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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燕城西北角的鸟市。
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眼望去,鸟市规模不小,鸟类品种很多:有专门养鹰的,有养雕的,还有卖鹞鸟。
一个卖家正向路人展示擅长头部穴位按摩的鹞鸟。
“如果有头疼、或者想放松的朋友可以来试试,我们家的鹞鸟找穴准确、力道刚刚好。”
“这么神奇?”我被勾起了好奇心。
“有多神奇,公子你试试就知道。”
为什么不试?
卖家把鹞鸟放到我的肩头,吹了两声口哨,同时敲敲自己的头。
这只鹞鸟很聪明,避开最尖处,用鸟喙在我的太阳穴和脖子后的天柱穴上敲敲压压。
效果一时还感觉不到,不过它的力道正合适。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家的鹞鸟还会用翅膀扇风,帮助降温,是居家的好宠物。”
鹞鸟得了指令,停下穴位按摩,转而飞回卖家的手臂上,对着我挥动翅膀。
风挺大,比扇子好多了,还是全自动。
“这只鹞鸟训练的不错。”来了一位懂行的。
“林公子,又来挑选幼鸟了?”卖家认识他,热情的打招呼。
来者是位相貌堂堂、中等身高、精瘦、双目炯炯有神的男子。看他的着装,应该是一位寻常人家的公子;他的脚步沉稳、步伐一致,又是一位武功好手。
我把手迅速伸向其身后腰带旁。
那人反应快速,几乎在我伸手的同时,右脚向后向前,转身,一掌劈向我,左脚与之配合,抬起小腿发力,用力蹬出。
我右手迎上,左脚同样抬起、发力,与对方相撞;再踢、再撞。
对方是腿法中的高手。一般来说,腿上功夫在出脚稳狠和灵活性上不能兼得,但是他凭借自己矫健的身形却做到了,攻势凶狠、咄咄逼人。
我在轻功上的造诣也不小。轻功,既要求身体动作轻灵,以达到起高跃远,在练习之初,对蹬地时的后腿力度也有要求,须做到髋、膝、踝三个关节充分伸展,由此获得向前的推力。
所以在身形和腿脚比拼上,对方并没有获得绝对优势;但是在体力上,对方是位实力派,对我的攻势丝毫没有迟缓的迹象。
我只好加快速度,得空,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位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有一片落叶卡在你的腰间。”我打开手掌,里面果然有一片绿叶,已因握紧而变形。
对方看了一眼绿叶,又看看我,没露出太多的表情,思考片刻后才抱拳说:“误会了,在下林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林公子有礼了,在下姓水,名曦晗。”
林微点点头,又说:“水公子好身手,如有机会,我倒是愿意和你再次切磋。”
“林公子抬举了,今日之事已属莽撞,幸好你手下留情,如果碰到别人,我肯定是要吃亏,回去我要好好反省,可不敢再随意了。”
“那真是可惜了。”林微并不在意,又瞧了眼卖家手中的鹞鸟,便告辞离开。
“不知这位林公子是哪家的公子,武功这么好?”我问道。
“林公子经常来这边逛,挑选小鹞鸟。至于是谁家的公子,我就不知道了。燕城里面富贵人家多的是,路上随便遇见几位,说不定就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林公子专门挑选小鹞鸟,他不会是买回去自己训练吧?”
“应该是自己训练吧?林公子常常跟我们探讨鹞鸟的习性和训练方法,不过每次的鹞鸟聚会,也没见他来过。”
“鹞鸟聚会?你们还会举办这个?”
“那是当然,”卖家面露得意之色,说,“不论是买或卖,只要手上有鹞鸟的,每季度的仲月,我们都会在郊外的庄园举办聚会,大家一起分享养鹞鸟、训练鹞鸟的心得和探讨技巧。这样的日子,官府都会不时的派人参加呢。”
“这么隆重。那如果买鹞鸟不是为了把玩的话,该不会买回家煮了吃吧?”我试探的问道。
“哎哟,小公子,你也太有趣了,哪有人花高价格买鹞鸟回家专门为了吃?鹞鸟和家禽不一样,它们聪明些,适合把玩,作为宠物。”
“也是。”。
回到云府。
喜乐又送来了小碗人参鸡汤。
一口喝完,嘴里还回味,于是说:“喜乐,晚上能给我们送几只鸡腿吃吗?喝了几天汤,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喜乐还没笑,白巧先偷偷的笑了。
“小姐你喜欢,那还不简单,晚上就给你们送来。”喜乐呵呵一笑,抱着小盅走了。
“白巧,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有好多人卖鹞鸟,是不是鹞鸟在燕城很流行?”
“是呀,燕城好多人家都养鹞鸟。鹞鸟没有鹰那么凶猛,训练后可以为人梳头、挠痒痒,所以很受欢迎。”
“既然这么好玩,为什么我在府内没见过鹞鸟?”
“养鹞鸟的开销很大,而且老爷说了,不能玩物丧志,所以我们也只能去集市上看看。”
雨黛在一旁也表示遗憾。
“车大娘今天有空吗?”我问道。
“有空有空,车大娘有自己的小院,除非是她身体不舒服,平常都可以去找她。”白巧很是兴奋。
雨黛一改往日的深闺生活,主动要求一同前往。
看来漂亮衣服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车大娘的院子确实不大,院内一株高树,然后就是一地的五彩各异的小花。
虽然大部分时间院门都大开,但是平日里也没有很多访客来打扰她,毕竟大家手头的工作都不少,侍女们也多是主子吩咐,才进来,顺便瞧瞧有没有适合自己的衣裳。
雨黛敲敲门,虽无人应答,但是等了一会儿,她却示意我们可以直接进去。
走进院子,闻见几种花香,望过去,有一排架子,上面铺满各种花瓣,已经被晒干的差不多。雨黛和白巧相视一笑,指着腰带下挂的香袋。院子地上铺着双排大块的石板砖,一旁的五彩小花闻起来却没有花香。
滴答的水声从另一侧院角传来,看过去,是一个水缸,上面支了竹架,巴掌大的碗,底下有个小洞,水一滴一滴的落下,经过一段竹子的传送,滴到水缸中。这也是一种计时器。
白巧和雨黛先一步走进内室,朝房间的北侧稍施微礼:“车大娘,我们忆水阁的堂小姐来拜访。”
我右脚迈进门槛,一眼便看到了北侧窗户前,在桌前制衣的中年女子:不苟言笑,目光专注,容貌比起年轻时应该没有变化太多,因为她心如止水。
见我进来,车大娘抬头,朝我点头,给白巧指着一旁的座椅和桌上的茶具。
我坐过去,发现茶壶竟是热的。白巧则见怪不怪,给我斟了一杯,后和雨黛也坐到远处的椅子上,悄悄打量架上挂着的成衣。
“雨黛,你去试试那件红色的。”车大娘上下瞧了一眼雨黛,便说道。
雨黛欣喜不已,应了一声,就小心的把红色的衣衫取下,走进屏风后试衣。
我的视线一路跟着雨黛,突然注意到红衣旁挂的一件白裙蓝纱衣。那是一件改良后的女装,整体上简洁、素淡,蓝纱衣的长度却很长,像是极为正式和庄重的衣服那样,穿上之后会拖在地上一段。
然而令我注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白裙下摆上绣的那一簇三朵小白花。小白花用一股蓝线描边,两层小花瓣错开叠加。风从窗外进来,吹起了衣裙,似乎,我又闻到了那个花香。
“那是木香花。”
闻言,我心中一动。
“夫人唯一喜欢的花,是棔夜树的花。我曾告诉她,她是我见过唯一对一种花如此执着的人,她却告诉我并不是。她认识一位小女孩,小小的年纪就爱上了一种花,成日和那花呆在一处,在花下起舞。”
车大娘继续说:“我问夫人,这位小女孩爱上的,是什么花?她拿来纸笔,画下三朵小花。正是裙上的那三朵,是木香花。”
“小姐不妨穿上试试。”车大娘又说。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茶,默不作声。
白巧有些着急,小声说:“小姐,这件衣服多好看,试一下,或许正合适呢!”
“不试了。”
白巧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看着我,又看向车大娘。
“这就是我的尺寸,车大娘有心了。”将杯中的茶喝完,我放下茶杯说道。
白巧这下反应的快,喜笑颜开,对车大娘说:“车大娘,既然是小姐的尺寸,我可就给包起来了。”
车大娘点点头,依旧面色如水。
雨黛换好衣服出来,眉眼都是笑。
“合身,太合身了!”白巧看着也高兴,围着雨黛转了两圈。
雨黛羞涩的看向车大娘,难得的,后者的眼中露出了笑意。
白巧悄悄用眼神向雨黛肯定了车大娘的回答。
雨黛又在镜子前仔细照了会儿,便去把衣服换回来。
车大娘已经继续在做新衣。一针一线,绣的是一朵正在绽开的牡丹,看衣服的款式,像是官家小姐平日穿的便服。突然,我想起了小十七。
“小姐,不知平日喜欢穿什么式样的衣服?”车大娘突然问道。
“我们小姐平日喜欢穿男装。”白巧耳朵尖,抢着回答了一句,却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
“款式,就按最新潮的来,只有一点,我平日坐不住,穿不了紧的或是行走不便的衣服。”我想了想,回答道。
车大娘点点头。
“颜色和花纹呢?”
“淡淡的颜色,花纹点缀下就好。”
“车大娘,小姐的尺寸还用量吗?”白巧问道。
车大娘摇头,说:“我已经记住了。”
“也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大公子之前给小姐挑了一件特别合身的衣服。车大娘好厉害,居然就记住了。”
车大娘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
我又看了一眼那件被白巧装好的蓝衣。
“车大娘,那我们就先告辞,有劳了。”我说道。
白巧和雨黛走在前面,出了内室的门。
“如果那天和清麟成亲的是你,倒也不错。”车大娘突然说了这一句。
缘分不够吧。我想道。
“水氏和云家的缘分,确实不够多。”车大娘又说。
我看着她。
“希望翊磊不要像他的哥哥,要和闻人小姐白头偕老才好。”
我的心不知是否平静依旧,但我袖下的左手,却再一次握紧。
“这身粉色梨花衣,你穿得很好看。”车大娘收起手中的针,那朵牡丹已栩栩如生。
在来之前,我特意换上了云清麟挑给我的那件粉色衣裳。
此刻,我注意到她的手:食指长,和中指长度近乎一致。
“谢谢,很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