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没忍住,真没忍住
“兴也苦,亡也苦啊。”
看着田间地头百姓脚底板上的草鞋,袁世振叹了口气,心里暗暗道。
是的,草鞋。
四月份穿草鞋干农活,顶多加双袜子,这是什么感受呢?
是能冻掉脚底板的痛。
麻鞋、布鞋不是穿出来干活的。
哪是家里有什么大日子时,穿出来的体面。
身边带着十几个军兵,四五个衙役,三两个文书,离开京城,深入大兴县乡间。
“咚!咚!咚!”
随着里正敲响铜锣,将整个村中的人都集中起来。
“城里又来人了?”
“这次是为啥?难不成又要加税?”
人群的边上,几个老农聚集在一起,看着站在人群前的那两个身着绿色官袍,戴着黑色乌纱帽的官员。
绿官袍,黑官帽。
这个组合,乍一看,挺突兀的。
仔细一看,更加的突兀了。
不过这个已经是一种妥协了。
工业时代之前,绿色是最常见、最容易的染色。
而相反,大红、紫色两种,则是比较难染的颜色了。
别说用血哦,那玩意儿染出来是会味儿的。
身披朱紫的高官们,肯定是愿意在官帽子上挂红带的。
但下层的官员们,肯定是不愿意缠绿带的。
看到这村儿的男人都来的差不多后,接下来就是的新的乡官的工作时间了。
随着铜锣的敲响,便有乡长、乡警开始向百姓们高声的宣告着。
“老少爷们儿都听着。”
“奉天承运大皇帝有诏,今后田赋、丁税,由乡官、乡警征收,不再由大户代征。”
“徭役钱摊入田亩!”
乡长用俗语一声声的将以后的政策,主要是官方接手赋税征收的事儿宣布下去。
“希望这永任乡能顺利。”
看着滔滔不绝,一句一句给百姓解释政策的乡长,袁世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次官考选出的这些人,都是读书人。
但读书人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能卷进士的,那都是有目标,有理想的。
而这个乡长,很遗憾,没理想,卷到秀才就卷不动了。参加官考之前,早已处于活不下去的状态,给人做账房为生。
皇帝新设乡官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行政效率。
而他袁世振支持皇帝的目的,则是为了给百姓减负。
最为直观的就是,这些人到任之时,是带着朝廷的官斛、官称的。
大斗进、小斗出。
简简单单六个字,将地主对佃户、对贫农的剥削方法说的淋漓尽致。
大斗进:收租、收税时,用租斛。
按照官制,十斗为一石。
但这些人的租斛,却是能达到十二斗,更狠的能干到十五斗。
问,问就是你家的容器不标准,而不是大善人的容器不标准。
而小斗出:
当你家遇到困难、没个活路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找到这些大善人头上借粮、借钱时,他们就会用另外一种称发斛:这种容器相比于朝廷标准,是少了的,有点良心,但不多的是九斗,更狠的是七八斗。
“此外还有,大皇帝新政,要清丈田亩,乡亲们且将田契备好,如属实,并力新契,每亩地收钱一文。”
听了一会儿乡官对于朝廷新政治的宣告,袁世振默默的带着卫士离开。
如今人口膨胀,但到底是没后世那么夸张,一个省会城市能给你塞进去一两千万人。
就算这是京城附廓县城下的乡,乡人口至多就是个几千。
一个乡长/镇长,一个治安官,外加一个从本地挑选出来的乡佬。
再给分发上两把钢刀、三把长枪,三把弓\弩,就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大浪淘沙的游戏。
强者,崭露头角,落入上层的眼中,得到更好的地位。
而弱者,则只能随波逐流,原地打转,乃至于连原本的位置都坐不稳。
朝廷这次选出的这些个乡官,就和李云龙手底下的工作队一样,有着很大的自主权。
李云龙手下的那些人,包括二营长张大喵在内,出去的时候,甚至于只有三五个人,两三条枪。
可是经过几年的发展壮大,他们却是能有个成千上百人,乃至于弄到意大利炮【狗头.jpg】。
一个乡,再是小,那也是有着三五千人。
这不是三个人就能玩的转的,能不能用有限的预算,达到预期目的,能不能团结当地的青壮,从那些个当地豪强的手中将该收上来的税收上来,就是考验他们的本领了。
当然,朝廷也是给了支援的。
举报当地违法大户,锦衣卫是会下场的。
此外,朝廷在死人之后,是会派军队下来清场。
杀鸡儆猴这种事儿,能有,但不能常有。
刀这玩意儿,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当袁世振大清早的就在下乡时,朱由校这个皇帝在干什么呢?
在懊悔。
真的在懊悔。
看着床上的落红,朱由校就忍不住抽自己一巴掌。
没忍住,擦枪走火了。
随着纱帐外隐隐透进青光,天色渐亮。
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今日也没人没个眼力见的来催皇帝起床。
回想起夜里的旖旎风光,朱由校忍不住砸吧了下嘴。
虽然是违背了自己的想法,但这个回味感是怎么回事儿。。。
低头看了一眼跟八爪鱼一般缠着自己的徐婉儿,白白软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精致的小脸挨在自己胸口,闭着的眼角尤见泪痕。
也不知道是被朱由校的动作,还是风吹。
徐婉儿的半个玉背在鸳鸯被的大红色映衬下,是那么的白皙。
一阵凉意袭来,伴随着“嗯――”的一声娇嘤,徐婉儿方才强睁眼睛,入眼就看到了皇帝那张无辜的脸。
蓦地想起昨夜里的曲意承欢,徐婉儿瞬间睡意全无,满满的潮红升起到脸上。
就算是时常被皇帝抱着睡觉,但这真的办事儿后,却也觉得煞是得羞人。
剩下的事自不多说,待皇帝洗漱结束,批完奏本,开始每日看书没一会儿,袁世振就来汇报自己的下乡经历。
听完了汇报,挥手让对方离开,朱由校陷入了一阵沉思。
有件事儿崇,祯到死都没明白。
大明的根基是什么?
是以宗族礼法为核心的社会结构吗?
是以官员大户为基础的利益分配吗?
扯淡。
大明的根基是吊民伐罪,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突出的就是一个爱民。
从朱元璋为大明制定国政中的点点滴滴,都可以看出这点。
无论是伐山凿石之禁,还是低税养民,都是为了给底层百姓减负。
而现在,这条政策,又将被提出来。
国政、国基、国本。
想到国本,朱由校突然转头看向刘时敏问道。
“皇后上次天葵水是什么日子来的,什么日子走的?”
“这个。”
听到皇帝的话,刘时敏眨巴了两下小眼睛。
这个事儿,他真的不知道。
“奴婢去问问。”
看着刘时敏离去的身形,朱由校心里默默道。
还是算算吧,千万别中标。
待刘时敏再次回来,朱由校听着日子,才算是放下心来。
很好,是安全期。
当日,皇帝的午膳是一个人用的。
原因嘛,皇后害羞。
午膳过后,就是午睡了。
然后。。。
“哇!”
随着一阵萝莉的哭声,朱由校背着双手走出偏殿,满脸写着嘚瑟。
说弄哭这只萝莉,就弄哭这只萝莉,绝不食言。
让伱做菜多放盐。
转头看了眼闻讯急匆匆而来,正在哄顺妃娘娘的皇后,刘时敏颇为无语的跟在皇帝的身后。
本以为,皇帝和皇后办了事儿后,就成长了许多。
但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这皇帝,你说他年龄小吧,他行事颇为的冷静成熟。
你说他早熟吧,时不时就耍些孩子气,还很记仇。
这都过了有五天的小事,他居然还记着。
居然自己午睡醒来后,用辣椒把顺妃娘娘给辣醒了。
对于自家主子的恶趣味,刘时敏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奈。
这啥毛病啊。
“去校场,锻炼身体去。”
一挥手,带着群锦衣卫,朱由校就向着校场而去。
锻炼身体很重要。
昨夜的经历告诉自己,自己这本钱虽足,但体力还是有些不行,要加强锻炼。
皇帝如何加强锻炼的,暂且不提。
但乡官下乡这事儿,还是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论在野在朝,一封封奏章涌向了通政司,而后被送入内阁。
而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
乡官制度的正式运作,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而这一个个利益的背后,都是大明一项制度的破灭。
大明的基层里长、里首制度是怎么崩掉的?
是正役,是里甲供应。
各地的知县大老爷们到任之时,要先收拜见银,四五十两,少亦不下二三十两。
而佐贰官、乃至于吏书、门皂也有分例,而且还定下分派的日程,到期不给,就直接摊派。
此外,里长和甲首,还要轮流供应买办包括但不限于:下程、陈设、酒席、交际礼仪、各衙门油烛、六房纸札、差人盘缠等等。
当然,这么重的摊派,光靠里长是不足以承担的。
理所当然的,这玩意儿就被分摊下去了。
正常的社会发展,应该是用自己的辛勤劳作,攒下钱来,一步步从下农到中农,再到富农。
但是,里甲供应却对发展路线起到了压制作用。
这些数不胜数的盘剥,让本应该是国家基石的中农,沦为士绅的佃户。
最后的结果就是,上升通道被堵死,再是勤劳,你也别想上升。
最后的结果就是,社会逐渐变成一个火药桶,遇到一个火星就炸。
此外,还有乡官开始丈量土地,开始将以前一些被挂靠在士绅名下的土地清理出来。
这就属于是直接动手抢钱了。
而在朝堂中有奏本弹劾,下面的知县也是在连发公文向上诉苦。
朝廷的政策再是制定,乡官在乡下,施行起来,也是困难。
通俗的说,就是有些人,管不住。
当此之时,顶在最前面的顺天府知府董应举,可谓是压力山大。
而对这种压力,董应举的选择是,正面回应。
原因也很简单,吏部尚书周应秋给送来一句话: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你有个啥用?
于是乎,三班衙役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作为皇帝亲任的顺天府知府,董应举当然是有他的威风的。
此番出城,目的就是给朝廷派出的乡官们撑腰。
方才出了京城,行不到十里地,就有士绅在路边等候,请去赴宴。
当然,说是拦住,是过分了。
名义上,还是知府大人下来巡视,本地士绅来请知府大人赴宴,表示下地主之谊。
对此,董应举当场拒绝。
见这位府爷不吃这套,当即就有士绅被推了出来,诉苦道。
“府尊,这田税真的太多了,我们承担不起啊。”
“这今年朝廷动大工,雇不到足够的佃户,我们家的地没了人种,朝廷要收税,我们也拿不出钱财来啊。”
“你们难,国家更难。”
闻言,骑在马上的董应举一挥手,丝毫不留情面的道。
“朝廷养兵,养官,哪一项是容易的?”
“你们要是交不上来,我就上奏陛下,让锦衣卫去你们家去取。”
“!!!”
听到董应举的话,在场的士绅顿时就是一惊。
让锦衣卫去取,那还能有个好?
朝廷新政实行的是摊丁入亩,徭役不再收取。
但田税被提升到了亩收三斗。
另外,还有每人每年百文的丁口税。
夏秋两税。
以前的咋样不知道,但新政夏税是丁口税,秋税则是田税了。
“今岁的两税,由各乡乡长负责,县中主薄统筹,顺天府税务司主管,朝廷不再需要分差了。”
“啊?”
听到董应举的话,众士绅方才注意到,在董应举的后面,还有一个仿佛是账房先生的男人。
只见这人骑着一批黑马,身着从七品的青袍,上绣溪敕,腰间悬着一个算盘,头戴乌纱帽,一副官相。
“本官名唤李英,添为大兴县税务使,专司赋税之事。
“日后顺天府的境内,只论田税、丁口,俱由各乡乡长、乡警征收,本官负责统筹、遣人押运,诸位无需再遣人运送,亦无须再麻烦县尊了。”
见到李英的话说完,董应举横眼扫视一眼在场之人,而后道。
“顺天府境内所有田亩,悉数征税,今后再无优免,这是陛下的圣旨!”
“对于偷税漏税之事,初犯朝廷三倍加罚。”
“举报者可得到三成以为奖励。”
“再犯者,家产充公,举报者可得五成。”
说着,董应举看向在场的士绅,笑眯眯的道。
“偷税漏税之人,用皇上的话说,就是在掘大明的根基。”
“对于这种人,要出重拳,出狠拳。”
“举报这些人,不但可报效国家,自己还能得些财务。”
“诸位一定要踊跃参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