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那次二狗被驱邪,那时候真正的二狗已经死了,被祛除的“邪异秽物”简直相当于整个二狗的体量。
而胡家的大孙儿胡迈的生命并没有被中断,这也就意味着他依然是他自己,需要祛除的只是那些外来的额外邪异。
这些污泥状的秽物聚合成一团,形成了一个胶泥质怪物,放在二狗前世盛行的影视游戏作品中,可称作史莱姆、胶质怪等,但却比那些怪物要恐怖的多。
庞师娘可以把这些邪魔遗留炮制成有益的宝物,但二狗却没有那种本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学到,暂时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学习。
故而二狗只能选择使用最基础的手法对这些秽物进行无害化处置,当然,还添加了一些独属于二狗自己的手法。
首先是爆裂的雷霆之力将那秽物的本质解离成散漫的泥糊,驱散了它的蔓延本能,然后无数的炭火被堆在上面,点燃。
毫无疑问,烈焰是净化邪崇最有效的常规手段,没有之一。
最后,二狗又为在场的每一个人提供了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电疗”服务,让他们在突如其来的麻痹当中好好的反思了一下,其中很有几个意志不够坚定的倒霉蛋重温了一遍儿时的“欢快时光”——湿裤裆。
不过纵然遭受了如此大的惊喜,却没有人有任何怨言,他们无不对二狗报以感谢,只因他们认为自己得到了“净化”。
当然,真正应该感谢二狗的却是胡里长一家,胡家大孙儿胡迈在经过二狗的驱邪处置之后,却是变得比先前灵动活泼了许多,更是显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聪慧。
他甚为乖巧的与自己的祖父、父母以及其他亲戚一一见礼。然后胡迈对着二狗一稽在地,口称道:“无知小子胡迈叩谢恩公救命之谊,此番恩德无以为报,愿为恩公牵马坠蹬,常随左右。”
实际上胡迈自来就很聪明,否则他的父母也不至于愿意找那刘秀才为他起名赐字,而在他被邪崇纠缠的这段时间里,胡迈就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知道自己正在处于危机之中,却不能控制自己去求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绝路。
那些窥视他的邪魔的低语更让他明白如果自己彻底沉沦,那么他和他的父祖亲人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厄运。
胡迈很清楚一件事情,哪怕他已经被二狗驱邪成功,却也只能暂保一时之平安,那些潜藏于阴影中的怪物绝不会放过他这个无意中抛却了庇护的可怜灵魂。
而祖父的告诫以及二狗的强力表现,让这个聪明的孩子差不多明白,若他想要真正的摆脱那令人绝望的威胁,关键却还是要落在二狗乃至二狗身后的镇山太保身上。
二狗皱着眉头看着伏地的胡家大孙儿,道:“胡家小哥儿,你且先起身。”
待得胡迈站起身来,二狗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说道:“天王盖地虎?”
不想那胡迈一脸的茫然,却是让二狗有些失望。
他再道:“宫廷玉液酒?大锤八十?奇变偶不变?”
胡迈有点惊惶的说道:“恩公所说之言过于深奥,小子实在听不明白。”
二狗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我想多了。不过我看小哥儿你做派温文,谈吐不凡,莫非是上过学的?”
胡迈道:“小子受家母教诲,识了几年字,又在镇上刘师处读了两年私塾,只能算是初学。”
二狗当然知道能去镇里上私塾的孩子都是有些才气的,差不多就是秀才种子,这样的孩子转去做庙童无异于暴殄天物。
二狗道:“小哥儿你既然进过学,自然也算是有师长传承的读书人,他等如何不知你这年岁未到,才气不足,是不得取名冠字的么?!”
胡迈有些犹豫,略微思量之后才实话实说道:“非是刘师之过,而是刘家有一位千金小姐,乃是一等一的好才气,她嫌小子旧名太埋汰,故而好心为俺取一堂正之名。也是俺过于贪慕虚荣,故而才有此一劫。”
这小子倒是个能说会道的,二狗又问道:“你知道取名的后果了?”
胡迈有些惊惧的说道:“以前不知道,经过此劫后,却是明白了其中的因由。”
“哦?你且说说是何因由,又是如何知道的?”二狗闻言却是忍不住追问道。
胡迈看了看自家的亲辈,长声道:“这些时日,俺一直受那邪崇侵害诱惑,它常常于俺耳边低语,虽害俺不浅,却也泄露了不少秘闻于俺。
俺们乡间小儿自幼只取贱名,虽不登大雅之堂,却能消灾避难,邪崇不近。
这是来自受先祖先贤的长存浩气的庇佑。
而被冠名赐字者,却会失去这种庇佑。自来唯有读书有成,正气浩然的英杰之士,才有资格被长辈冠名赐字。
俺只是一介初学蒙童,无有脱离庇护之能,贸然冠名取字,岂不是自寻死路!”
在场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听懂,他们只是再次确认了一件一直以来的民间风俗,贱名好养活。
也有一些明白人知道了更深刻的道理,没事儿别特么学那些读书的秀才乱取名号,真的会死人的。
二狗看胡迈侃侃而谈,颇有些风貌,却是有些顾忌和诧异,他问道:“胡家哥儿,你多大了?”
胡迈尚未作答,胡里长早已接话道:“俺大孙儿乃是丁卯年(公元1087年)生人,虚岁十二。”
二狗只看着那胡迈道:“胡小兄弟,你这等进学之士前途广大,如此贸然改投庙宇作童儿,岂不是明珠暗投?”
胡迈道:“小子性命尚且不保,更有连累家人之嫌,何谈前途之说。俺自投恩公庙中,一来苟全性命,二来不至因邪崇祸及家人,有此两条,作童儿足矣。
况且恩公之谈吐也非凡俗,说不得俺正入了运道也说不定呢。”
当下胡迈并及家人再三恳求,二狗推却不过,只好暂时收了这个跟班。
只是二狗却道:“胡家哥儿,你要入我师庙中,有一言当先说下。你这本名字却是招灾的根源,实不能用了。你须得更名埋字,以贱名或道号取代,如此方得安稳。你可应的?”
胡迈尚未说话,他的母亲早已红肿着眼睛连连喊道:“应的!应的!只要能保俺儿的平安,一切都应的!俺的儿啊!都怪为娘的不知轻重,饶你与那奴娘做耍,却是坑苦了俺们!呜呜呜——”
那胡迈听得母亲痛哭,却是有些情动难耐,只是却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悲意。
二狗看着胡迈道:“胡家哥儿,此事须得你自己诚心诚意,别人说得不算。若你非情愿更名,便是改了名号也是无用。
你自己要想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