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亮见林箫识破了自己的意图,也懒得再装下去,顿时原形毕露,喝道:“既然你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兄弟我不客气了!”手中长剑一扬,顿时剑光闪烁,分别刺向林箫肋下三处要穴,招式凌厉,又准又狠。
林箫见他出手狠辣,半分同门情谊都不留,心下反倒坦然了,原本碍于情面还想着要不要手下留情,既然他不仁在先,自己也无须有义了。暗想:“正好可以拿它试试这三个月刻苦修炼苍穹十七剑的成果。”
林箫不急着出剑,利用脚步频频躲闪,想着先探探他的路数。
吴亮还道他怕了自己不敢还手,将剑一收,蔑道:“林箫,我虽敬你一声二师兄,但以你的功夫老实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况且我们这么多人斗你一个,我劝你还是赶紧束手就擒,免得做了我剑下亡魂。”
林箫“哈哈”一笑,道:“吴亮啊吴亮,我倒真没看出来,你本事不大口气挺大,才几招就敢这么夸下海口,今日我便教教你,为何我能做你师兄?”随即心想:“刚刚你用苍穹十三剑中的‘拂柳剑’刺我,我便耍同样的一招还给你。”
吴亮陡见他也是一招“拂柳剑”刺到,不禁怒极反笑,心想:“林箫,你也太轻贱我了,我才刚刚使过这一招,你就依样画葫芦还我一剑,难道是欺我会使不会破么?”
吴亮有意卖弄,本来轻档即可,非要冒险用剑去点林箫手腕,想凭借出剑的速度后发制人,迫使林箫撤手。
熟料林箫竟好像预先知道他的意图,后手突然一个变招,直接将吴亮的手臂绞在剑锋之内。
吴亮措手不及,眼看这条手臂就要被他卸了,总算他反应神速,连忙撤手,一个鹞子翻身滚到一边,才保住了这条手臂。心中兀自惊魂未定,寻思道:“这……这是拂柳剑么,怎的竟如此诡异?”
林箫自从修习苍穹十七剑后,还是第一次与人对敌,想不到一出手便尽占上风,自然信心暴涨,乘着吴亮立足维稳,出手更甚,须臾间连出三剑,直逼得吴亮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突然间只听林箫大喝一声:“着”!一招“分花剑”劈下。吴亮避无所避,眼见肩膀要被劈中,搞不好要身子都要一分为二,一时间心如死灰,只得闭目待死。不料剑及肩膀,只有敲打之痛,跟着感受到一股巨力压下,双膝一点,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吴亮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完整一个人,胸中憋着的一口气才敢喘出来。全仗林箫手下留情,劈下时将剑身平拍,要不然吴亮早被削去半边身子。
林箫趁势将剑锋搁在吴亮脖子上,又随手封了他两处要穴。
吴亮惊魂未定,半晌才说道:“这一劈好生厉害,形似“分花剑”而细看又不像,这……这到底是何招式?”
林箫也不理会,冷冷说道:“我既然能做得了你师兄,自然会得比你多,这有何奇怪?”
吴亮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怪只怪自己刚刚把话说太满了,如今跪倒在人剑下,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其实林箫心中也正自庆幸,刚刚能胜出全凭“出其不意”四个字。只因吴亮对林箫的武功知根知底,不免有些托大。再者,他看着林箫使的明明是“拂柳剑”,“分花剑”,但剑至中途,招式又似同非同,一时准备不足才致败下阵来。要不然以林箫初学苍穹十七剑,纯已剑法比拼,吴亮断不至于几招之内就败在他手下。况且吴亮内力较林箫要高明得多,若是拼到后头,胜负还得两说。
此刻,林箫剑眉一扬,向众弟子大声说道:“诸位师弟、师妹,林箫今日蒙冤落难,为了活命不得已才动手,还请诸位切勿轻信人言再为难于我,林某感激不尽。”说完抱拳作揖,大步离去。
不料吴亮跪在地上仍大声叫道:“众弟子听令,掌门说了,林箫若反抗格杀勿论!你们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啊!”
林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身怒道:“你说什么,大师兄真的这么说?”
吴亮叫道:“你杀害梅隐剑庄陈庄主,已是我派叛徒,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掌门命我等立即将你捉回,你若识趣立刻随我一同上山,听候掌门发落,如若不然,那就乱剑斩杀。”
林箫怒极返笑:“好好好,你们要取我性命就尽管来吧!”说完扬剑而立。
林箫毕竟三个多月前还是一派执掌,威望犹在。而且他向来为人正直,待人宽厚,括苍派众弟子对他依旧心存敬意。又见吴亮在他手中几招都过不了,更是心有畏惧。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下似被钉住了一般。
眼见无人敢上,吴亮还要喊骂。林箫怒从心头起,说道:“吴亮,你若逼人太甚,休怪我辣手无情!”
吴亮见林箫眼露凶光,只怕惹毛了他,平白无故丢了性命,连忙低头不语,但心里仍不死心,还在暗暗向众人使眼色。
其实林箫心中也不是滋味,三个多月前,大家都还是同门好兄弟,转眼竟已落得要互相厮杀的地步。他见吴亮依旧在暗中搞鬼,上前对着脸就是一脚,瞬间崩出三颗牙。吴亮满嘴流血,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只听林箫怒道:“你回去告诉杨轩,不是我林箫不顾本门与梅隐剑庄多年交情,如今案情尚未明朗,就要我做替死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若他借着这个名目,为了一己之私要取我性命,那就让他来找我,我林箫对他必定不留情面。”
这几句铿锵有力,众弟子默不作声。只有吴亮捂着嘴呜呜呜地说道:“我回去定会……回禀掌门,要你好……好看……”
林箫伸手一指,怒道:“吴亮,你记着,这一次我看在同门的份上放你一马,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林箫连逢变故,内心逐渐成长,比之从前早已刚强得多,一路走来自己的性命能留存至今着实不易,将来山高水长绝不能再轻言生死,学武之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男儿有志,应该有番作为才是。
想到此处,林箫顿觉心境开阔,往日愁苦之事如今想来也不觉得算什么了。他如今行踪已露,只怕会有更多人望风追来,他不愿再与这些人多作纠缠,于是思量一番决定改走水路北上。
林箫走了大半日来到曹娥江畔。此时初秋季节,江浙沿海多有飓风,眼见空中黑云翻滚,狂风嘶吼,卷起浪涛十尺高,随即暴雨袭来,倾盆而下,坑洼的地面瞬间汇成溪流,流入这万马奔腾的江面之中。
江堤上没有挡风遮雨之处,林箫无处躲避,撑着伞孤零零地立在渡头,任凭风雨肆虐。一把油纸伞如风中浮萍一般,似乎随时就要散架。他放眼望去,江中心白茫茫的一片,别说是船,连块浆板都看不见。
幸好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刻钟,雨渐渐小了些,远方的景致也慢慢凸显。林箫心想今天来得实在不是时候,也不知这飓风天何时能过去,得先寻个落脚处等待几日再做打算,正要往回走,忽见一艘大船从远处缓缓驶来,汹涌的浪涛不断拍打着船舷,却依旧行驶得四平八稳。
好容易等来一艘大船经过,林箫连忙对着大船招手呼喊:“船家!船家!”
大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往前缓缓驶去。林箫担心这狂风暴雨的天气,一旦错过这艘船,再要等来下一艘恐怕不知要哪天了。他不甘心地沿着岸边一路奔跑,不断叫喊。
船家似乎听见了他的叫喊声,渐渐朝岸边靠拢,沿着江堤行驶。此时,有人走到船头冒着风雨缩着脑袋大声叫道:“你喊什么喊,没完没了的,一路追着咱们跑,到底什么事?”
林箫见终于有人搭理自己了,心中欣喜,也不顾他说话无理,忙道:“船老大,你行行好,这大风大雨的鬼天气,又没船经过,在下急着赶路,可否顺路载我一程。”
“去去去,这船被人包下了,不带闲杂人等。”说完那人急匆匆地准备跑回船舱。
林箫仍不死心,急忙又喊道:“船这么大不差多我一个人,大不了我多付点银子就是。”
那人又道:“怎么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了不载就不载,别再跟着我们大吼小叫了!”
林箫一听这话,心里有些不爽,叫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有生意上门,不做就算了,也不用说话这么难听吧?
那人立在雨中淋得半湿,早已心中不耐烦,听林箫话里带着怒气,心里也来了火,骂道:“叫你走还不走,非要站在这里讨老子骂,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林箫自从陈贤被害一案蒙冤受屈,从一派掌门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这些日子心里本就积攒了不少怨气。他一听这话,心想一个小小的船夫都敢如此喝骂自己,顿时怒从心起,随手地上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猛地冲上前几步奋力朝他掷去。但临到出手林箫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不能为了区区几句争执而无故伤人,因此故意掷偏了准头,也就想着吓吓他而已。
只听“嘭”的一声,石头砸在船舷之上,顿时木屑纷飞,那人被吓了一大跳,正欲开口喝骂,只听林箫喝道:“你再出言不逊,下次掷中的恐怕就是你的脑袋了。”
那人伸手指着林箫,大怒道:“好,你给爷爷等着,有种别走!”说完起身冲入船舱,过不了一会儿,突然冒出十几名兵士来,立在船身的甲板之上,对着林箫弯弓搭箭,船也渐行渐慢,如此阵仗反倒把林箫又吓了一跳。
只听其中一名兵士喝道:“哪里来的贼匪如此不知好歹,胆敢阻拦我家大人行程,速速报上名来,不然当以乱箭射杀。”
林箫不知这船上竟藏有这么多兵甲之士,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实在有些鲁莽,但此刻低头岂不成了笑话,于是硬着头皮冷笑一声道:“军爷,在下无非见天气恶劣,想搭个顺风船而已,即便有些言语争执,扔个石块,你们就将我当成贼匪,动不动就要射杀,这天日昭昭,朗朗乾坤,还有王法没有?”
那兵士恶狠狠地道:“少啰唆,再不报上名来,别怪军爷不客气了。“说完手一举就要顺势落下。
林箫见这些人蛮不讲理,怒从心生,伸手按住剑柄,喝道:“你要怎样便怎样,我也不见得怕了你们!”
话音未落,兵士一阵齐射,顿时箭如雨下。林箫拔剑出鞘,一时剑光闪烁,舞出一个圆球状,将自己身子护在圆球之中,羽箭飞来,皆被纷纷斩落。趁着一轮齐射的间隙,他顺手拾起地上插着的断箭,正要反手掷去,忽听一声高喝“住手!”众兵士听到呼喝立刻罢手,身子纷纷转向呼喝之人,躬身而立,模样甚是恭敬。
林箫也不愿再多生事端,将断箭往地上一插,朝呼喝之人望去,此人身材高大,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只是离得远面容年纪皆看不清。
“谁让你们动手的,你们好大的胆子,这箭头是用来对着百姓的吗?如此恶劣天气,这位少侠只想搭个便船,我们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还一言不合就要将他射杀,平时本将军又是如何告诫你们的,都忘了吗?”
众兵士被一顿训斥,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还是边上一位女子开口说道:“爹爹勿要动怒,大伙儿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幸好这位少侠无碍,不如我们将他请上船来,送他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