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咬紧牙关,右手紧握剑柄,他本想狠狠教训这三个粗鲁的汉子,但忽然想起温如玉的嘱托,只好咽下这口气,走到温如玉面前,道:“大哥,你们四个坐那车辆先去吧,这辆让给他们,我和笙等下一辆好了。”
还不待温如玉答话,那老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不停叨念着:“这是规矩啊,不能坏,不能坏啊……”
“你找死!”
那汉子见车子到手,心头正自得意,忽见那干瘦老头又来阻挠,顿时火冒三丈,二话没说,抡起铁锤就向那老头迎面打了过去。
“不要啊!”
云天行见状大叫,刚要冲过去阻拦,忽然手臂一紧,没能冲出去,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见温如玉正抓着他的手腕,冲他摇头:“算了,太迟了!”
“太迟了?!”
云天行心里咯噔一跳,难道那汉子将老人打死了?
他缓缓扭过头,忽然睁大了双眼,那汉子的铁锤在老人面前停住了,那干瘦老头没有死,仍站在那里,还是弯着腰,那单薄的身躯在月光下更显得苍老而又无力。
“爷爷,我怕。”孩子扑到老人怀里。
“好孩子,不怕。”老人紧紧抱住自己的孙子。
温如玉放脱云天行,缓缓走到那三个壮汉面前,在他们肩头各自拍了一下,温如玉每拍一下,就有一个壮汉倒下,拍了三下,三人都已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爷爷,他们都死了!”那孩子抱得更紧了。
云天行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心想:“温大哥他……轻轻拍一下就能杀人?这也太厉害了吧!”
温如玉在一个大汉身旁蹲下,取出一块手帕,从那大汉颈中捏出一物,借着月光看了一会,笑道:“老先生,想不到您还是一位暗器高手,用麦穗杀人,真令人大开眼界。”
那干瘦老头叹了口气:“庄稼人要别的也没有,随身带点麦穗,饿了还能充饥,唉,这三个祸害,浪费我三个穗子!”
众人沉默不语,在他眼里,这三条性命或许还不如这三个麦穗更有价值。
云天行道:“老爷爷,他们三个虽然可恶,你也不用把他们都杀了吧,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干瘦老头瞥了云天行一眼,道:“你这孩子心地善良,放到以前那是顶天的好事,祖坟上冒青烟,但现在这世道,咳咳,只怕会吃大亏,娃儿,告诉他,你爹是怎么死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那孩子说的。
那孩子攥着拳头道:“是被坏蛋害死的!我爹好心帮人家,那些坏蛋恩将仇报,反而将他给杀了,还抢了他的粮食和衣裳!”
云天行沉默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了,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历来为人所不齿,可这种为人不齿的事却一直在发生,从未停止过。
干瘦老者咳嗽了两声,走到云天行面前:“孩子,回去吧,天机城是个危险的地方,对你这样的人,尤为致命,听老人家一言,回去吧。”
云天行沉吟片刻,道:“老爷爷,您为您儿子报仇了吗?”
老者微微一怔,目光中不断闪动各着情绪,痛苦,悔恨,无奈,愤怒等等,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表现出哪种情绪,他沉默了好久,忽然说道:“骨肉至亲,我怎能让他死不瞑目,这仇已经报了。”
云天行道:“那您应该知道我是非去不可的。”
那老者缓缓抬起来头,望着云天行良久,那干皱的面颊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道:“孩子他爹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没什么坏心思,见人有难处就一定要帮,结果把自己性命给搭上了,丢下我们这一老一小,唉!”
老人向那孩子招了招手,孩子跑过来靠在他身边,老人宠溺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道:“这孩子随他爹,心眼好,我怕他会走他爹的老路,天天劝,没用,见人有难还是帮,后来我就不劝了,他爹要招他我也拦不住,听天由命吧,今天见到你,我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但愿我那儿没有白死。孩子,你可不要死在里面,这天机城不比外面,切记,不要多管闲事!”
云天行重重点头,道:“老爷爷,您放心吧。”
那老者笑了笑,转身走到铁笼后面,将铁门打开,道:“一车三人,都进去吧。”
温如玉、逸清尘、马无贼三人坐一车,云天行、钟婉笙、妙清坐另一辆,老人从外面锁上铁门,跟着马车就开始动了。
“这大概是我见过对‘表里不一’这个词最好的解释了。”
云天行环顾铁笼内部,不由发出这句感叹,这些铁笼从外面看起来既残酷又无情,想不到里面竟然比寻常马车里的布置还要好,简直就是一座豪华的“囚牢”。
车厢内壁都用红色锦缎包裹起来,任谁只看内部也绝对猜不出这是一座铁笼,相反,这更像是某些富贵人家小姐的闺房,两排相对排列的长凳,凳面上垫得圆鼓鼓的,不用坐就知道一定既柔软又舒适,车厢顶部倒挂着一盏油灯,至于为什么有油灯,在老者将“牢门”关上后就知道了。
钟婉笙坐在软凳上,双手分别按压在凳面上,道:“想不到这里面装饰得这样豪华,可惜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月亮。”
云天行指着手指粗细的出气孔,道:“谁说没有窗户,就是小点罢了。”
钟婉笙扑哧一笑,妙清也被他逗笑了,转头看着钟婉笙,道:“钟姑娘,这小子会讨姑娘欢心,靠不住的。”
钟婉笙俏脸一红,还没来得及答话,云天行就抢先说道:“铁柱,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
妙清道:“哪里不对了?”
云天行道:“窗之用在于通透,这孔洞虽小,但也有通透之效,为什么就不能叫窗户呢?”
妙清横了他一眼,笑道:“你家窗户长这样?”
云天行笑了笑,又道:“你们道家有句话叫‘名可名,非常名’,是不是?”
妙清道:“是,但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云天行道,“窗户只不过是人家为了方便而命名的,其他地方也许还有别的叫法,难道这“窗户”二字就能囊括普天下所有有窗户功效的事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