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六道轮回?”李秋凡怔了半天,回过神后问道。
女鬼摇摇头,表示从没听说过,李秋凡心神摇曳,没有六道轮回,那众生便不平等,因果就不存在,亡魂游离,永无投胎转世之日,大道秩序混乱,鬼行人间,神在山泽庙堂,好一个乱世!
李秋凡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些讯息,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语,好了好一阵子,李秋凡才对忐忑不安的女鬼道:“算你过关了,可以饶你一命,不过却也不能将你放出去肆意妄为,念在你跟我解释这些的份上,我会帮你选一处阴气浓郁之地,不过要施加封印,同时给你一道经文,你日夜加以诵读,等到被你害死的两人怨气消弭,你自身的戾气消失,封印自会解除,等你脱离封印之后,我不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但是我希望你能谨记一点,不论人神鬼妖尸,都有自己的道,只要走在正途,终有证道的一天,吸收活人阳气、吞噬生人魂魄,的确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你的境界修为,可那终究是小道,等你将来到达某种层次,就会被无限放大,变成你登上山巅时无法破除的桎梏。”
望着女鬼似懂非懂的表情,李秋凡没有替他详细解释,自顾自的继续道:“这些话你只要记下就行,慢慢去感悟领会,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听,当我没说便是,不过你若敢在脱离封印后还不思悔改,继续害人,我自有办法让你魂飞魄散!”
女鬼如蒙大赦,激动的连连磕头,并且保证绝对会乖乖呆着修炼,不再害人。
李秋凡点点头,左右瞧了瞧,来到桌上,抽出一张宣纸,研墨添笔,画了道符,虽然比符纸效果差了许多,但也能用,将女鬼收进符中,便离开房子。
门外等待的众人没见到女鬼,李秋凡扯了个谎说女鬼已经被他给灭了,以后不用再担心,孙府众人闻言,顿时怂了一大口气,看向李秋凡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孙仲偖怅然若失,但却也如释重负,假若那女鬼真是自己的原配夫人,他自问绝不会让人将其消灭,甚至还会千方百计给她寻觅活人,供其吞噬魂魄,昌平县别的没有,流民贱籍却多如牛毛,每天都有人死,饿死、病死、被人打死,不计其数,所以能被自己夫人吃了,还是他们的荣幸,良心也不会有丝毫不安,只是他怕,那天控制不住,殃及自身罢了。
顺利处理掉这只幻化成孙夫人的女鬼,李秋凡被请会大堂,孙府众人小心翼翼,跟供祖宗一样陪着,一番马屁拍完,孙仲偖问李秋凡,总计需要多少酬劳,可以尽管开口。
李秋凡还不是很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价值,所以随口提了个两百两银子,没成想孙仲偖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看他这么土豪,李秋凡知道自己绝对是要少了,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虽然不在原本世界,但这是他做人的准则,于是也没有继续讨价还价。
收下银两,李秋凡便准备离开,结果孙仲偖卑躬屈膝的将他拦住,低三下四地谄笑道:“李先生...能不能放过我儿啊...需要多少钱,您请随便提,就算是掏空我这孙府,我也在所不惜!”
李秋凡道:“这你就别想了,放心,只要你今后对待昌平县百姓好一点儿,你儿子永远都不会有事,既然头戴官帽,身披官服,手握官印,那就做点儿你该做的事,我也不要求你多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但凡事都要有个限度,自己吃饱了,吃撑了,那是你的本事,但老百姓也不能饿着!吃饱,穿暖,把他们当成人,而不是畜生,便是我的要求,只要你做到这些,别说你儿子会享尽荣华富贵,往后你孙府再找我帮忙,我也不会推辞,对于你来说,这事儿一点儿都不难。”
李秋凡抱着那只公鸡走出大堂,背对着孙仲偖道:“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颜如玉,黄金屋,而今都有了,你也该是时候回过头想想,从圣人哪里学到的其他道理了,假如你仍旧冥顽不灵,不思悔改,就算我不动手,你儿子会死,你也会死,你孙家就可以绝种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自己想好!”
说完,李秋凡大步走出孙府,只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孙仲偖。
“爹,爹你再去求求他啊,肯定是给的钱不够多,你再试试看,孩儿一想到这条小命还握在他手里,就茶饭不思,睡不着觉啊,你看我最近都瘦了这么多...”
孙闵拽着老爹的袖子,嚎啕大哭,以往只要他使出这一招,孙仲偖绝对抵抗不了,不管什么要求都会满足,然而今天,在李秋凡的一番呵斥下,孙仲偖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灵台清明,早就忘却的圣人言论,字字锥心,不断喝问着他的灵魂与良知。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印在大堂中响起,所有人吓的犹如见鬼一般,呼吸几乎停滞。
孙闵懵了,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父亲...居然打我了?
“老爷!你...你打闵儿作甚?!”孙闵的母亲,现任的孙仲偖夫人一把抱住儿子,大声问道。
“你给我闭嘴!”孙仲偖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当场将这个母凭子贵的夫人吓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孙仲偖厉声道:“圣人云,子不教,父之过!以前是我错了,大错特错,老来得子,便恨不得把这孽障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却忽略了对他的教化,百般纵容,以至于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横行霸道,草菅人命,不学无术,骄奢淫逸,李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我孙家可真就要断种了!”
孙仲偖一脚将宝贝儿子踹倒在地,双目通红道:“逆子!从今日起,你敢走出孙府大门一步,我就亲自打断你的腿,还要从头开始学书房中的圣人典籍,每天我将亲自考教,错一字,一顿不食,错一句,一日不食不休,且需罚抄百遍!”
“还有,不光要学,也要学以致用,要是改不了你这一身臭毛病,老子便权当没有你这个儿子,自会将你送往边军!”
孙闵吓的嚎啕大哭道:“爹...爹,不要啊,儿子知错了,我不去前线,我连刀都拿不稳,去了绝对会死在哪里的!”
孙府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帮孙闵求情。
然而孙仲偖今日异常坚决,丝毫不理儿子和众人的求情,不容置喙道:“如果死在前线,也算为国捐躯!我孙家也有了一条忠勇之魂!”
“谁若敢再替他求情,就给我滚出孙府!”孙仲偖一双眼睛寒光四射,杀气四溢,一身官威犹如实质,令得所有人都赶紧闭嘴,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还有,明日我会公布孙家家训,约束所有孙府之人,谁敢触犯,必将重罚!”
说罢,孙仲偖一甩袖子,走向书房,开始制定孙家家训。
这一夜,对于孙府众人而言,注定是无眠的一晚,翌日清晨,孙仲偖眼中布满血丝,将所有人聚集起来,管家开始宣读家训内容,以及惩处的办法,条条框框念下来,涵盖了从孙仲偖自己,家眷以及下人家丁所有都在其中。
家训念完,孙府众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孙仲偖朗声道:“完了家训会张贴在醒目处,记不住就去抄下来,谁要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可以以身试法!”
孙仲偖没有睡觉,在侍女的伺候洗了把脸,穿上官袍,龙行阔步,前往县衙,立马召集衙门中的官员衙役议事。
中午时分,一条条昌平县新规张贴而出,老百姓很快聚拢过来,读书人开始高声朗诵,然而老百姓却对这些新规嗤之以鼻,觉得是孙仲偖这个狗官又要找借口强征赋税,气压他们了。
因此非但没有起到什么好作用,反而惹来谩骂声一片。
孙仲偖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到阵阵脸红,自己这些年造的孽太多了啊!
大步流星走到人群中,那些谩骂声戛然而止,人群快速退至两旁,垂首弯腰,生怕惹的这位县太爷不高兴。
孙仲偖推开挡在身前的衙役,环顾人群道:“本官前些年,的确做了许多恶事,这我认,但自今日起,那些事再也不会出现了,你们若有冤情,大可与我说,我保证绝对会秉公执法!”
话落,人群依旧寂寂无声,孙仲偖暗暗叹了口气,忽然看到一个怯生生望着自己的小女孩,于是蹲下身子,和颜悦色道:“小娃娃,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小女孩儿的爷爷赶紧抱着她跪下叩头告饶道:“孙大人,我这孙女还小,不懂规矩,冲撞了大人,还请您恕罪啊!”
孙仲偖将老人扶起来道:“老丈无须担心,先听听你孙女儿要说什么。”
小女娃看着这位笑容满面的县太爷,觉得他不像坏人,于是鼓足勇气,用稚嫩的声音道:“我阿爹...被抓走了,能把他放了吗?”
孙仲偖忙将主簿喊来问道:“什么情况?”
主簿问了小女孩儿父亲的姓名,然后翻查卷宗,查到后凑到孙仲偖耳畔准备说,结果被孙仲偖呵斥大声讲出来。
主簿咳嗽两声,用最大的声音道:“此人乃泥鳅巷子劳力,因盗窃赵家...鸡两只,被捕入狱,刑两月...”
孙仲偖问道:“可曾查证?有无证据?”
主簿老脸一红,心道,我的县太爷哦,这还是您指使人屈打成招的,您现在来这么一出,我咋回答?
“证据...不是很充足,不过他倒是画押了...”主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孙仲偖点点头道:“不是很充足,那就是没证据了?”
“来人啊,将赵九千给本县带来,今儿个我就在这里审案!”
几个衙役领命,快速前去拿人,主簿识相地在路边茶馆找来桌椅,孙仲偖喝着茶,静静等着,老百姓也都没离开,准备看这家伙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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