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里,招商引资是个政治活,但这实际上上却是个技术活。
招商引资的目的是给本地增加产业,带动经济发展,但稍不注意,就容易一脚踩进坑里。
在后世,这种情况屡次发生,其中的坑人方式的多种多样,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想到的,什么言行不一、混水摸鱼、命运捆绑、以假乱真、引狼入室、一鱼n吃,花样多的根本就数不过来。
而若是招商引资用的好,那就是你超越别人的机会。
二零二四年,欧洲杯开了。
看足球的高兴,开车的也高兴。
因为在一众赞助商中,有个叫byd的小伙儿,跑的那叫一个一骑绝尘。
靠着自研的混插技术,在一众欧洲老牌名车企业的老家,打的本地政府为了保护车企,只能加征保护性关税,最终他靠着天价赞助,将大众从世界杯赞助商名单上给踹了下去。
同时,某汽车制造业国还提出了想要进入市场,就需要合资办厂的条件。
等等,合资办厂这个词语怎么那么的耳熟呢?
在三十多年前,华夏那地儿的车厂,还处于一个那里不对敲那里的状态,车间里的一众工人人手一把榔头,造车用到的榔头比扳手都多,零件货不对版全靠敲。
为了满足人民日益增加的生活需求,最终政府提出了用市场换技术的解决办法,让一众外国车厂进入华夏。
招商引资,合资办厂,给当时的华夏带来了现代化的经营理念,制造技术、方法流程、市场营销、员工管理等等,曾经落后,或缺少的东西。
当然,窗户开的大了,也就难免会飞进来几只苍蝇。
在合资办厂的过程中,不乏有浑水摸鱼、不思进取,躺平等死的,但也存在一批愿意钻研,勇于探索的自主车企,最终将华夏制造,推向世界。
当然,现在的孙承宗是没有那么多想法的。
现在的辽东,真可谓是穷的令人惊心动魄。
衙门是刚建起的,官员是新选的,百姓是心怀怨恨的,赋税是少的可怜的,建奴是刚败不久的。
这种局面下,用将木材出口到山东,然后换回物资的办法,才勉强保持着衙门的运转。
而且,如今的辽东,根本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发展。
种地,还没有培养出足够抗寒的作物。
打猎,打不过山里的建奴不说,啥时候打猎能维持稳定的生活了,饥一顿饱一顿那都是形容猎人技艺精湛的。
这种外部环境,你指望发展第一产业,那肯定是难上加难的。
对此,孙承宗也就只能想一些个歪办法了。
当他收到杨嗣昌关于有人想在辽东开造船厂的消息时,是高兴的。
虽然本人没见过造船,但孙承宗也是有想法的。
造船嘛,一方面可以消耗木材,一方面可以提供就业。
而且,造船厂造出的船,大船能参与到物资运输,小船则可以租借给百姓捕鱼,来获得食物,这是一举多得啊。
而在高兴之余,孙承宗还有一个顾虑就是,怕售卖木材被压价,那些木头可都是辽东巡抚衙门的资产!
他还要靠着卖木头买粮来养活屯田军呢。
为此,孙承宗就有了扯虎皮当大旗,拉上内廷一起干这个买卖的想法。
当然,孙承宗此举,也算是投帝之所好了,皇帝喜欢搞商会,那就大家一起搞好了。
而且,说不定还能从内帑拿一笔投资。
对于孙承宗心里的小九九,赵吏是不知道的。
此时,赵吏正在思索孙承宗说的买卖,到底能不能做。
能被朱由校挑选出来,负责到辽东开办矿场、铁厂,赵吏的能力,还是可以的。
“据杂家所知。”
沉思了好长一段时间后,赵吏才看向孙承宗道。
“我大明的船厂,以南京的龙江船厂、淮安的清江船厂,以及位于山东的北清河船厂为最。”
“这些来寻孙巡抚的人,是那里人士?可靠吗?”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这来的人不是官船厂的吧。
这桩买卖,皇帝肯定是会知道的,但若是让皇帝知道他们与外人挖官船厂的墙角,铁定吃挂落。
“这点公公可以放心,他们是山东人,但却不是北清河船厂的。”
闻言,孙承宗当即就笑着道。
“早在一月之前,辽东转运使杨嗣昌就写信与我言明此事,我也已经派人到山东去查过了,这些人现有的船厂,在登莱治下,专造一桅海船。”
“前番,杨嗣昌组建辽东转运司之时,就是向这些人购买了十几艘运粮海船。”
“原来如此,是已经有过交际的熟人啊。”
听到这话,赵吏漏出了一个了然的脸色。
“此事我看可行。”
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双眼放在远处正在等自己两人聊完的杨嗣昌等人身上,好一会儿后,赵吏才道。
“我来辽东前,皇爷曾和我说过,凡辽东百姓,都是我大明的子民,不许我压榨百姓,克扣矿工钱粮。”
“但我到了辽东,开了矿场之后才发现,辽东的百姓贫苦啊,挖矿,如此劳累的事,只要给口吃食,百姓们都抢着干。”
“既然孙巡抚觉得在辽东开设船厂,建造海船对辽东百姓有好处,那杂家就不反对了。”
“刚好,杂家在宫里这么些年,还是攒下了不少积蓄的,如今既然有这能帮辽东百姓的事儿,杂家也就当行善了。”
“公公,陛下那边。”
听到赵吏的话,孙承宗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赵吏这话中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孙承宗出面去压制那些个商人,甚至于能出钱入上一股,但却不能打着皇帝的名义去。
“孙巡抚若是要上奏章,杂家可以署名,也可以专门写信和陛下说这件事。”
“那。。。好吧。”
听到赵吏如此拒绝了自己打出皇帝的名号,孙承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公公就去见一见他们?”
“义不容辞。”
闻言,赵吏当即点了点头,与孙承宗一起向山下走去。
“杨嗣昌见过赵公公。”
见到下来的两人,杨嗣昌连忙带着人上前见礼道。
摆谱是不敢摆谱的,哪怕是历史上面对崇祯的夺情三辞,那也是在走流程。
面对赵吏这种宫里的外派太监,别说他杨嗣昌了,就是他爹杨鹤在这儿,谱也摆不起来。
“你我曾同乘一船,毋需这些虚礼。”
对杨嗣昌挥了挥手,赵吏转头看向几位船商。
“想来,诸位就是想要在娘娘宫开办船厂的人吧。”
“在下卫耀,见过赵公公。”
听到赵吏的话,卫耀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后,自我介绍道。
“我等几人,本事在山东经营船厂生意的,近来,从杨转运使手中购入了不少的原木,想要等待晾干之后,制作船只。”
“但是,将原木从辽东运往山东,虽然比陆路方便一些,但终究是要远运,而且运来的还是湿木,需要晾晒之后,才能使用。”
“所以,我等就想是否可以在辽东建厂,将木头就地处理之后,再运往山东,或者干脆就在辽东直接造船。”
“好说,好说。”
点了点头,赵吏笑着道。
同孙承宗一样,对于造船业,赵吏不能说是了若指掌,那也是一窍不通。
不过,虽然不懂造船,但赵吏懂人情。
“诸位来的巧啊,今日上午,护矿队正好在附近的山林之中,猎得一头狍子,正好用来宴请诸位啊。”
“来,我们先入席,边吃边聊。”
说着,赵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公公客气了。”
闻言,孙承宗笑了些,当即跟着赵吏向着他的住所而去。
当赵吏得知孙承宗带人来到鞍山驿时,就已经令人前去准备宴席,此时正好邀请他们入席。
华夏历来有酒桌上谈事情的传统,虽然在场的众人身份各异,有官员,有太监,有商人。
但相同的目的,建船厂,却是让他们在酒桌上觥筹交错。
待酒过三巡,趁着酒劲,几个人也是谈定了在娘娘宫附近开办船厂,赵吏入一份干股的事儿。
当夜,一行人在鞍山驿留宿。
在赵吏令人安排的住所里,几个醉意熏熏的商人正聚在一起闲聊。
“二哥,你说我们这做真的行么。”
手中拿着把瓜子,卫晃看着卫耀道。
“会不会白花了银子,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
虽然脸庞通红,但卫耀的双眼却是清明。
“船厂能不能造起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给那位赵公公的那一份干股,能不能给送到宫里去。”
从随从的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卫耀接着道。
“大哥藏在侄女闺房里的账本被盗走了,但那些人偷了账本之后,就没了动作,我到现在也没打听到有什么风声,很让人不放心啊。”
“可是二哥,我们要找关系,找漕运衙门,找那些船行,找南方的海商都行,为什么要到辽东来?”
听到这话,卫辉不解的问到。
“辽东这鬼地方,天寒地冻的,还有建奴造反,而且用船的地方也不多,现在也只有朝廷为了平定建奴而新设的辽东转运司需要船,若是将来建奴被平定,辽东转运司被裁撤,那我们在这里建船厂造船,卖给谁?”
“朝廷不要了,民间的百姓就不要了吗?”
听到三弟的话,卫耀转头看了眼对方。
“山东衙门可是招募了不少的人到辽东来屯田,这地方天寒地冻的,天知道能不能种活庄稼。”
“我在娘娘宫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辽东巡抚衙门正组织人手在渤海湾上捕鱼,只要朝廷不禁止,将来民间百姓肯定是需要渔船的。”
“可是。。。”
“你哪来那么多的可是?”
卫晃还打算再说,却被卫耀打断道。
“自从我们到了辽东后,已经不止一次听说,我大明的军队在叶赫大胜建奴,想来很快就能平定。”
“但今天在酒宴上,孙巡抚却说,要对娘娘宫的那个码头进行扩建,这就说明,将来的辽东,一定会依旧依靠辽东转运司将南方的物资向辽东运输,海船一定是不可或缺的。”
“而且,木材砍伐出来后,最少需要八个月晾晒风干,再经过切削才能成可以造船的板材,就这也只能用来建造渔船,而若是想要建造大型的二桅海船,更是要经过两年的晾晒。而若是想要建大船,那么船厂从开建,到出船,最少需要三年。”
“朝廷就算要裁撤辽东转运衙门,要么就在这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
“我们先造晾晒场,对场地进行平整,船厂并不急着建,这样我们就能左右逢源了。”
“如果朝廷要裁撤辽东转运司衙门,不需要海船了,我们就不需要再建设船厂,将晾晒的原木运回山东,是亏不了多少钱的。”
“而若是不裁撤,将来一直要用海船,那我们的船厂造起来,就又有了一个长久的饭碗了。”
“嗯。”
听完卫耀的话,卫晃点了点头。
“那宫里。。。”
“我们的那位小皇帝登基之后发生的事,你都了解过吗?”
“都听说过,但知道的不多。”
闻言,卫晃摇了摇头。
“你说,都是一个爹娘生的,我和大哥这么精明的人,怎么有你这么蠢的一个弟弟啊。”
看着卫晃,卫耀颇为的不爽。
“二哥,你!”
听到卫耀的话,卫晃不由得转过头去。
虽然我人憨了点儿,但你这么说出来是不是就太伤人自尊了。
“算了,跟你说这些没用。”
看着二弟的后脑勺,卫耀翻了个白眼。
“你只要知道,只要那个赵公公将我们的干股送到宫里去,我们就是皇商了,大哥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睡吧。”
说着,卫耀挥了挥手,伸手脱去身上的外衣,在早已铺设好的土炕上睡下。
但随即卫耀就有了一个疑问。
“这火炕怎么不热?”
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卫耀想了想后,就将之抛在了脑后。
酒劲上来了,还是先睡吧。
伴随着卫耀的呼噜声响起,很快他身下的火炕就热了起来。
唯一的小问题就是,炕面上冒出来的烟有点呛人,不过这都是小问题,死不了人。
而与此同时,赵吏的房间内,他正在听着眼前一个黑不溜秋的人的汇报。
至于这人为什么是黑不溜秋的,原因很简单,刚从炕低下钻出来,还没来得及去洗呢。
听完了手下人的汇报,赵吏恍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他们造船厂,是这个目的啊。”
“看样子,这方家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