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个版本是用来在东洋发行的,同一首曲子,你重新填两个版本的中文词,形成不同的两首歌曲,一首《倒春寒》,一首《秋意浓》。
前者分别用在你回东洋的轮船上和藁火酒店的床上两个场景,后者用在《李香兰》杀青时,你向剧组的人员道谢,并重新介绍自己的场景。”
“我离开时是二月,电影在十月拍摄,季节上的确应景,只是同一首曲子反复用会不会不好?”
“好不好等后期做完就知道了。”冼耀文转了转椅子,说道:“你知道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李香兰这个项目预算会很高,如果亏损,我没法向大股东交待,淑子,请用心。”
“哈依。”
冼耀文从抽屉里拿出请款簿,填了一张请款单,把第二第三联撕下交给山口淑子,“这是第一笔启动资金,你去出纳那里领钱。我郑重地告诉你,把账记好,将来要对账,如果账对不上,我会把你吊起来打。”
山口淑子睨了冼耀文一眼,夺过请款单,“你还怕我贪了?”
“我不怕你贪,就怕账不明,剧组花掉的每一笔钱必须有据可查,这个要求不只针对你,公司的每个项目都一样。公司将执行制片人中心制,项目的核心控制权集中在制片人手里,在影片的制作过程中全面贯穿营销策略和团队协作原则,通过严谨的调研、科学的制片流程,最大化地实现影片的商业价值。
导演只负责影片内容的制作,当然也包括对剧组人员的调配,所以,身为项目负责人的你,首先要确定谁做导演,然后和导演一起确定演员和幕后人员的人选,将剧组搭建起来。
你有两件最重要的事,第一,当然是演好角色,第二,营销,影片的宣传工作不是从制作完成开始,而是从立项就开始,即从今天开始,我要隔三差五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李香兰》的新闻。
公司马上会组建传媒关系科,负责报纸、杂志、电台以及电视台的关系维护工作,满映粉饰太平的那一套也可以算是营销的一种,用你在满映的所学为公司的营销策略添砖加瓦。”
“因为我的片酬高,就要做这么多事?”山口淑子幽怨地说道。
“不,片酬对应的是演员山口淑子,我刚刚所说的这些对应的是制片人李香兰。制片人中心制意味着制片人、导演、主要演员都会参与项目分红,项目成功,主要人员都能获得可观的收益。
至于分红比例,就要看谁对项目的贡献最大,一般来说,应该是主演的比例最高,因为观众主要还是冲着他们走进戏院。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影片的质量并不高,但因为营销做得好,最终获得的票房比较可观,分红比例就是制片人比较高。”
说着,冼耀文指了指山口淑子,“你今年已经三十岁,又有一张趋近西方人的立体面孔,老得会比较快一点,当演员的黄金年龄满打满算最多还有十年,是打算用十年时间赚够下半辈子的花销,还是为将来转型打基础,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无论你的人生计划是怎么样的,我都会给予你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你当制片人就是给你的一种帮助,让你多做一点也是一种帮助。
你要负责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大笔开支,不是只有数量意义的机械劳动,你负责的事情越多,我担的责任就越大,所以,别抱怨,你正在享受我拍过你屁股的特权。”
山口淑子若有所思道:“我的将来?”
“是的,出去慢慢想。”冼耀文揿住通话器,说道:“婉芳,请卡罗琳过来。”
思路被打断,山口淑子幽怨地睖了冼耀文一眼,“就不能多给我几分钟?”
“不能。”
“讨厌。什么时候去我那里,我给你做杀猪菜。”
“今天不行,明天周末是保养枪支的日子,后天或者大后天,我会提前跟你说。”
又是一口轻啐,山口淑子口是心非道:“只是吃饭。”
冼耀文颔了颔首,揶揄道:“我知道,我会先把食材洗干净,你可以生脍,也可以寿喜锅。”
山口淑子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放浪坏笑道:“不,我要割烹。”
割烹是指高级日料餐厅,割烹以吧台和餐桌为中心的开放式厨房,用餐过程中可以直接观赏主厨的料理表演,或是听主厨介绍食材与料理理念,互动性较强,且食客可以直接闻到镬气。
“我只是食材,任由你摆布。”听到叩门声,冼耀文紧接着又说道:“现在,收起你的淫笑,请出去,还没到小鬼子进村的时间。”
山口淑子也听到了叩门声,没有再说不合时宜的话,干脆地起身走人,与卡罗琳交错。
“boss,有什么吩咐?”卡罗琳不等坐下就说道。
“你觉得梁怎么样?”
冼耀文说的梁全名梁瀚宇,是明星杂志社的经理,也是主编,曾在《良友画报》担任骨干编辑数年,算得上是业内的精英人士。
“不坏。”
“嗯哼。”冼耀文颔了颔首,“我需要你去一趟新华社,找社长梅女士谈一谈大陆明星的信息渠道问题。《明星》不会只刊登我们公司内部明星的文章,只要是电影、电视明星,只要有热度,不论国籍、政治倾向,都可以刊登。
美国那边的信息渠道我会搞定,我需要你搞定英国、法国、大陆以及台湾,算是给梁树立几个参考案例,后面的交给他去搞定。”
卡罗琳略作思考,“去之前,我会先发一份正式的商务函。”
“商务函是不错的想法,如果你敲定的合作方式是供稿,那就再好不过,我们可以按照文章的篇幅和照片数量支付酬金。”
“ok,我只谈商业合作,不谈其他。”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冼耀文在便笺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递给卡罗琳,“格蕾丝·凯莉,今天六点半到,你去机场接人,然后把人安排在隔壁,明天你当导游,带她到处玩玩。”
说着,冼耀文低头在另一张便笺纸上又写下两行字,递给卡罗琳,“记得买束花替我向她表达歉意。”
卡罗琳扫一眼便笺纸上的字说道:“boss,明天是周末,我已经两个周末没有休息。”
“嗯哼,我已经收到你的投诉建议,你可以对我的安排选择满意或非常满意的评价,现在,转身,出去,左转回你的办公室,摔文件骂我,你可以骂三分钟。”冼耀文故意抽了抽鼻子,说道:“第四天了,血腥味还这么重,我建议你换个牌子。”
卡罗琳没好气地说道:“谢谢和谢谢,我想知道招待费用是不是公司负责?”
“住宿和正常餐饮公司报销,你想要的不正常的部分,我个人负责,没关系的,你可以随便花。”
“谢谢,这次是真诚的。”卡罗琳说着反话。
“周末愉快,我也是真诚的。”
卡罗琳离开后,冼耀文又坐了片刻,收拾好东西走人。
文咸东街东端,文咸东街东端,有一条不足20米长、只能单线单向行车的细小横街,名叫孖沙街。
此街虽然狭窄短小,却是香港黄金交易的核心地带,金银业贸易场就在此地,周边金铺林立,同时,这里也是此时香港的金融中心地带,在街上随便挑个人来上一闷棍,没准就像打boss爆装备一样,金条、大额现金哗啦啦掉满地。
之前说过,现在有不少商人不懂或不愿与银行打交道,现金都是放在家里或部分用来买黄金,毕竟黄金容易藏,鸡窝、化粪池,随便哪里一扔即可,根本不担心蛇虫鼠蚁,一般毛贼也想不到。
除此之外,黄金还可以用来炒,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从中赚取差价。
香港光复后外资、华资银行以及银号钱庄相继复业,而港府则继续实行战前的外汇管制。由于当时内地货币贬值,江浙一带和华南地区等富户纷纷抛售纸币,将手中纸币兑换成外币、黄金。此举促使大量资金流入香港,直接注入外汇市场、证券市场和金银业贸易场。
当时除了黄金、白银,甚至连美钞、卢比、西贡纸等外汇交易都可以在香港买卖。期间,上海、羊城的行庄与香港的银行、银号、行庄等更结成三角套汇关系,令内地热钱顺利流入香港市场消化。
去年,解放战争进入最后的胶着时,金价日日大升,本地金商纷纷从伦敦买金,以应付内地流入金市的投资需求。但金价偏偏持续上升,供不应求,港金最终升至金商的临界点。
倘若当时金价再升,交易仓额超出本港金市负荷,大马路一带的字号恒生、大新都可能面临倒闭。那时价差是1倍,举例说5元从伦敦买入,就可以在香港卖出10元,故当时货源非常紧张,令现货交收延误,仓息加上溢价都足够沽金的行家黄金和银根同时短缺。
当时市况可算是严峻,恒生银号创始人之一、金银业贸易场理事长何善衡召开大会时甚至声泪俱下,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果不把本港黄金价格调整折价,金价日日升,金商识印钞都解决不了,大家都要倒闭。”
要说香港的炒金主力,可以分为广东帮、上海帮、福建帮,潮州人自己抱团,不在广东帮之内,组成一个潮州帮。
当时广东帮李革文、张卓然等大户同意何善衡调整折价之策,上海帮附和,最后是潮州帮、上海帮大手笔买入黄金,恒生、大生等广东帮银号沽出黄金应市,双方赚钱离场,但上海帮的客源不绝,没法再应诺订单或要赔偿客户之损失。
如今朝鲜半岛战火点燃,上海帮没有吸取去年的教训,不停扫金,而广东帮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沽出的机会出现。
冼耀文在金银业贸易场不远处下车,点上一支雪茄,打量贸易场的大门。
不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朝他走了过来。
“冼生?”
冼耀文冲来人笑道:“我是冼耀文,陈生,你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