补单个战力的差距。
除此之外,曹操还有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由曹仁统帅,如今动向不明,这也是郑牧不得不提防的。
郑牧甚至怀疑,曹仁的这支骑兵,是虎豹骑的前身!
要知道,在去年陶谦略任城的时候,曹仁是以孤军抵挡陶谦,才给了曹操奇袭彭城的时间。
而在曹操兵围郯城后,曹仁更是以骑兵连克费、华、即丘、开阳,兵指徐州北部重镇诸县,陶谦遣别将救诸县,皆被曹仁以骑兵击破。
虽说刘备也有千余杂胡义从,但论其精锐,未必能比得上曹仁的那支骑兵。
郑牧不能因为刘备有关羽张飞两个万人敌,就笃信的认为刘备的骑兵能赢过曹仁的骑兵。
唯有避其锋芒,分其兵势,才是最恰当的应对之策。
刘备仔细的斟酌郑牧的中策,想到巧妙处,刘备不由拍手称绝:“郑县尉之计,令备茅塞顿开。”
“虽说在沂水东岸安营扎寨,会引得陶使君不快,但只要能击退曹兵,想必陶使君也不会怪罪。”
“若无郑县尉良策,备只能仓促去马陵山,以疲敝之兵对阵,必输之战啊。”
刘备连日来沉重的心情,在得知郑牧的破敌之策后,渐渐变得轻松。
好歹是卢植门下,又多次踏足战场,刘备对于将兵是有一定的心得的。
疲敝之兵再加上初掌丹阳兵不久,这种弊端明显的情况下,刘备并不认为能战胜曹兵。
知己弊端,还要强行争锋,那等于是在送死!
若不是陶谦给了刘备四千丹阳兵,又表奏刘备为豫州刺史,刘备又要维持信义之名,这种情况下,刘备根本不可能去郯东。
如今郑牧给了刘备新的道路,刘备自然高兴。
刘备没有在襄贲城逗留,在跟郑牧商议破曹之计后,又匆匆返回。
安营扎寨需要时间,说服陶谦据城死守,亦需要时间。
“子武兄,刘豫州已经离去,你该随瑾南下襄阳了。”诸葛瑾见刘备匆匆离开,于是来寻郑牧践行赌约。
“哎呀,忘记跟子瑜的赌约了。”郑牧猛地一拍脑袋,眸有狡黠:“子瑜,是牧谋事不密,未能说服刘豫州留在襄贲城,且允许牧这次不当君子如何?”
诸葛瑾哪里肯依,执意道:“子武兄,瑾并非一定要你践行赌约,瑾之本意,是不欲让子武兄立于危墙之下。”
“如今刘豫州不肯留在襄贲城,子武兄的计策虽妙,却难以行计,何苦再留在襄贲城?”
郑牧凑近诸葛瑾,语气多了几分调侃之意:“子瑜真不让牧践行赌约?”
诸葛瑾叹气:“赌约,只是戏言。”
郑牧抚掌而笑:“子瑜实在人啊,若换个人,必然会让牧践行赌约。”
诸葛瑾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随后正色道:“事不宜迟,子武兄今日便跟瑾南下。”
郑牧眼皮一挑:“子瑜,你怎么又劝牧南下?”
诸葛瑾瞬间瞪大了眼睛:“子武兄,你——”
“赌约,只是戏言。”郑牧模仿诸葛瑾的腔调,气得诸葛瑾当场就要拂袖离开。
郑牧哈哈大笑,连忙挽住诸葛瑾的右臂,挽留道:“子瑜何必生气!牧只是不愿委屈子瑜去践行那留在襄贲城三個月的诺言,故意相戏!”
“刘豫州虽然没有留在襄贲城,却同意不去马陵山,选择在沂水东岸安营扎寨。”
诸葛瑾眼神一凛,面色多了几分讶异:“沂水东岸,掎角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