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怒的漫天风雪中，名剑螭华挣脱出剑鞘，仿佛游龙般往前猛然刺去。
    青铜巨人从楚瞬身后大踏步前进，肩上扛着的破城锤闪动起明亮的火焰，将炮弹倾泻向前方的移动目标。
    这场对话终于还是演变成了这副模样，本该熟悉的两个人却要刀剑相向，直到其中一个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正如楚瞬所说的，这才是原无忧从小到大习惯用来和别人交谈的“语言”。
    言谈无益，拳头才是硬道理。
    但这一次，楚瞬不能再护着她了。
    青铜巨人环抱着手中的破城锤朝前方横扫过去，那是一根布满了枪口的巨大铜柱，表面上看似是破城锤，实则是填满了火药的巨型火炮，挥舞起来朝着四面八方旋转发射，火花四溅。
    原无忧挥舞着螭华穿梭在这些火光中，凌厉的剑势在她身边形成一个不可侵犯的圆，将那些密集的枪火全部斩落。
    鬼魅般的瞬间，她和青铜巨人之间将近十步的距离像是变魔术般消失了，她的娇小身影闪身出现在青铜巨人下方，仿佛雪中一跃而过的小狮子。
    正上方青铜巨人的腹部，正是给它持续供能的那个烘炉所在。
    原无忧飞剑脱手，名剑螭华朝着上方踏雪而行，化作一道凌厉的银光飞速刺向那个暴露在外的大烘炉！
    哐当――
    清脆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风雪之中，剧烈的火花从烘炉上擦出，但无法伤及它半分。
    配置在这个青铜巨人身上的，竟是已经改良了弱点的千机烘炉！
    自从八年前她在演学讲堂中一剑斩断四个火石烘炉之后，相关的述事和报告早已上呈至钢火司部，被用于迭代和改良烘炉的设计。
    到了今天，千机烘炉早已具备了强抗击的自我防护能力，再也不是以前那种一斩即碎的脆弱电池了。
    她这一剑，整整落后了八年。
    青铜巨人震开螭华，一掌将原无忧按在地上，火花四溅的青铜巨锤悬空警告。
    为了发出这一击她主动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的位置，如今螭华的攻击落空，她自然就要承受这个恶果。
    “结束了。”马背上的楚瞬冷声说道。
    “还没有！”原无忧还在操控着螭华的飞行轨迹，这把名剑在被震开之后沿着雪地重新疾驰，但并未第一时间飞回她手中，而是折返路线朝着楚瞬的战马飞去。
    她的垂死一拼，目标不是青铜巨人，而是青铜巨人背后的操纵者楚瞬！
    螭华破开雪地形同利箭，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楚瞬身下的战马，发出的杀意让马匹惊叫起来。
    但楚瞬猛然拉住缰绳，以绳为重心将自己的上半身用力甩动了出去！
    在螭华即将刺中战马前的瞬间，他以手掌磨过螭华的锋利剑身，硬生生地挡住了它的攻势，反手握住了这把名剑！
    刺耳的摩擦和火花从楚瞬的手上传来，仿佛金属和金属之间的尖锐剐蹭。
    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以螭华的前进速度，任何活人的手掌只要胆敢靠近都会在瞬间被切成肉碎，但楚瞬不仅拦下了螭华，甚至还从手中发出了不属于人类手掌的声音。
    他将自己重新拉上马背，把手中的螭华再次丢到雪地上。
    原无忧怔怔地被按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楚瞬竟然能徒手拦下螭华的斩击，这在先前的白龙试演里根本就闻所未闻。
    他手上的皮革手套此时已经被螭华切得支离破碎，于是他干脆脱下了手套，展露出自己那双高度龙化的手。
    那是一双本不应该属于人类的手。
    由于白龙之力的高浓度活跃，导致他的双手逐渐朝着青铜色异化，上面长满了坚不可摧的龙鳞，仿佛某种青铜猛兽的肢体，怪异张狂。
    这便是以凡人之躯承接了过多神性力量的结果，在通过窗口观察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周晓已经见惯不怪了。
    在整个寰宇九界里，万事万物生来就有上下之分，而且几乎不可逾越。
    蕴含神性的力量虽然广泛存在于天地之间，但除了诸神和巨人的血脉之外，其他物种根本无法完全理解和运用这种神力，因此才会劣化出现魔力这种东西。
    神的片言只语被曲解成“言灵”，神力的无意排序被曲解成“咒语”，神明留下的图案被曲解成“法阵”，由此，才诞生了魔法这一存在。
    但归根究底，这终究只是用有限的躯体去承接无限的力量而导致的降维版本。
    正如曾经窃取了海洋权柄的八首蛇魔或是先前的拉莱耶一样，他们在得到海洋权柄之后，肉身都在第一时间发生了不可控制的狂暴进化，这同样也是劣化的副作用体现。
    本质有限的躯体无法完全理解和承受神性的伟力。
    为了能处理这股力量，肉身就会被迫强制进化，直到足以维持神性在体内的运转。
    至于到那个时候，肉身已经异化成什么模样，进化并不关心。
    当然了，更多的情况是肉身尚未完成进化，宿主的精神就已经承受不了了，最终甚至连神智都会彻底丧失，沦为只基于本能行动的神性怪物。
    说到底，超凡神性这个游戏从来就不属于人类。
    他们永远都是神明创造的玩具，世界位格里的下等存在，正如被诸神肆意舞弄的中庭。
    周晓看着这对在风雪中对峙的玉界人，忽然将窗口的镜头再度拉伸，变回视野广阔的俯瞰视角转向下方的拜占庭东边境上。
    他与中庭细微连接着的那道联系，忽然感应到一股极不寻常的巨大异动正在朝这里靠近。
    “别再反抗了，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实，回去吧。”摇曳的大雪中，楚瞬对青铜巨人重新下令，让它停止对原无忧的压制，同时转身鸣火示意。
    随着这道火光闪起，更多的冲天声响开始从遥远的风雪中逐渐传来。
    玉界的大军，开始进发了。
    楚瞬身后的风雪里陆续出现更多的披甲骑兵和青铜巨人，还有自行运转的投石机械全都从他们面前一一掠过，人数之多仿佛千军万马过境。
    一队专属保护帝君的精锐铁骑循着火光来到这里，他们全都骑着纯黑的铁马，仿佛在雪夜中穿行的幽灵。
    楚瞬牵动缰绳，带着这些铁骑重新汇入到玉界出关的大军里，朝山下的拜占庭东边境全面出击。
    只留下原无忧自己一个怔怔坐在原地，看着千军万马从自己跟前掠过，一脸茫然。
    战争终于还是开始了，就在此刻。
    玉界的大军连同钢火司的工造机队全面出关，仿佛猛虎出笼般纷纷踏过雪原，冲下世界之脊来到拜占庭帝国的东边境防线前。
    足足数百万大军沿着山脚一字排开，鸣金列阵在拜占庭的边关城墙前，兵临城下。
    所有属于钢火司部的工造机队全都在后方解除保险，将投石机上捆绑着万千箭筒全都对准了前方的关卡。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阵仗彻底惊醒了拜占庭的东方边境，数道狼烟烽火迅速从他们的城关上升起，如临大敌般地提防着这群从世界之脊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敌人。
    玉界消失在欧陆已经长达五千年，即使拜占庭帝国一直都保有关于它的描述，但很多镇守东方的士兵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之脊的那边还有什么隐秘的敌人。
    一道代表着交涉的信号焰火从玉界大军中升起，他们之中脱出一骑疾驰而去，手中高举中立的旗帜，要和拜占庭的东边境守城军进行见面交涉。
    被派去执行此令的，正是紫霄关的守城大将，有飞将军之称的原震曜。
    他单骑来到拜占庭的守关城门下，将手中的交涉旗帜竖立在地，用洪亮的声音隔空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喊道：
    “我乃玉界将军原震曜，这次代表玉界上国前来交涉，把你们的守城将领叫出来！”
    “我不管你是什么国，总之这里是拜占庭帝国所属的边境，们再往前就是蓄意入侵了！马上退回去！”城门上很快传来底气不足的高喊。
    “听着，我军刚刚在此地进行完演练，清点士兵时发现有一台工造之物遗失了，我现在要入关搜索，请你们配合，打开城门！”
    原震曜面不改色地继续喊道，对着这城门喊出莫须有的理由。
    “什么？？什么演练，什么工造之物？？我们这里没有！你搞错了！”
    拜占庭的守关城墙上明显楞了一下，随后才传出狂躁的喊叫声。
    然而原震曜似乎一直就在等着这个回答，他当即折断了手中的交涉旗帜，拔出火刀朝空中升起进攻的焰火信号，转身冲着身后的千军万马高声喊道：
    “敌人拒搜，窝藏赃物，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