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田绽
两个小组的合作是陈明在经过了这段时间对这两个项目的观察后想出来的。
盖亚星球的项目不必多说。
负向物质这种存在在目前看来，对于星球稳定性也是有正向推进的作用的。
不仅仅是可以从负向物质小组那边的研究报告上看出来的空间维度稳定性的加成。
还有就是负向物质小组那边经过一些简单的实验，确认了在融合了负向物质这个卫星上工作的人，能够感觉到一种心态沉稳的感觉。
让人不会有太多胡思乱想的情绪，能集中精神做一件事。
陈明自己的感觉是负向物质环境过于沉重。
但对于感知并没有那么灵敏的普通人或是一些灵能者来说，这样的星球的状态似乎是刚刚好的。
并且从确认负向物质的存在，或者说从将位面之魇的尸体带出黑洞，建造位面之魇空间站至今，陈明还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或许对于负向物质真的是他担心太多了。
这些负向物质如果利用的好的话，真的会有很不错的前景。
而如果把这些负向物质的特殊存在能和盖亚星球的性质综合起来，那效果说不定会很理想。
所以陈明才会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自己并不参与到负向物质的研究，这个项目纯粹是他觉得有潜力才会去特意促进一下。
让星球更加特殊，更加独特，能为星球上的人带来一些普通的星球上没有的特殊效果，这种事情做了又不亏。
写完了项目规划和大致的合作方案，陈明打印了一份，带上它乘坐穿梭艇来到了位于盖亚星轨道上空的公用空间站。
一些并不需要特殊的工作环境的研究小组现在就在这里工作。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田绽办公室前。
当陈明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刚好看到田绽正在把一封拆开的信重新收好，放到了抽屉里。
陈明没在意这一点，只是看着田绽脸上更重的黑眼圈说道：“你真需要休息休息了。”
“我还能撑得住。”
田绽一听到陈明提起这个有些尴尬地扯开了话题：“所长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有个项目我想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法。”
“什么项目？”
陈明特意卖了个关子：“这个等等再跟你说。”
“我想先问问你新提出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新项目？盖亚星球扩张的那个？”
“对。”
田绽又有些尴尬地说道：“说实话这个我才只是刚有想法就写了篇论文顺便开了个项目在那占个位置，真要弄的话肯定不可能现在弄的。”
因为这个技术基于气候改造技术、生命播种器技术以及他带着小组正在研究的盖亚星球本身。
简单来讲，就是这个项目的计划，是让生命播种器播种的不只是对于改造气候有用的生物，而是播种盖亚本身。
将盖亚意识扩张到其他星球，让其他星球也成为盖亚星球。
这其实也是让陈明有了将负向物质和盖亚星球上的物质融合来进行实验的想法的灵感来源。
但这其中的困难程度比起气候改造甚至比起生命播种器都不在一个次元。
前者只需要考虑星球气候和环境就行了，但播种盖亚那已经是有些涉及于灵能方面的事情了。
虽然不算太过于深入灵能方面的知识，但对于普通人而言的难度也可想而知。
像是梵超研究所那边普通人和灵能者的人数比例大概是三比一，这还是放眼一整个帝国招揽来的顶尖人才。
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上灵能者，进行与灵能有关的研究，需要的能力和天赋可不比成为灵能者的天赋来的低。
无论是陈明还是田绽都清楚这一点，也清楚这个项目的困难。
但这个项目是田绽提起的，陈明也很感兴趣，所以……
“我觉得挺好的，挺有潜力的，真不考虑去做一做？”
田绽对于有人特别是陈明认可他的项目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但真要做的话还是不太行。
他委婉地说道：“我很想做这个项目，但您也知道我手上现在还有两个项目呢。”
陈明立刻说道：“我怎么可能让你现在做？我只是过来问你一下你后面还有没有想法，我还是挺希望你能在之后做起来，这个看起来真的挺不错的。”
“有机会的话肯定会做。”
“行。”
陈明也就是顺便问问，问完了那还是该说正事。
他把他刚才写出来的两个小组合作的项目文件递给了田绽，并且就在旁边解释起了他的想法。
他比较倾向于将盖亚星球的拥有星球意识的物质带出去，而非将负向物质带到盖亚星球。
就算负向物质目前看来再没有危险，但这玩意接触到盖亚星球的时候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他才会想着让田绽做这件事情。
反正主要还是以负向物质小组为主，两个小组合作着弄一下盖亚植物之类的事情。
不需要田绽操心太多，挂个名，分点材料出去就行。
田绽也听过陈明提起的负向物质的那个项目组。
但他没去过那个已经融合了巨量负向物质的卫星，不清楚负向物质的具体情况。
陈明的想法他听着其实非常感兴趣。
不过他还是没有答应：“但这我可能暂时负责不了，因为我可能要跟您请个假，我有点事情要回老家一趟，之后才有时间。”
“事假？没问题，挺好的。”
田绽并没有把话说死，陈明也没有纠结在这一点上。
“你趁着这次请假也多休息休息，你回来了休息好了原本的事情做完了再弄这个项目吧。”
“我都给你开放去仙灵树那边的权限了，没事的时候你也多去一去，待在树旁边对精神也有好处。”
田绽这次倒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能撑到现在靠的也就是仙灵树了。
“假条我到时候批给你，长度你自己填。”
陈明过来就是和田绽聊聊的，看看他的态度，顺便问点事情。
问完了，那他也就该走了，他还得去一趟负向物质项目组那边，问问那边的意见。
陈明的动作很快。
负向物质项目组那边对他提出的这个新项目是挺有想法的。
无论是组长还是组员们都挺感兴趣。
毕竟陈明的盖亚星球至今没有对太多人开放，能接触的人哪怕放到整个他的地盘和整个帝国都是少数。
负向物质项目和盖亚星球之前没什么关联，当然也就没有接触的机会。
不过小组在知道是盖亚单方面给他们提供盖亚植物用来测试之后他们似乎挺失望，但还是没有拒绝聪明的提议。
这个项目也算是有了个底，只要等田绽请假回来，就可以开始这个新项目的初步研究了而田绽那边。
在陈明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后。
他就带上打算先实地去一趟融合了大量负向物质的卫星，亲自体验一下那种“沉稳”的感觉。
陈明给田绽的权限等级还是挺高的，他可以在绝大部分地方随便晃悠。
毕竟目前他是唯一一个从帝国一个相当宽松的部门带着一整个部门几百号人跳槽过来的人才，肯定得好好对待。
甚至帝国灵能部长之前还就这事专门过来和陈明聊了聊，最后只能重新找人组织新部门。
田绽行动起来也是非常地果断。
立刻就搭乘穿梭艇跑到了虫洞另一边盖亚星的卫星上。
而在他踏上卫星地表的时候。
一股心理上的沉重感就笼罩了他。
让他能够摒弃掉一些杂乱的念头，可以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田绽并没有离开穿梭艇多远，只是在附近稍微走了走。
然后就拿出了终端，随便打开了一份研究文件，稍微看了看。
当他专注到一件事情上的时候，他更是能感觉他的精神状态更稳定了。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在融合了负向物质之后，这个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宜居卫星确实成为了一个很独特的星球。
不过在田绽集中了一段时间的精神之后，他感觉他的头脑有些过于沉重了。
这种长时间过度集中精神力的状态让他感觉有些难受。
于是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玻璃罐，里面放着一小把仙灵树叶，这是陈明允许摘的。
田绽从罐子里拿出了一片树叶，往嘴里一放，稍微咀嚼几下就感觉到那股沉重感轻了一些，精神状态也更好了一些。
他微微点头，彻底地理解了陈明为什么要提起这样的一个项目。
从卫星上离开。
田绽没有再回办公室。
他刚才离开之前就已经把该收拾的收拾的差不多了，请假条也已经拟好了。
在将请假条发给陈明之后。
田绽当天就登上了飞船抵达十四军团本部，并坐上了民营航天公司的巡洋级客船。
他一路安静无声。
平常就在客船的客房里休息，休息够了就开随身电脑和终端文件处理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路上一共花了三天的时间，他抵达了他的家乡。
田绽的家乡并不繁华也并不处于边缘星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星域、星区和星系以及星球。
他连续换乘了好几种不同类型的交通工具，最后坐着车来到了他家乡的星球上的一个殖民地的城郊附近。
这里有个高档小区，而他在小区里有一个独栋的小别墅。
田绽回来的时候天刚刚黑下去，房外看不到里面亮起的光。
刚好邻居在这时候打算出门溜狗，见到田绽主动打招呼道：“老田回来啦。”
虽然只是邻里关系，但隔壁邻居说话的时候对田绽的语气似乎有一丝尊重。
“嗯。”
田绽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刚打算拿钥匙开门，邻居就出声提醒道：“那个……嫂子他们前段时间搬了。”
田绽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动作停住了，他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但他的神情还是变得低沉了下去。
“去哪了？”
“我也不晓得。”
“哦。”
田绽说着打开了房门，走进了房内。
邻居也不想多牵扯进这种事情里，转头离开了。
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田绽发现家里的三个卧室里少了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少属于他的那些。
眼看着地面和几乎所有家具商都落满灰尘，他大概也猜的出来这里住的人多久以前就离开了。
他没有犹豫地走进了别墅的车库，这里有一辆穿梭艇。
他登上了穿梭艇，并在穿梭艇启动后开着它朝着星球的另一端飞去。
田绽的房子属于城市，而他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一片几乎可以说是纯粹的被不同类型的植被所覆盖的区域。
他要去乡下。
说是乡下。其实也就是在星球规划的时候特意规划出来的农业区划，专精于各种农作物和畜牧产品的生产，为殖民地供应食物和这方面的对外贸易产品。
生产的东西很基础，收益也不高，于是这些星球上的浓液区划在帝国民间一直有着“乡下”的称呼。
当然这个乡下也是相对而言。
这里一样有高楼大厦，一样有规模化工业化的设备，只是没有真正的城市区划和工业区划那么密集。
而且这里一样也有专职的农民，而不只是只有坐拥大量土地的农场主。
哪怕是繁华星域的星球都有平民窟一样的地方，在并非繁华星域的星系当然也会有用不起规模化的工业收割机的农户。
反正有政府保障，随便种点粮食或是水果蔬菜，饿肯定是饿不死的。
毕竟市面上真正便宜的食物还得是工厂里合成出来的食物。
水果蔬菜算不上奢侈品，但价格肯定比合成食物要更高。
田绽驾驶着穿梭艇，看着下面规模远比地球时代更大的农田，以及农田中收获着已经成熟的作物的收割机，眼神中不禁有些怀念。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这份感情，驾驶着穿梭艇降落在了一个农庄中。
农庄里并没有什么人气，有的只有一些机器人还在工作。
不过农庄里的一栋建筑中似乎有人听到了外面穿梭艇的声音，走了出来，并在看清楚穿梭艇的样式之后立刻扭头进了建筑内，带上了门。
砸门的砰响声轻而易举地在夜晚传了出去，传到了田绽的耳中。
田绽眼神复杂地看着刚刚关上的门，将穿梭艇降落了下来。
他下船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了刚刚有人走出来的那栋建筑。
他站在门前，举起手手进去想要敲门。
一道冰冷的女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滚。”
田绽抬起的手僵在了那里，他的脊背似乎也弯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
田绽还是没有离开，而是在自己身上找了找钥匙，插入锁孔之中拧了拧。
门居然打开了。
他有些意外地推门而入。
一位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甚至还可能不到的妇人坐在客厅的桌旁，双手拿着一个外观粉红色的小巧的木质盒子。
在看到田绽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原本还显露着温柔的脸瞬间换了一张，和刚才一样冷冰冰地冲着田绽说道：“滚出去。”
“几年见不到一面，你还不如当我们全死了好了。”
“……我在做之前的项目。”
田绽迟疑了一会儿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
更加惹得妇人不给他半点好脸色：“你在做给谁看？给你自己？”
田绽张了张嘴，但马上就闭上了。
他想说话，想说很多话。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知道怎么去写文件，怎么去写报告，怎么去做好一场困难的实验。
他不知道怎么去跟自己的亲人解释他的想法，解释那暗藏在他心里的真切的想法。
他只能继续用有些苍白地话说道：“项目现在已经有眉目了，我现在在一个新上来的大人物手下做事，他帮了我很多。”
“已经找到了关键植物，最迟一年就能差不多有结果。”
妇女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不是听到一年就有结果的安心，而是一股难以抑制的失望……和绝望。
她从田绽身上看不到任何她希望的东西。
“就好像你研究出花来能有什么用似的。”
这时，突然有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问道：“妈妈？爸爸回来了吗？”
田绽撑起了笑容：“是爸爸回来了。”
砰！田绽的妻子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冲着楼上刚刚露出了个头的小男孩说道：“你上去睡觉。”
“哦。”小男孩赶紧蹭蹭蹭地上楼了，但还是躲在楼梯的最拐角的位置探出了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下面。
而田绽的妻子将手指向了田绽的鼻子骂道：“你……滚出去！”
眼见的田绽没有动作，她拿起刚刚一直抚摸着的粉色小盒，冲到田绽的身前推搡着他，将他推出了房子。
她眼里含着一丝泪水发出了带着微弱哽咽的声音：“我在收拾卧室的时候找到的之前没给你的东西。”
“拿着这个，走吧，别回来了，我们不需要你。”
田绽摇头道：“我不可能不回来。”
“我宁可你不回来，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操心，你就继续浪费时间在你的研究上去吧。”
妻子关上了门。
只剩田绽捧着盒子站在门外。
听着房间里传出的微弱的哭声，和儿子下楼的安慰的声音，他轻声地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穿梭艇没有回城内，而是去往了城外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三天后。
陈明接到了田绽那边要销假的消息。
在通过了销假的审批后，他看了一眼办公室电脑上放着的一份文件。
这是前几天他出于好奇专门去调查了一下田绽事假的原因的文件。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田绽的身份背景。
可以看得出来田绽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了，但他也在同样很年轻的时候离婚了。
他和他的前妻育有一子一女。
儿子目前在被前妻抚养。
女儿……早夭。
他离婚可能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追求工作忽视家人的人陈明已经见过很多了，田绽这时候回去肯定是和家人有关的原因。
家事陈明可没办法插手，他只能尽量在他能做的范畴里顺便帮点忙而已。
而在田绽归程的飞船上。
他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就可以抵达军团本部。
在重新回到之前的生活圈之前，他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那个前妻交给他的粉色的小盒子。
就像他前妻说过的那样，这是她的女儿夭折的时候没有找到的遗物。
一直到前妻搬家，收拾卧室的时候才找到。
这不是他的女儿给其他家人，而是单独留给田绽的东西。
打开后，一个吊坠，一封信，一幅画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田绽拿起了这碧绿色的吊坠。
他还记得这个。
这是他在几年前的一次出差任务的时候。
在一颗进行了气候改造的星球上发现的特殊宝石。
是星球上一种独有矿物，接触气候改造气体的时候发生的特殊变化。
没什么实际的价值，但非常有有纪念意义。
于是田绽就要走了一小颗，做成了一小个挂坠，送给了女儿。
田绽面露痛苦之色，将吊坠紧紧地握在手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平复了心情，拿起了小盒子最底下的画。
这一幅用蜡笔画的画。
他的女儿用土黄色的蜡笔杂乱地涂抹了画纸的左下部分，又用黑色的蜡笔螺旋状地画在了左上的部分。
画的另一半边，他的女儿用亮绿、鲜绿、暗绿三种绿色整齐规律地画满了右下角，而在右上角的是恒星与碧蓝色的天空。
画面的中央有一艘飞船在喷洒着什么东西，将绿色带回了这个被工业污染严重影响的星球。
飞船的舷窗上画着他。
绿色的草地上，画着一个小小的人。
田绽盯着画中的小人久久地不能挪开视线，他的眼眶逐渐变得红润，但始终没有眼泪流下。
剩下的那封信，他这时候已经不敢打开看了。
他只能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无助地躺在地上。
前妻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在做给谁看？”
田绽不知道他在做给谁看。
他因为气候改造项目忽视了家人，让女儿没办法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
又在女儿去世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完全地放弃了这个项目。
这更加说明了他其实根本没拿气候改造项目当一回事。
一直到后来。
他带着赎罪，又或是其他什么的原因的想法，重新开始了这个曾经女儿说过要和父亲一起进行的项目。
这样看来，他的所有的行为好像真的只是在让他自己觉得好受而已。
“爸爸，什么是气候改造呀？”
田绽在这时候好像回到了八年前，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他本能地回应道：“你看外面是不是绿色的，气候改造就是把很多其他颜色的地方都改成这样的绿色。”
田绽问道：“你还记得以前吗？”
“记得，以前我们住的地方都是黑的，黄的，还有很多不好闻的气味。”
“那现在呢？”
田绽好像看到女儿举起了双手，比了一个“很大”的手势：“到处都是绿色的，老师说绿色才是好的。”
“对，这就是爸爸在做的。”
“不只是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那边都是黑色和黄色的，爸爸要让他们那里变成绿色的。”
气候改造，不只可以用在非宜居星球上将那些星球转变为宜居星球。
还可以用在那些常年开发工业资源，各种工业污染严重的星球上。
当一个星球的资源开发完毕，很多人会离开，也有很多人会留下，或是根本无法离开气候改造，可以让这些人的生活环境更好。
就像田绽自己一样。
“那我也要！”
“你也要什么？”
“我也要学爸爸！”
“那你现在得好好读书，以后才可以做和爸爸一样的事情。”
“好！”
田绽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一阵绞痛，面前的画面也发生了变化。
他可以看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他还没有留胡子的年轻的时候。
当时的他意气风发，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有一股任何人都没有冲劲和干劲。
“项目封闭式开发，接下来两个月摒弃一切对外通信。”
“有事情的现在退出，没事情的，都加把油！”
然后……就是一片灰白。
女儿的尸体出现在了太平间。
这是一个极其稀少的病症。
当时如果他在，他能联系的上的话，靠着他的关系，肯定可以在其他的地方找技术水平足够的医生，但他不在。
他颓然地坐在已经完成了实验项目的设备前，双目像死一般寂静。
突然田绽从噩梦中惊醒。
虽然刚刚的只是梦，但现实也是一样的。
他没有见到女儿的最后一面，前妻留给他的只有一份离婚协议书。
当时的他一蹶不振，影响了整个气候改造部的正常运行。
上面对他还算看重，没有撤他的位置。
但这个部门本身也没什么前途，人走的走散的散，一个部门最少的时候甚至只有五个人。
直到他看到了一段录像。
录像是他的女儿在最后的时候还在跟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说着她的理想，想要和他一起，将绿色带给所有人。
于是田绽才重新振作起来，重新地像是疯魔般比以前更加投入进气候改造项目里。
他重新组织人手，寻找有志之士，寻找有着想同志向的人。
有些人的家乡并非是完美的宜居星球。
也有些人的家乡和田绽的家乡一样，是一个资源开发完毕之后的工业星球。
气候改造技术对于这些人有着十分特殊的价值。
靠着同样的理想，田绽聚集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每一个都值得信任。
这些人都是田绽在气候改造部重新建立之后的基础。
也是之前他答应陈明加入陈明这边的时候可以把绝大部分人留下的原因。
田绽回到了气候改造部。
五天后。
盖亚星球。
陈明照例每周到盖亚星球看一次仙灵树。
刚好看到了正在如今已经有两两层楼高的仙灵树旁边的田绽。
他的精神状态相比于之前好了很多。
陈明打了声招呼说道：“有好好休息过了，挺好的。”
田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确实没有感觉到严重的眼袋和黑眼圈。
他点了点头，保持了沉默。
不过陈明可不想沉默，他问道：“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陈明作为灵能者，对于身边人的状态的感知可以说是十分地敏锐。
而田绽自从上次请假回来之后状态就很不对。
虽然精神状态是好了一些，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有什么心结。
田绽张了张嘴。
他的心结还是在于他前妻跟他说得那句话。
“你到底在做给谁看？”
他不知道他的这个目的到底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他自己。
他只能勉强解释道：“就是……稍微有点迷茫。”
“迷茫什么？”
“我听说您对加入您这的人的审查很严格，您肯定知道我的背景吧？”
“对。”
“我在想……我到底在为了什么做事？”
陈明回想了一下田绽的情况，大概也能猜出他到底是在迷茫着什么。
于是他考虑了一下，说道：“我说的稍微难听点，你在心里骂骂我就行。”
“我问你，葬礼是活人的还是给死人的？”
“活人？”
“不，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给活人看的。”
“但对于真正的家人来说，葬礼是用来给死人的。”
陈明曾经没有家人，但他现在有了。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接触过不少重视家人的人，比如白泉，甚至还和白泉因为这方面的事情发生过争吵。
在有关于亲人的事情上，陈明觉得他还是可以稍微扯两句的。
田绽看着陈明，眼里还是充满了迷茫。
“我感觉，我做的事情好像没什么意义。”
“？”
陈明没搞懂田绽怎么突然扯到了人生三大问上去了，但他直到田绽具体说得事情是什么。
“我问你，你最早做这个项目是为了什么？”
“为了……”
田绽想说，但说道一半又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他有些回想不起来他最早到底是为什么才回去做这个项目了。
但渐渐地，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在尘土和漫天污染之中的几个人。
以及在整个星球进行了气候改造后，那些露出了真心笑容的面孔。
田绽的眼神中的迷茫逐渐散去了一些。
陈明感觉得出来田绽似乎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再多想想吧。”
田绽看着陈明的背影几次犹豫着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但他始终开不了口。
直到陈明感到到了他的动作，扭头问道：“怎么了？”
田绽才终于开口问道：“仙灵树下面的土壤可以稍微取点样吗？”
陈明一副就为这个的表情说道：“可以，别把根伤到就行。”
陈明离开后。
田绽没有去飞船上取工具，而是直接用手开始挖开仙灵树的树干下的泥土。
这些泥土本该在仙灵树的灵能滋养下无比坚硬。
但田绽靠着双手却很轻松地就将泥土全部挖开。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拿走了一些泥土，并悄悄地把他女儿的遗物，那个碧绿色的宝石吊坠，埋进了树根之下。
仙灵树，以及如今与仙灵树意识共通的盖亚意识是他的希望，也是实现他和他女儿理想的最关键的存在。
这像是某种和葬礼类似的仪式。
让他彻底地放下和记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