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新的疑虑
    社长那边没能给出一个清楚的对安无平的态度。
    陈明也没有多打扰社长，挂断了电话，重新回到了地心熔炉供能塔的地下。
    这里现在已经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虽然陈明这一路过来的主要目标是受身者。
    但是追踪的过程，和千面、震交手的战斗余波，还是对供能塔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破坏。
    供能塔已经没什么可以抢救的了，直接走就行了。
    不过在走之前。
    陈明的左手手臂上，长出了大量的被虫后控制的触须，向着周围延伸出去。
    这些触须侵入了变成肉山的受身者的尸体之中，吞噬着他。
    陈明的打算显而易见，让虫后吃掉受身者，看看能不能从受身者的尸体上，获取一些他的记忆，顺便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关于左径的信息。
    一条触须在肉山中央抽动了几下，反扭过来，在陈明的面前吐出来了一样圆滚滚的东西。
    陈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脑袋怎么了。
    一个跟他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很相似的一个可能。
    而通过灵质石所带来的幻觉，她也再次确认了洗脑灵能者的样貌。
    毕竟虫后读取记忆主要还是依靠吞噬大脑，把完整的脑袋吐出来这一点还是比较奇怪的。
    当虫后的触须把整个肉山吃掉了半个，吃到了肉山中央的位置附近的时候。
    从肉山里挖出来的，应该是受身者的脑袋。
    他所剩不多的精神力也保护在了虫后的精神力上。
    看年龄大概也就四十多岁，和千面差不多。
    这颗怨恨灵质石并没有在陈明杀死了受身者之后发生共鸣，依旧在陈明握住它的时候让陈明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陈明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连忙拿出了千面死后出现的怨恨灵质石。
    从成为左径新一代的话事人，到最终在云落星和陈明对拼死亡。
    那个的洗脑灵能者真的不是受身者。
    他从这个脑袋上感觉到了极其浓重的属于受身者的灵能波动，并且也在脑袋内部发现了一条已经死亡的带有受身者气息的启灵神经。
    那现在至少也得六十岁往上。
    从出生到成年到加入左径。
    陈明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等等，不对。
    陈明把手上的受身者头颅的数据全部记录了下来，把脑袋丢回给了虫后，让虫后吃了下去。
    和受身者的身体年龄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
    这不是洗脑灵能者的脸。
    因为这脑袋上长着的脸，和陈明通过千面最后残存的意识所看到的那张洗脑灵能者的脸不一样。
    一旦有问题就会立刻帮虫后断绝这部分意识，以防出现更加糟糕的后果。
    触须在肉山内部增殖，不断地生长，不断地进食。
    这些记忆的实际时间算起来是六十多年，而不是四十年。
    受身者的记忆很清楚，清楚到了几乎所有细节都能找到相关细节的程度，里面理所当然的也有和年轻的千面第一次见面的记忆。
    而千面记忆中的那个洗脑灵能者，在千面的记忆中也是四十来岁。
    反正受身者已经死了，左径失去了拥有洗脑能力的核心人物，接下来帝国对于左径的压制肯定会更加有效果，多弄点情报用来针对左径肯定不是坏处。
    不过下一刻，陈明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就在陈明让虫后这么做的同时。
    陈明立刻捡起了这颗脑袋，另一只手也化作了触须包裹在了脑袋上，检查着脑袋的情况。
    受身者的情况和千面记忆中的左径洗脑灵能者对应不上，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并没有在脑袋上发现有任何整容过的痕迹，也没有找到任何这个脑袋不属于肉山，不属于受身者的证据。
    这个年龄不对。
    那是一个边缘有一定的混乱的血肉化的迹象的人的脑袋。
    毕竟这好歹是受身者的尸体，他死后说不定还会有一些手段留下，以防万一总不会有错。
    很快，属于受身者的记忆就被虫后传输了回来。
    可当时的千面在成为灵能者到加入左径后，应该也才二十岁不到，那时候的洗脑灵能者光从外表看起来就已经四十岁了。
    这就是受身者原生的脸。
    虫后的那些触须突然停顿了下来。
    受身者的的记忆显然是有问题的。
    这样一个跟年龄不符合，而且还能够被彻底地记清楚所有细节的记忆，只有可能是一种情况。
    那就是这段记忆是虚假的，是被人所植入，或者说被强行改变的记忆。
    陈明突然一拳捶在了供能塔上，震碎了一大片墙体。
    真正的洗脑灵能者另有其人，而且还隐藏在更加隐密的地方。
    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解决掉了明面上的麻烦而已。
    陈明原本还以为受身者就是左径这个邪教不断扩散的源头，毕竟一个洗脑灵能者跟邪教的底层逻辑很符合。
    然而真正的洗脑灵能者另有其人。
    受身者虽然也能算是洗脑灵能者，但他不完整，或者说，他是真正洗脑灵能者延伸出来的一部分。
    简单来说。
    就是左径真正的洗脑灵能者，利用他的灵能洗脑了另一个灵能者。
    而这个灵能者在自身的记忆被抹除，同时又拥有了洗脑灵能者的绝大部分记忆后，真的被转化成了洗脑灵能者。
    至少在他的认知里，他就是左径的洗脑灵能者。
    光是拥有洗脑灵能者的记忆就算了。
    关键在于，这个灵能者，也就是现在的受身者，在拥有了洗脑灵能者的记忆之后居然真的成为了一个新的洗脑灵能者，拥有了洗脑的灵能效果。
    这才是最夸张的地方。
    受身者其实就跟安无平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灵能者利用自身的灵能效果实现的对某个个体进行的远距离控制。
    只是陈明依靠的是虫后的生物技术水平，并且灵能对于安无平的控制也是绝对稳定的。
    而洗脑灵能者则是直接利用了其他灵能者的躯体，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洗脑。
    利用洗脑将灵能者的意识改造成为跟自己一样的意识，变相地对其进行控制。
    陈明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情况有没有再次发生的可能性。
    应该不至于，毕竟如果洗脑灵能者能量产的话，那帝国应该已经被量产出来的洗脑灵能者彻底控制了。
    受身者的情况恐怕也只是小概率事件，甚至有可能是因为受身者本身的灵能效果偏向于从心灵上影响其他人，所以才会被转化成洗脑灵能者。
    真正的洗脑灵能者，应该也就只控制了受身者、千面、震之类的明面上的左径势力高层。
    但他也确实有可能，掌握这一支真正的属于隐藏在更深处的左径的力量。
    左径的威胁仍然没有彻底清除。
    到底是谁在支持着左径？
    陈明本来对于解决掉了左径的核心人物受身者这件事还感觉心情舒畅。
    结果这才多久，新的麻烦新的困扰就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还是那种，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调查，也没办法解决的麻烦。
    这真的是……
    陈明叹了口气，在通过虫后反复确定受身者的记忆里没有任何真正的左径洗脑灵能者的线索之后，只能收拾了一下。
    顺着供能塔的通道，一路回到了地表之上。
    在抵达地表，即将踏出已经半坍塌的供能塔之前。
    陈明突然又半跪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大脑感受到了一阵剧痛，不是安无平的大脑，而是陈明自己的大脑。
    在保护虫后吞食了受身者，并且控制安无平从地下深处出来之后，他的精神力又一次接近了枯竭。
    甚至在大脑疼痛的同时，陈明还能感觉到安无平的腹部也同时感觉到了一股由内而外的压力。
    显然这是他刚才和受身者对拼的时候，受身者释放出来的维度感染的灵能波动已经波及了地表，并且在地表形成了气候。
    当他上来的时候，这些灵能波动自然也就找上了他。
    好在陈明别的没有，就是精神力的恢复速度相当之快。
    很快就能抵抗的住来自于维度感染的影响，迈步走出了供能塔。
    就在他刚刚看到走到供能塔外的那一刻。
    一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就进入了他的眼中。
    无数的正在蠕动着的血肉将工业建筑与建筑之间粘连，无数的血肉怪物在建筑之间游荡。
    明明之前陈明刚刚抵达的时候，工业区的工业建筑虽然有很多都暂时停工了，但至少之前陈明还能感觉到整个工业区都有一种活力。
    而现在，这股活力依旧存在，只是这股活力，活跃到了病态的程度。
    如果陈明再早出来一段时间的话，或许还能听到这些依靠着拖满地的肠子行走的怪物发出的惨叫声。
    但如今，整个工业区剩下的只有血肉怪物在游荡发出的粘稠的动响。
    不只是工业区，工业区之外的给员工定居的居住区那里，此时也是一片同样的惨状。
    甚至一些荒郊野外的地方也已经开始出现了成片的血肉覆盖的场所。
    整个星球都已经沦陷，所有有活动着的生物的地方，都会是这副模样。
    这末世般的场景深深地刺激到了陈明，让他的太阳穴有一种压抑的疼痛感。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维度感染大规模泄露之后，泄露地区的最终下场。
    比任何照片，任何记录都要来的更加地具有冲击。
    社长说过，一个星球在遭到了维度感染的时候，真正能存活下来的人数可能是0.01%。
    但在亲身经历过后，陈明发现社长其实对他稍微隐瞒了一些消息。
    连安无平的肉体都在被维度感染的力量撕扯。
    普通人凭什么能阻挡这股力量？
    一个繁华星域的殖民地，哪怕在如今这个时代都至少有上十亿左右的人口。
    能活下来的，真的能有十万人吗？
    甚至……真的能有一千人吗？
    哪怕算上那些抵达星球然后安稳撤退的灵能者，真的能有那么多人吗？
    好像没人在意这一点。
    陈明抬头看向了天空，在大气层外可以依稀看到第五军团舰队的踪影。
    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救援行动，也没有尝试去消灭维度感染。
    他们只是排布好了舰队，就在那里看着。
    死亡，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数字。
    陈明记得刚才社长主动跟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社长的态度也是这样。
    明明社长平时都是很愿意保护平民的，但在他说出推测中死亡人数的时候，陈明没有从他的语气汇总听出来任何的波澜。
    甚至陈明同样也是一直很尊重平民的，在根据周围环境的信息得出整个星球已经沦陷，幸存者数量可能是百万中才有一个的时候，心里也完全没感觉。
    毕竟这一串数字而已，怎么会有感觉呢？
    但只要专门去了解一下星球上实际的情况，知道整个星球上有无数鲜活的生命无数和谐美满的家庭都消失了，心里自然而然也会觉得沉重。
    就比如，陈明之前在进入地心熔炉供能塔之前，碰到的那个中年女性。
    她手上拎着的袋子，可能是在云落星的工业区停工后，到物资仓库附近领的救济品，回去就要给她的丈夫和儿女做一顿晚餐。
    但现在……
    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陈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准备找机会离开星球，以免被那些血肉怪物袭击。
    他的精神力状态不太行，现在最好的撤离星球的办法，还是直接偷一艘飞船来的方便一些。
    虽然陈明透过大气层可以看到第五军团的舰队已经封锁星球，显然要对接下来最后一点时间离开星球的灵能者进行检查。
    不过只要到了太空，他有各种方法可以脱身而出。
    而且应该也有人不会看着他落进第五军团的手里。
    正在陈明的目光在周围扫视，想要寻找一艘合适的飞船的时候。
    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异响。
    陈明立刻转头过去。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的瞳孔却下意识地缩小了一些。
    因为看到了那个袋子。
    那个被中年妇女带走的袋子，此时正挂在刚刚发出了噪音的血肉怪物的身上。
    这个怪物，就是他刚刚见过的那个人。
    她已经死了，在死后成为了这样的怪物。
    陈明面色有些阴沉地低下了头，他真的看不得这些。
    质检一小团等离子体突然从陈明的指尖飞出，将这血肉怪物彻底湮灭。
    至少这样，她的肉体不至于继续在这个世界承受痛苦。
    只是当等离子体消散的时候。
    那个挂在延伸出来的血肉触手上的袋子并没有被一同湮灭，反而还摔落在了地上。
    里面装着的食物散落一地。
    在那些都已经长出了些许血肉触须的生肉之间，陈明看到了一个小巧的礼盒。
    贴在礼盒上的一张纸恰好被封吹动，飘落在了陈明面前。
    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妈妈给的十二岁礼物”
    陈明的动作顿时一僵。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两步，捡起了礼盒。
    打开后，一艘精致小巧的飞船模型正安静地躺在礼盒内。
    这是一艘暴雨级的飞船模型。
    很明显这不是救济品。
    而是这家人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
    在家里的孩子生日的这天，借着出去领救济品的借口包装好了礼物准备带回家。
    母亲已经没办法将礼物带回家送给孩子，孩子也没办法等到迟迟未归的母亲。
    陈明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飞船模型看了许久，把它放回了礼盒里面，也把礼盒放进了他随身带着的背包里。
    他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一股环型的等离子体从他的身上席卷而出，将整个工业区里所留下一切都彻底化作了尘埃。
    就让这些人在这里埋葬吧。
    陈明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远方。
    这个星球可不止这一个地方有人在生活。
    还有更多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同样的事情在发生。
    陈明亲眼看到了被维度感染所侵蚀的世界，亲眼看到了维度感染所带来的后果。
    这就是维度感染的恐怖。
    陈明稍稍沉入了意识空间之内。
    那条散发着猩红维度的气息依旧在不断地给予着他来自于维度的力量，
    这份力量，真的很沉重。
    几分钟时间再次过去。
    陈明平复好了心情，控制安无平进入了虫化状态，飞离了工业区一段距离。
    工业区附近的飞船基本上已经全军覆没血肉怪物早就已经将飞船摧毁。
    不然他也不会不管飞船就直接等离子体洗地了。
    所以接下来，他得前往最近的空天机场，那里应该还会有飞船剩下。
    不过就在陈明找准方向之前，有一艘穿梭艇突然高速来到了陈明的附近。
    舱门打开，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对陈明喊道：“喂！安无平！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第五军团？”
    “你的精神力好像已经接近枯竭了时吧？加入我们，我们就带你走。”
    “快点给答复，我们可没时间等你，除非你想和下面那些怪物陪葬。”
    说话的那人是个灵能者，傲气十足，
    陈明特意看了一眼那艘穿梭艇，上面画着的标志确实是第五军团。
    既然云落星内外都是第五军团的人，那么这艘穿梭艇能这么过来，确实就是第五军团的。
    但陈明对于第五军团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们的做事方式跟他的三观完全不合。
    就算说安无平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陈明也懒得理他们。
    陈明降落在了道路旁边，找到了一辆被急匆匆抛弃的连熄火都没熄的地面车辆。
    他直接开着这辆车开向了机场，完全没有在意另一边的第五军团的穿梭艇。
    第五军团的灵能者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鄙夷地嗤了一声，关上了穿梭艇的门，驾驶着穿梭艇离开了星球。
    陈明独自一人开着车朝着空天机场的方向开了大概十分钟。
    天空突然变亮了。
    陈明立刻从车辆的窗户探出了头、
    只见大气层外，攻势的主力级武器，热脉冲激光已经开始了蓄能。
    赤红色的流光在炮口环绕，转眼间，能够一发将巡洋舰连盾带船全部带走的热脉冲激光，就已经扫向了云落星的地表。
    用不了多久就会扫射到陈明的身边。
    主力舰已经开始洗地了。
    陈明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怒火。
    第五军团的人刚刚过来问他要不要加入，他拒绝了，第五军团就选择了直接洗地？
    是不是太不把他当人看了？
    陈明没有去质问。之前那些跟他有过合作的第五军团的人，这些人跟主力舰队没关系。
    他选择直接拨通了社长的电话：“社长，第五军团怎么已经开始了？”
    “已经开始了？”
    社长也十分意外地反问了一句，马上去确认了一下消息，对陈明说道：“是第五军团那边自己开始的，他们说他们的人已经撤干净了，为了防止维度感染继续扩散，所以就开始了。”
    “在知道星球上可能还有活人的时候就开始？”
    陈明的质问让社长顿时觉得有些不好办。
    他知道陈明的情况，知道陈明既然愿意无私地帮他处理维度感染的事情，就说明陈明一定是个好人。
    第五军团现在和之前的行为，显然就是在陈明的底线之间来回踩。
    但有些时候，他们终究得做出一些取舍。
    所以社长还是跟陈明说了实话：“在面对维度感染的时候，哪怕是我其实也比较倾向于早点把事情解决，维度感染的威胁太大了。”
    “而且对第五军团来说，除了安无平以外，其他的人没有一个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社长愿意讲道理，讲清楚一件事情的利害，陈明其实是很愿意接受的。
    他从来不是迂腐的人，只是前面刚刚看到了异常人间的悲剧，后面安无平又被第五军团针对。
    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导致他心里的怒火根本压不下去。
    但他也不好明说安无平的身份，只能旁敲侧击地说道：“但他们好像在往供能塔的方向扫射，安无平就在那里吧？”
    第五军团的行为好像确实有点矛盾了。
    社长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也干脆地对陈明说道：“那我去问问。”
    一分钟后，社长就回来了，对陈明说道：“那边不接电话。”
    此时。
    驻守在云落星轨道的第五军团舰队的旗舰，攻势级的指挥室。
    这艘攻势的舰长兼舰队总指挥，李生。
    也就是在之前，跟左径的舰队硬拖时间，把左径刷的团团转的那个人。
    他正默默地看着攻势级对云落星进行洗地。
    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就好像下令做了一件小事而已。
    旁边他的副手似乎还想劝说些什么，但李生直接伸手挡在了副手的面前。